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二体育课,阳光正好,同学们基本上都拿了体育器材在操场活动。
温黁不太想动,一人坐在看台上晒太阳,后侧着身、趴在身后的椅背上,看起来懒洋洋的。
“温黁,别睡着了,会着凉的。”恍惚间似乎听到了陶琅的声音。
确实是陶琅。
温黁睁开眼,发现陶琅坐在了她的后方,又垂下眼眸,不太敢去看陶琅。
“嗯……”
“最近发生了什么吗?”陶琅见她不看自己,轻声问,似是怕惊扰她。
“没有。”听见耳边温柔的声音,温黁不由得鼻尖发酸,头也越发低。
“那有什么想问的吗?”
“也没有。”
“温温,你不开心,是因为我吗?”陶琅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问。
“没有不开心。”
“那……是上周三晚上?”
温黁听见熟悉的时间点,猛地抬起头,似是受了惊吓一般。
他知道了???
“你别怕,我知道你是路过。”陶琅看她的反应便确定了下来,忙蹲下拍了拍她的背安抚。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确定的。”陶琅又坐下继续解释:“我那天看到鞋尖了,后来你又匆匆跑回来,似乎是一样的款式,但我当时不知道是你。”
哦,好像不知道啊。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吓我?”温黁想到这儿又放下心,对上次的事有了些兴趣,抬眸问他。
“我只是听到动静,过去看看,看鞋子似乎是个女生,又想着人家可能只是路过,我也怕吓着人家。而且,不是要上课了吗?”陶琅耐心地解释。
“那如果看到的是别人,你不怕她说出去吗?”
“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又不能控制她的想法,人家爱说就说吧。”
“你不怕别人说你冷酷、不近人情吗?”
“那天吓到了吗?对不起啊。”果然,是因为这个。
“怎么会?我没那么胆小。”
陶琅听到她的回答,笑了笑,看不出情绪。
他没有选择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思考了片刻,说起了其他。
“温温,我以前一直认为婉拒比较好,人家的喜欢没有错,我不能因此伤了人家的自尊。”
“可现在,我觉得,直接拒绝更好,不给人留下幻想的余地才是正确的做法。”
“如果冷淡一点,她们说不定也能完全放下心思好好学习呢?”
温黁静静地听他说完,应了一声:“嗯,有道理。”
“是……因为高一那件事吗?”温黁斟酌道。
陶琅摇头,“不全是。”
“其实早就有拒绝过的女生来第二次、第三次。”
“有一次,在我再次拒绝后,有个女生骂了我一顿,她说我虚伪、说我每次自以为是的礼貌都在给她机会、说……说了很多。”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思考了很久,发现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陶琅说到后面竟笑了两声。
“所以慢慢地,我学着冷淡、学着快刀斩乱麻,果然,虽然骂我的多了不少,但确实有很大的效果。”
陶琅讲得很平静,温黁听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替他委屈。
“其实,什么话都能讲出道理来的,你别光听她说。”
“明明你都拒绝了,她听不懂人话吗?”
“她是自己心存侥幸,怎么能把责任全推给你呢?”
陶琅看到她为自己打抱不平,只笑了笑。
“温温,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平时在你面前那么温和,冷酷、不近人情也是我的常态。”
“可你明明没那么冷漠啊。”温黁低声道。
同学们问你问题,你基本上从未拒绝过。
你的作业满教室传递,你也没有过一句不满。
有人叫你帮忙换水,你也从未说过二话。
但凡我分享的零食,你总会买更多送给我。
……
“温温,待人有礼是家教,人有很多面,我也是。”陶琅听到温黁的声音,正色道。
“你最近避着我,是因为这个吗?”陶琅顿了几秒,突然盯着她的眼睛问。
“当然不是。”温黁立刻否认。
温黁并不想继续剖析自己的心思,沉默了良久,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
“这样能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吗?”
“嗯。”陶琅瞬间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
“那你会不开心吗?”
“不会。”
“那这样就很好。”
温黁转头,见陶琅正看着她,也笑了笑,这次的笑容不再疏离,带着温暖和肯定。
“啧啧,我上次就看出来了,他们关系不一般啊。”王璇示意钱莹莹看向看台。
“哼,这可是我磕的CP。”钱莹莹听到她这么评价,不禁自豪。
“你不是还磕‘于温’吗?”
“浅磕浅磕。”钱莹莹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那这个,保熟吗?”王璇用下巴点了点那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仅保熟还保甜。”
“真的假的?”王璇见她这么笃定,难免狐疑。
“给你推荐呢?你看了不觉得甜吗?”
