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烟熏火燎,湿热异常,除了吃的食物以外,可供烧的的东西却着实不多了......
季林望向穹顶,轻咳两声。赵真闻声,便立刻用水将那团火浇灭了。光线瞬间暗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糊味刺鼻焦臭,饶是他们用沾湿的帕子阻挡口鼻,也难以阻挡这气味冲人。
因洞内烟雾弥漫,又通道狭小,烟尘不易散去,赵真同季林的肺腔也跟着难受起来。
赵真看到季林咳得厉害,心中已懊悔万分。
赵真一脸愁容,道:“家主,我是不是干了件蠢事?”
季林:“为何这样说。”
赵真:“救援没来,先让我们自个给呛死过去。”
季林:“无碍。任何事情再无结果前,都先不要轻易气馁。只有尝试过,觉得此法不通,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失败。”
赵真:“可是,这火烧了快半个时辰,也没有人前来救援。或许这洞口的外面是在山腹之中,外面的的人根本看不到。”
半晌沉默后,赵真低下头,有种无力地挫败感席卷着他。
季林见状,却轻笑的安慰道:“你不过16岁,在我比你还要小一些的时候,比你做事还要过火些。我那时常做些天马行空,任意妄为的事。但总归是仗着有个人能够忍耐我,悉心教导我......直到那人故去的那天,我才懂得他平日教我的道理。”
赵真抬头,关于季林说的那个人,他莫名有些好奇。至少他在府邸的这4年的时间里,季林的身旁除了木河鱼和一众仆从外,从未见过其他的人。
赵真忍不住问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季林眸子深邃,他看了看赵真道:“他,是个极好极好的人,与我而言,像长辈,像朋友,也像一位兄长,又像一位父亲。”
见并未救援,赵真就当打法时间,道:“家主可以讲讲他吗?”
季林靠在石壁上,有些记忆会模糊,但有些记忆这辈子却实在难以忘怀。他看了赵真那张与记忆里极为相似的面庞,心中隐隐撕扯。
季林闭着眼,回忆道:
“在我幼年时,因母亲过世,我的父亲忙于事物与我疏离渐远,我心中郁结累积,难展笑颜。故而对待身旁之人,时常言语冷冽严肃,不算和善。有一日,我正路过庭院,见院子中的一颗老树上,有一个男人斜躺在上面,怀中抱着一坛酒,好似睡着了一般。”
“出于孩童顽劣的心性,我站在树下,慢慢爬上去,想要吓吓此人。却不曾想脚下一滑,自己反而跌落下去,被那个人飞身救了下来。为了摆脱尴尬,我站在树下,指着他说:这是我家,这是我家的树,这是我家的酒。你个偷酒贼!好大胆子,怎么爬到别人家的树上喝酒。”
“他用手轻轻弹了下我的脑袋说道:小鬼都长这么大了,脾气真臭啊,跟你老爹一个德行。”
“我本想呼喊仆从过来教训此人,但他施展一身绝世轻功,绕了众人的围剿,飞向屋檐,并且还气定神闲的站在屋顶上,并笑话我不会武功。我气急败坏的站在屋檐下与他对峙,然后我的父亲走出来告诉我这是他的朋友,不可造次。父亲忙于事物,极少在家中,每次出行要数个月之久才会回来。”
“这人却十分清闲一般,每次来都要在我家的老树上喝酒,父亲的酒窖所珍藏的美酒近乎一大半就入了他的口。某一天,我被其他弟弟嘲笑没有母亲,便独自一人在树下一人哭泣,他看到后,便走过来,非常认真的对我说要教我练剑。我初始虽不喜他,但他那身功法令我艳羡,也就鬼使神差的点头答应下来。”
“除了教我练剑,他带我走出小小的一方之所,让我站在城楼上看世间万象。又领我去贫民窟,看流民生活的艰难,告诫我要有仁爱之心。还会带我去山野里狩猎去烤食野味儿,他自在随心,却对我的教导极为上心。他告诉我:任何事情再无结果前,都先不要轻易气馁。只有尝试过,觉得此法不通,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失败。”
“我当时心中对外面世界有了感知后,便有些佩服他。但少年人常常口嫌体正直,我总是故意惹他生气,以此来追寻父亲从未给予过我的关怀。”
“再后来,我家中生乱,他为保我而同人厮杀,鲜血淋淋,伤口深邃,惨不忍睹。我心疼他说为何不施展轻功跑路,反正我死了,我的父亲还有别的孩子。他却严肃的骂了我,要我惜命好好活着。”
“这个人拼死救下我后,送到我父亲那里。我自此敬他重他,把他当做另一个父亲一般对待。”
季林说道这里,原本浅浅的笑容,渐渐隐去。他心中回忆,除了快乐,更多是残酷。那份记忆深处的残酷,让他觉得心中闷的好比一柄匕首在心头来回搅弄。
季林随即道:“可直到后来的有一天,他死了......”
季林睁开眼,赵真只觉的故事原本美好,一听死讯便顿感沉重压抑,赵真经不住问道:“家主,那他为何会死?”
洞中静默,季林没有回答,唯听流水潺潺......
赵真自觉问错了,连忙转移话题道:“家主,你饿不饿,要不要在吃点东西?”
“不饿。”
......
赵真本觉得自己在世上再无亲人,已是异常孤苦的存在,偶尔会自怨自艾。但不曾想,季林仙人之姿,拥有一众仆从,亭台楼阁,尊贵无比......却都只是表象。这世间怜惜他的人,却一一凋零了,季林也如自己一般的孤苦。
赵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有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安慰。
穹顶上,一颗圆润的脑袋正从穹顶的小洞探下来,朝下面喊了几声:有人吗?
赵真闻声,连忙起身,朝穹顶处摆了摆手,喊道:“有人的,有人!”
那人趴在洞口仔细观看片刻,便迅速的确定了他们的方位。
只听上面的人说道:“快去禀告大人,主子他们就在下面。”
接着上面丢下来一个长长的软梯,不消片刻,一行几人从穹顶爬下来。
“主子,我们来迟了,请恕罪。”为首的人说完,便跪在地上,其余人等早已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起来吧,这里呛得厉害,先出去!”季林嘱咐,一行人在慢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