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李垣林一身宽散的衣袍,若隐若现锁骨,随意的靠在水榭中的软塌上,一双凤眼盯着平平无纹的水面上,蹙着眉,若有所思。
他额前的血印未消,被散乱的墨发挡着,眼底愠色,看不清有几分温度。
木河鱼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从刑部牢狱结案已有1月有余。所有参与三皇子谋反之事的人都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萧允全族尽数诛杀的事也禀报凌帝,只是凌帝又下令鞭尸,鞭尸完毕后将萧允及其亲眷的尸身挫骨扬灰。
这件事突发时,轰动王都上下,正如当年兵马大元帅赵廉参与谋反之事一样。只是上次告发赵廉之人的萧允,也踏上了谋反这条路径,朝野上下唏嘘一片。
这朝野唏嘘之声大半都是: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萧允当时告发赵廉谋反,最后却死于谋反,而且死得比赵廉更惨上百倍千倍。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跋扈嚣张,眼见他高楼跌落……几十年官场沉浮如宦海,不过是大梦初醒一场空,王都上下无不令人叹惋。
除此之外,太子李垣林不露痕迹的处理完这些事后。一些自诩为太子党的人,自知现下他们大势高涨,便想登门拜访东宫。被李垣林的亲卫阻于宫门外,眼下任何勾连培植党羽的行为,都有可能触动皇帝的逆鳞。
即使,目前看上去皇帝病入膏肓,那如鹰隼般的眼睛还是时刻盯着朝野上下,任何行差踏错,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连他平素最疼爱的三皇子都能舍弃的人,又怎么会真的对他这个早年丧母的太子。皇位与权利,自古至今,很少有帝王能看淡如流云。
李垣林受萧允临死前说的话影响,心中一直留存阴郁。自赵廉故去后,三皇子势力根深蒂固,若不逼他兵行险召,以皇帝多疑的秉性,逼破三皇子谋反。又借朝堂之手产除,只怕任何打击对势力强盛的三皇子而言只是隔靴搔痒,即使痛打在麻筋上,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那一年,赵廉故去,李垣林太子之位危在旦夕。
迫于无奈,他先和丞相结为同盟,并为稳住丞相,而当年允诺日后必娶丞相之女--璞英,为太子妃。而事后,他一拖再拖,直至今日被逼于朝堂之上。
太子妃之位,一个权谋的衍生品,此刻搅得他心烦意乱,连那床头的折子也不想动上半份。
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平素不站任何队伍,而在朝臣中有一些势力。
上次结盟,虽是利用婚姻之事而为。但太子心中却对璞英无半点情分,他原先要娶的那个女子赵芸,早在城楼之上,为证父亲清白,一跃而下。
这些年,他怀疑从未停歇,但那幕后之人确实很像平日一派清流的丞相,而萧允死前所言皆指丞相,此事让他在震惊之余,也好像又觉合乎常理。
丞相--璞文浚,究竟是人,还是鬼?
思及于此,李垣林不由冷哼一声,他慢慢站起身,宽大的衣袍罩住了修长的手,那那袖筒中的手抓起一把鱼食,随意撒入湖中,引得原本深藏在湖底的锦鲤全部跃跃而上,争夺鱼食。
三皇子谋反案,尘埃落定。此事虽引起的轰动,但发酵也不过半月,则朝野被渐渐淡化掉。
朝臣又被新的事物而吸引:悬空4年的太子妃之位,在暗中人的撺掇下,流传于世家大族之间。
太子妃之位,当属谁人?好像并不是那么云里雾里,呼声最高的当属丞相之女——璞英。
李垣林站在水榭前,淡淡的问向一旁的木河鱼,道:“让你调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木河鱼:“主子,赵廉案幕后所有指向都是萧允和三皇子。在往深里调查,我发现一些重要的人在赵廉案第一年相继离奇死亡,线索都断了,没有可以继续查下去的东西。”
线索断的颇为蹊跷。
李垣林斜坐会塌上,他斜倚着,目光冰冷如霜。
那么只凭借死人萧允之口所言,并非能为赵廉一家平反。这幕后之人心思缜密,既然做了,那么不留下证据也是理所当然。
若真如萧允所言,是丞相,那么他作为清流领袖,陷害赵廉,又是为了什么?
与此同时,王都最大的永祥街头,赵真独自一人走走停停看看。他牵着丛生,悠哉悠哉的走在大街上,看着令郎满目的商品,却挑不出一件像样的礼物送给季林。
接连3天,一家又一家,丛生止不住的想打哈欠,要不是红萝卜从旁提神,它大有倒地不起的架势。
赵真轻抚马儿的鬃毛,轻附在马耳边道:“乖乖的,丛生,晚上给你弄好吃的。”
丛生虽然听不懂,但它的表情似乎是想对赵真翻个白眼,尥个蹶子。
街头忽然一阵骚动,赵真竖耳倾听,人群向他的方向逆反奔袭。
“快跑啊,母老虎来了!”