“甜。”
“那我画的这个饼你吃不吃。”
“……吃。”王璇又看了一眼那边,陶琅对着温黁笑得分外温柔,随后重重点头,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饼哪怕不管饱,也够精致。
赏心悦目的。
“温温,未成年不能谈恋爱。”
“啊?”突然的一句话打了温黁个措手不及。
“太不负责了。”陶琅似是不觉得自己太过突然,语气十分淡定。
“???”什么意思?
“高考前也很关键,所以也不能。”陶琅面色平静地又补充了一句。
“什么??”
温黁有点不太敢懂,怎么忽然说这个了。
“没事,只是跟你解释一下我高中为什么不谈恋爱。”
“哦。”是这样啊。
嗯?
跟我解释一下?
陶琅见她暂时没反应过来,也不急。
她不想说,他也不想逼她。
但他得将可能产生误会的地方解释一遍。
“晒吗?”
“有一点。”
温黁话音刚落,一顶黑色的帽子就戴在了她头上。
“戴好。”
“黑色吸热,不仅保温,还防晒。”
温黁觉得这话好像很耳熟,但突然又记不起在哪听过。
“你不要这个帽子了吗?”温黁想不起来也不委屈自己。
“这个回赠给你,我戴粉的。”陶琅回得漫不经心,实则耳朵悄悄泛红。
“好。”温黁看了一眼陶琅就迅速低下头。
这样,不会被人误会成情侣款吗?
“暖暖,回来了。”
温黁回到家时,爸爸温俨也在家。
“咦,你什么时候买了顶帽子?你不是不喜欢戴帽子吗?”
温俨看到温黁戴着一顶黑色帽子,十分疑惑。
温黁从小就不爱戴帽子,除了羽绒服自带的帽子,其他的都不太乐意戴。
而且,她不仅不爱戴帽子,还不喜欢戴围巾、手套,以及袖套,打小就对这些抗拒得很,哪怕冻得直喊冷,也从不戴那些东西。
“啊,同学送的,偶尔戴戴。”温黁解释了两句就把帽子摘了下来。
“别一说就摘啊?戴着多好看。”温俨以为女儿是被他说得羞恼了,连忙劝道。
“都回家了,戴着碍事。”
“暖暖,吃饭了。”
“来了。”
温黁坐在温俨对面,扫了眼桌上的两碗饭。
“妈妈今天又不回来吗?”
“嗯,她说在学校吃。”温俨回答,又嘱咐温黁:“别光吃菜,多吃点肉。”
两人吃饭快,吃完后温黁本想帮着收拾碗筷,却被温俨以“伤手”为由赶回了房间。
温黁坐在桌前,不由又想起了妈妈。
姜秋和温俨是相亲后结的婚,两人性格温和,基本上没红过脸,至少温黁没听见过他们吵架。
小时候,温黁以为这是因为父母感情好,还十分引以为豪,但见了于然父母的相处后,又觉得他们似乎不够亲近。后来,温黁学会了一个词——相敬如宾。
温黁从小就喜欢寒暑假,不只是因为放假,还因为她能有更长的时间见到妈妈,她曾一度认为这是因为生日愿望生效了,可渐渐长大的她明白,只是因为妈妈放假了。
自那之后,她不再许愿父母多陪她,因为她发现要求别人很难实现,要求自己更容易做到。
所以,她每年的生日愿望也变成了祝福——“希望大家天天开心、万事如意。”
天天开心她有在让自己做到,可万事如意注定只是一个美好的祝愿。
妈妈似乎天天都很忙,寒暑假也并不能天天在家,而爸爸则是大部分时间也很忙,大家和她一样,都忙着“上课”。
温黁小时候不懂事,听到父母不能给她开家长会会哭,看到父母次次忙着出门的背影会闹,可换回的永远只有“暖暖,听话,爸爸妈妈忙,你要懂事一点。”或者是父母的道歉。
小温黁的脑中逐渐形成一个概念,原来这是不懂事啊。
久而久之,温黁学会了大人口中的懂事,她学会将重心逐渐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她会在父母出门时送上关心,在他们道歉时表达自己的谅解,她不会再催着父母回家、不会再因为他们忙而哭闹,她成了邻居家的小孩——成绩优异、听话懂事、待人有礼。
但如果有人问你的父母合格吗?
温黁会回答:合格的。
温俨和姜秋虽然忙,但他们该教的却一点没少,温黁的为人处事可谓处处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子,他们教她待人接物、培养她良好的生活及学习习惯,他们虽然处处缺席,但他们的爱也并不少。
他们记得温黁喜欢喝莲藕排骨汤,也记得她不爱吃鱼,记得她爱吃榴莲、芒果,记得她不爱戴帽……
他们回家时可能给她捎上一份糖葫芦、烤红薯,有时间准备早餐时也不会忘记给她热一杯牛奶,她的新衣服从来都添得很及时,她喜欢吃的甜品他们也会试着做。
父母很好,虽然有时又不太好,但总体而言还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