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笔录 第3章 【竹林篇】小马丛生

山中岁月悠然不自知，春秋更替，一晃已四年。

16岁的赵真，雄姿英发，模样也生的越发好看。他面若青玉，好似精雕细琢，棱角分明，高挺的鼻翼上是一双忽明忽暗的眼睛，灿若星辰。赵真长高了很多，身材也壮硕几许，远远看去，似乎只比季林矮了半个脑袋。

某日，季林带来一匹黑色的马，名唤——丛生。寓为其生命力如野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匹黑马源于大月氏，从丝绸之路而来，此马的马种性情孤傲，从不与其他马匹串种。这马比之中原马，其膘肥高健，四蹄长而健美，毛色油光水滑，毫无丁点杂色。又因略通人性，故而千金难求。

相传此马1万匹中才成1匹日行千里的良驹，况此马马种早在百年之前就声名远播，曾随先祖皇帝御驾亲征，驰骋于敌人腹地。整个国都上下，想来也不过数匹。

赵真看着在马场里肆意奔驰的骏马，眼睛追随许久，喜欢之情，溢于眼中。只是他内敛惯了，又时不时的看看一旁的季林。

“这马，你喜欢吗？”季林问。

“喜欢。”赵真想也不想的回道。

“那送你了。”季林笑意浓浓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啊？”赵真吃惊。

“送你了！”

“不，家主，这太贵重了。”赵真不可置信的看着季林，他在震惊中连连说道：“此马贵重，赵真受之有愧。”

“无妨，不过是匹马而已，你且宽心领了。”季林说话温和果决，但隐隐有不可置喙的气势。

赵真便不好在推诿，便承了恩，牵住了哑奴带过来的马儿。

“可要试试？”季林问。

“嗯。”赵真神色羞怯，又有点跃跃欲试的兴奋。他从未骑过马，而第一次骑马，又是如此贵重的马驹，让他不由的紧张起来，脊背竟然也冒着微微的冷汗。

他小心翼翼的站在马儿的身侧，极尽全力的克制内心的慌张，按照脑海中季林前面上马的姿态，便向马背上缓缓爬去。

一声嘶鸣，马儿丛生前蹄高抬，高低跳跃着，表达不满与反抗。电光火石之间，眼看赵真就此摔下，幸而季林及时牵住马头，赵真这才又稳稳的趴在马背上。

“不要怕它！”季林看着他，厉声叮嘱道。

赵真听闻季林的话，便直起身来，双手紧握缰绳，双跨便紧紧的夹着马腹。这马儿随之便乖顺的垂下头，任凭他随意抚摸。

“不错，第一次骑马，就可以让丛生认主。”季林赞许。

受到季林称赞，赵真心中喜悦更甚。他连忙从马背上跳下，恭敬的站在一边，道：“感谢家主一旁点化。”

季林笑着摇了摇头，他抬起右手，却又忽然停在半空，迟凝了半刻，那手又慢慢垂了下去。摸头的惯性动作，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些许变化。

赵真的身形已不似之前的瘦弱少年，那双眼睛忽明忽暗，隐隐带着点恳切的看着季林，想要一种鼓励表赞。季林不在说什么，便径自拂袖而去。

赵真不懂，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如同一只被留下的孤兽。只是他心中欢喜太多，掩住了一些疑惑。此刻，除了宅邸的哑奴，这里有一个只属于他的马儿——丛生。

那马儿自被赵真领了，无不受尽主人的宠爱。赵真不舍骑马，总是牵着，他倒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马夫。若是季林不在的时候，他便必定是在马厩边上，同丛生说说话，马儿低声呜咽以作回应，或者干脆高傲的不回应。

赵真亲自从山里打了最好的嫩草去喂丛生，也经常都会带丛生去瀑布边的水潭里，洗澡梳毛。

今年盛夏，斜阳高照，热头毒辣无比，雨水也是极少。山间地头竟不似往年那样充满凉意，赵真像往常一样站在马厩边给丛生喂草。

“丛生，这个草不好吃吗？”赵真一脸诚恳的问着马厩里的黑马。

黑马高傲的把头扭向另一边，似乎在表示：对于眼前的草，难吃到食不下咽。

“丛生，今日的热头太大了，许是这草晒得有些蔫了，你多少还是吃点吧。”赵真摸了摸丛生，安慰道。

黑马依旧不愿去理会赵真手中的鲜草。

赵真无奈，便轻拍了下马头道：“那你可愿去山里自己吃？”

黑马像是听懂了赵真的话，亲昵的朝他的手靠了靠，嘶鸣一声，以示回应。

赵真无奈，只得从马厩里牵出丛生，往后山方向走去。

他爱马至极，不愿给丛生上马鞍，只是牵着丛生，随意而走。一路之上，青草覆盖之地，皆有丛生的马蹄印留在其中。

今日，宅邸的哑奴并未通传季林会来，他便无所顾忌，任由马儿啃食草皮，不论时间。不知不觉间，竟已在山里走了大半日。

“丛生，家主近日好像心事重重的，脸上笑容甚少。”

“丛生，你说家主到底怎么了？”

“丛生，你说家主要是真的心里不痛快，该如何能解啊。”

“丛生......”

赵真看着远处，悠然吃草的马儿，自顾自的问道。

丛生即使在通人性，也不明所以。它听着碎碎念的主人，似乎不甚其烦，离赵真又远了一些。它在草窝里乐不思蜀，高兴了，还要躺在草窝里滚上一滚，哪管这里的赵真为了家主而暗自伤神。

暮霭渐沉，夕阳余辉散落在山涧的林荫道上。半日时光匆匆，赵真牵着早已吃撑了的丛生，向竹林深处的宅邸走去。

远山上望去，宅邸昏黄的灯笼早已点燃，指引着山路上慢悠悠的一人一马。斜阳西落，红霞唱晚，山野也随之静谧了很多，只见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偶尔在丛中飞舞，引得丛生想要钻入玩耍。

赵真拉了拉马绳，这才让被萤火虫引得昏聩的丛生得以认清回家的方向。

是的，亲人不在世间，何以为家？不知不觉间，林间的那处院落，便成为了赵真心里的家。

行至宅邸门前，赵真却见一辆精美无双的马车停驻前面，这马车无可置疑，是家主季林的马车！

想到家主暮色沉沉却还在这里，赵真再也按捺不住喜悦之心，便拉着丛生快步朝门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