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密会一事很快传遍了府中各个角落,版本各式各样,乏善可陈,无一例外都是编排刚进门的少夫人唐钰儿的。
没成亲之前,二公子一直都是谦谦公子,博学多才却不矜不伐,若不是早些年出的事,落下了病根子,入不得朝堂,这京都定是有他一番天地的。
如今成了亲,这少夫人恬不知耻,卖弄风骚,光天化日之下在书香重地,行苟且之事,毁了公子的清誉,还败坏了裴家门风。
半夏听到此等污秽之事,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势要将那些人的嘴给撕烂,反观唐钰儿跟个没事人一样,吃喝拉撒睡一样是不耽误。
只不过那日答应要送裴夕枫的书,倒是因为她被禁足,被耽误了。
裴夕枫只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孩,一心求学,却被她所骗,这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
“半夏,我前几天让你去铁匠铺问的事情,怎么样了?”
“加了赏钱,说是今天能送来,不过小姐,那么大的铁皮盒子,你准备做什么?”半夏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做好吃的!”唐钰儿扬了扬眉,一脸的小得意。
酉时,清檩轩的庭院正中央,石桌之上摆满了食材,随着唐钰儿手中的毛刷拂过,‘呲啦’之声随之响起,空中一阵阵白烟之中,流窜着浓浓肉香。
网架之上,绿油油的韭菜上面泛着油光,随着网架地翻动,油汁滴入碳火之中,掀起一丝火苗。
铁签之上的羊肉,肥瘦相间,温度的炙烤之下,红色逐渐褪去,孜然的倾撒,掩盖了几分腥膻味,带着一股辛香。
青椒因为长时间的没有翻动,软趴趴的挂与铁签之上,微微泛黑,光滑的表皮,失去水分之后,皱巴巴的蜷在一起。
伴随着唐钰儿的翻动,调料随之而下,浓浓的肉香之中夹杂着淡淡的清香,凝冬拿着扇子的手,随着香气入鼻,慢慢停了下来,肚子里的馋虫已经翻滚许久,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小姐,这怎么这么香啊?”半夏忍不住吧唧起了嘴巴。
“那是自然,十几年的老秘方了,包你好吃!”说话间,唐钰儿将烤好的羊肉递到两人手里,示意两人尝尝。
凝冬一下口,忍不住狂点头,羊膻味被孜然的香气覆盖,淡淡的黑胡椒味中和了肥肉的油腻,羊肉鲜嫩肥而不柴,富有嚼劲,一吃就上瘾。
站在庭院四周的下人,闻着空中的肉香,都忍不住咽了口水,各个都探着身子,想要一探究竟。
“都来尝尝吧。”唐钰儿冲着不远处的众人招了招手。
瞬间,一群人窝到了炉子附近,唐钰儿担心有人会被伤到,特意嘱咐小心别碰到火炉。
半夏拿着几串羊肉串小跑到唐钰儿的身边,好奇地问道:“小姐,这真好吃,你都是跟谁学的,还有这炉子,以前怎么都没见过。”
唐钰儿咬着竹签的嘴一顿,暗叫一声不好,她把这茬给忘了,“嗯……就看书看的,有机会也让你看看。”
说完,找了个借口,赶紧从她身边走开,就怕半夏多问几句,自己就给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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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衍从书房出来时,裴暮端着盘子迎面走了过来,将之递到了他的面前。
“爷,你尝尝,这羊肉肥而不腻,外焦里嫩,味道很不错。”
“你这是从哪买的?不像是京都的吃食。”
“这不是买的,是夫人自己做的,我尝着不错,也送来给您尝尝。”
“唐钰儿?有意思。”这小女子,脑袋里藏着的东西,总是常人所不能领悟的东西。
羊肉串虽然不是唐钰儿第一次烤,但却是来了这边之后的第一次,食材准备的不多,大多都是拿来试手的,没想到最后全被吃了,倒是说明自己的手艺还没退步。
裴清衍走进院子,唐钰儿背对着她,一手拿着串子,一手指挥着丫鬟们收拾着,半夏瞥见站在身后的裴清衍,喊了一声姑爷,唐钰儿这才注意到身后站着的人。
“呀!我忘记还有夫君了,不然我这串给你,也不行,这么油腻的东西,夫君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吃了。”
“无碍,夫人做的就算是毒药,我也吃得。”
裴清衍抓着唐钰儿的手,将她吃了一半的羊肉串全部纳入口中,全然不顾她眼中的抗拒,末了,还伸手将她嘴角残留的油渍拭去。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不过味道不错,我很喜欢。”
唐钰儿深感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喝药喝到上头,居然能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吃都堵不住他的嘴。
“既然夫君喜欢,那明天我多备点,让你一次吃个够。”爱表演,她也会。
“那为夫就先谢谢夫人的好意了。”
裴暮低头看着盘子中的的肉串,默默叹了口气,原来不是公子不喜欢,只是不喜欢自己端过去的而已!
