15日如期而至,太子大婚,王都普天同庆。
伴随着各国史臣前来朝贺,天下大赦,百姓夹道观瞻,拜祭祖庙等一系列繁琐的宫廷礼仪后,太子妃璞英与侧妃曾诠分别被安置在东宫东苑和西苑。
此间东苑内,一盏红烛已燃尽半根,夜色正浓,月亮挂在树梢上,撒下如薄纱一样的白光。
璞英坐在床榻上,整个人惴惴不安,她深吸一口气,绕是有一些通房经验的女史和嬷嬷告诉她床底之欢在于顺应顺从,还将所有房中密事倾囊相授,但她还是紧张到指尖发颤。
她自小游走宫中,与公主们一起玩耍,对于宫中规矩早就耳濡目染,宫中的司仪也将女德宫规又于她来回多说了几遍。
红盖头下的她,虽是紧张,但难掩得偿所愿的笑意。她眉峰如岱,唇齿微翘,眼神流波如水,满含着动人心魄的温柔。
除了女史和嬷嬷外,丞相府的夫人们也提前探访过的一些宫人,记录了太子李垣林的一众喜好。璞英待嫁之际早已将所有太子的喜好厌恶事宜,全都铭记于心。
床榻上按照中原习俗,滚落着花生枣子,意味着承蒙恩宠,早生贵子。想到躺在上面承受恩泽,璞英除了觉得隔得生疼之外,脸色也暗暗羞红起来。
她的左手里拿着一颗大红枣,透过红盖头,模糊的能见一众奴仆都安静的站在她的床前。
这些奴仆端着合卺酒,完事帕,挑帕杆……站在一旁,虽是帝王家本就如此,但璞英被一众奴仆簇在床头,难免徒生窘态。
若是在众人的观瞻下,完成人生大事,这于平常百姓而言好似匪夷所思。但若是在皇家,没有她与太子的主动避让,这些从旁侍候的人,都是正常的不能再过正常的存在。
思及旁边还有丞相府陪嫁过来的丫鬟玉娘,为解窘迫,她轻声试探的问道:“玉娘在吗?”
“小姐,我在。”一声熟悉的回应,让璞英心头安定不少。
一双棉柔的手也轻轻的握住她的手腕,似乎在给予她一些鼓励。她点了点头回应。
夜色撩人,光影流动,大红烛却换了一根又一根。外面依稀散去觞筹交错,人来人往的余音,变得静谧下来……
璞英捏着手中的红枣,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心中越发忐忑起来。
“玉娘,你出去看看。”她嘱咐身边的丫鬟,声音不似以往柔媚。
丫鬟玉娘会意,连忙向外走去。虽是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但玉娘作为太子妃陪嫁丫鬟,气势却不输人前。
只见她走出东苑,拉住一个小太监,柔声问道:“太子殿下人呢?”
小太监左右看了两眼,然后神秘兮兮的对着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丫鬟说道:“太子去了西苑,侧妃那里。”
丫鬟玉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太监,绕是心中如五雷轰顶般,但她还是平心静气的说道:“谢谢小哥。”
被叫小哥的太监,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道:“这有什么可谢的,你别杵着了,早点休息吧。”
玉娘又客套几句,便匆匆回到东苑,在她屏退一众奴仆后,连忙跪在地上道:“小姐,太子殿下……他……他去了侧妃那里。”
璞英一把扯下盖头,她一脸错愕的消解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脑袋懵的好似被人捶击了一番,连手里的枣子也掉在地上,滚进黑暗的角落。
玉娘见状,连忙握住璞英的手,关切的问道:“小姐?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璞英在玉娘的唤声中才神思回笼,她眼眶登时微红,上齿紧紧的咬住嘴唇,那唇齿尖的痛却不如心中的剧痛。
璞英声音哽咽道:“我才是正妃,今夜侍寝之人该是我!”
玉娘拉着璞英指尖凉透的手,不知如何宽慰,只是跟着暗自垂泪。璞英此刻抑制不住失望,泪如滚珠,一颗一颗掉在红色的喜服之上。如盛开在喜服上的暗花,一朵接着一朵。
主仆二人相顾无言,只是泪越来越多,声音却自始至终处于静默。《女德》规戒:女子不可善妒。若是让旁人知晓太子妃被冷落后,深夜在洞房嚎哭,那必是不光彩的一幕。
夜色深沉,她们哭了快一个时辰。玉娘见璞英两眼通红,抽泣着低声道:“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晨时还要早起去皇宫中问安。”
璞英心思通透,她点了点头,让玉娘将床榻上的枣子桂圆尽数收拾掉。因为心中的不干,她便和衣而睡,而神思却在黑暗中异常清醒,一份孤寂慢慢爬上心头。
想到曾诠正与太子颠鸾倒凤,璞英的手指不自觉的紧紧握起来,黑暗中她叹口气,试图将脑中所想尽数抹灭,却不自觉越想越深……
《女德》规戒:以夫为纲。
太子李垣林浅浅的笑意,好像就在眼前。
那一年,春天微雨,她站在皇宫后花园桥头之上,一把油纸伞不慎跌入湖中。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忽然出现在她的身旁,嘱咐奴婢递给她一把油纸伞。
她刚要欠身道谢,却抬眼看到那张面容如精雕细琢,美而不可芳物,那双凤眼凌波流转,好似羽毛轻抚她的心田。
她的呼吸不自觉的跟着慢了半拍。那男子见她呆愣着,便浅浅的笑了……待她反映过来,那人早已转身离开。
她见男子走远,便连忙拉住路过的宫人,指着男子的背影问道:“那人是谁?”
宫人恭顺回道:“那是当今太子殿下。”
后来,她知晓一个叫“赵芸”的女子,兵马大元帅赵廉之女,也是太子李垣林曾在朝堂之上允诺要去的女子。
那个叫赵芸的女子好似流星滑落,在她耳中不过存在几日,便香消玉殒。她会暗自庆幸,她会暗自叹惋……
庆幸世间少个分爱之人,叹惋太子要受生离死别之苦。
但她也相信:她璞英有朝一日必然可以成为太子妃。她想和他一起共赴山海,于他并肩而行。
年少时,若是见过太惊艳的人,便应了那首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太子李垣林于璞英而言,初见便已倾心。他是沧海,是水。也是巫山,也是云。
璞英枕巾湿成一片,她擦干眼泪,按压着心中不忿,浅睡过去。
一双漆黑的眸子正透过月光,看了眼瓦片下漆黑的洞房。木河鱼随意的坐在屋顶,所有东宫的一切早已尽收眼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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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王权篇】太子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