“哇,是母老虎,快跑!”
街头两侧瞬间鸡飞狗跳,很多商家闭门谢客,将大门赶紧关了起来......
赵真愕然的站在街道中央,他心中疑惑,人们说的母老虎,莫不是上次在成衣店门口大打出手的那个叫曾诠的女子?
赵真未及细想,就见到一个拿着软鞭,在街头横冲直撞的红衣女子,正远远朝他的方向走来。那女子眼神犀利,娇俏的面庞上带着一丝狠绝的冷艳感,果然,就是他见过的母老虎曾诠。
所谓冤家路窄,赵真也打算识趣的转身就走,可丛生这会儿却闹了脾气,怎么拉也拉不动!
无奈,赵真站在街头的中心,他隐隐的把脸藏在马儿的身侧,祈求不要被曾诠发现。
可事与愿违,那红衣女子见一只与众不同的马驹,正站在街道中央,避也不避,顿时被吸引过去。
只见此马全身漆黑,身形膘肥健硕,那马蹄修长伶俐,马鬃飘散如风。
料定这马来历不俗,曾诠眼中欣喜不已,她朝马儿走去。近了些,便发现高大的马儿身侧站着一个人影,那人身着白衣,因马身阻挡,看不见面容,只觉这是男子身形,看着有种难以明说的英气。
曾诠上前,轻轻抚摸马儿的鬃毛,朝着马背后的人果断的说道:“此马不错,你卖给我吧!”
那修长身形顿时一怔,发出一个好似捏着鼻子的声音,轻声道:“回这位小姐的话,这马儿不卖的。”
曾诠不悦,她又提高声音,道:“此马,我甚是喜欢,给你10锭黄金卖我!”
那如捏鼻子的奇怪声音,慢慢的回道:“此马,莫说10锭黄金,就是100锭1000锭黄金我也不卖,请这位小姐莫要难为我了。”
“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我是谁吗?”曾诠喝道。
“知道,知道,你不就是王都的母老虎嘛!”那声音虽然听着怪异,却回的不卑不亢。
曾诠气急,她厉声道:“你放肆,我乃是常胜将军--曾一凡之女!也是因沙场手刃敌人的女英雄。”
那声音不在回答,沉默半晌。赵真躲在后面,啧啧称奇,此女上过沙场,杀过人,怪不得戾气之重像个母老虎似的。
曾诠不满,她抽出腰间的软鞭,甩在地上,尘土飞扬,只见她厉声说道:“这马儿,本小姐,今天就还要定了!”
忽然,一个面容俊秀的白衣少年,从屋顶徐徐落下,翩然而至,他站定在曾诠的身旁。
赵真用余光扫过去,此人正是上一次曾诠身旁的高手,那个叫苏木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不由分说的拉出赵真,曾诠一眼便认出了赵真就是上一次街头与她争执的那个小鬼。
她先是一惊,而后满眼不屑的说道:“我当是谁,原来竟是你这小厮在装神弄鬼。”
“正是在下,女英雄还是一如既往的英姿飒爽。”赵真扯起一脸歪斜嬉笑,略显谄媚的说道。
但在曾诠的耳中,这话听着好像是嘲讽戏谑一般,她冷下脸道:“英姿飒爽?”
“是的,你是沙场女英雄嘛。当然是英姿飒爽的,这让我想到了绿林好汉们经常歌咏的一首诗:此路是我开,此山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赵真笑着回道。
“岂有此理!竟然拿我跟土匪对比!,还有,你这是哪门子的诗”曾诠骂道。
“狂妄的小鬼,今天本姑娘要好好教训下你这张烂嘴!”曾诠作势,就要去煽赵真耳光,被赵真巧妙的避了过去。
“说我小鬼,你看着不过16,也是个小鬼!”赵真一脸玩笑的朝曾诠吐了吐舌,他虽不想惹怒此女,但这个叫曾诠的女子看上去倒像是个笨蛋美人,让他忍不住想戏谑一番。
“苏木!”被赵真嘲弄,曾诠气急,却朝一旁的白衣少年喊道。
“小姐,你喜欢这马儿?”白衣少年苏木不看赵真,反而岔开话题,问道。
“嗯!我想要!”曾诠回道。
随即白衣少年扯下钱袋,又将一块随身的玉石丢给赵真,道:“你的马归小姐了。”
赵真见那玉石不凡,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将玉石和钱袋都丢还给白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