唐钰儿让人备足了料,烤串的同时,顺带烤了几个馍,等到裴夕枫来到清檩轩时,桌上已经全然摆满了好吃的。
裴夕枫站在不远处看着唐钰儿一顿操作,瞬间失了言语,闻着空气里的香味,口水泛滥,这肚子也跟着叫唤了起来,碍于府中的规矩,也不好直接上手。
突然一阵风吹过,处于下口位置的他,直接呛了满口,连咳了好几声。
唐钰儿见状,将他拉开,将手中的串串递给了他,“快尝尝,包你满意。”
裴夕枫终究还是个孩子,闻着那股香味,还是忍不住接了过来,尝了一口之后,瞬间将先前的顾虑全部都抛在了脑后。
昨天的羊肉串,唐钰儿自己没吃多少,最后剩下几串,还大部分都落入了裴清衍的腹中,今天没人跟自己抢,吃的贼爽,要是再来几瓶肥宅快乐水,直接完美。
只可惜,这里啥也没有,要不是自己学的一身手艺,怕是这嘴瘾也是满足不了。
唐钰儿拿着串子去找裴清衍时,裴暮端着药碗刚从屋子里出来,白玉碗底倒是一滴不剩,可见裴清衍还是很珍惜自己的命的,顿顿不落下。
“给你的。”
“这跟昨日不一样。”昨日肥瘦相间,长而不宽,今日整体大而圆润,并不是一物。
“这是特意给你补身子用的,昨儿是羊肉,今儿是羊腰子,以形补形,也是为了你好。”
“夫人这般关心为夫的腰,倒是让为夫深感惭愧,成亲多日,未能让夫人得偿所愿。”
裴清衍话中惋惜之意,气得唐钰儿恨不得将手中的羊腰子全都砸在他那张狗脸上。
长的白白净净,心眼小也就罢了,居然还是黑色的!
“我是怕你英年早衰,毕竟年纪轻轻一身病,不能替你分担,总要替你补补不是?”
“多谢夫人了。”
唐钰儿咬牙回道:“不客气!”
将手中烫手的山芋送出去后,唐钰儿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前脚刚踏出去,前院传来的喧哗声,吵了整个清檩轩都能听到。
两人走到前院,只见杨氏抱着自己的小儿子,面色焦灼。
小孩蜷缩在怀,哼哼唧唧,浑身哆嗦,小手紧抓着杨氏的衣衫,喊着疼。
“唐钰儿你好狠的心,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他?”杨氏哭诉道。
“害他?二婶婶此言诧异,钰儿禁足在院中,哪里都未曾去过,又何来伤人之事!”裴清衍眸光扫过杨氏怀中的孩童,道:“溢儿既然身体抱恙,就该找大夫,莫要病急乱投医。”
“溢儿都这般模样了,你还说这风凉话,袒护外人,你还当溢儿是你的弟弟吗?”
“二婶婶此言差矣,钰儿是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是我裴清衍唯一的妻,是裴家的少夫人,又何为外人?”
“即便我言语有失,她谋害溢儿是不争的事实,证据确凿!”
“二婶婶,且不论我是否真的有罪,当务之急是让孩子先看大夫。”
出于医生的本能,唐钰儿上前要替孩子查看病情,杨氏不喜,后退一步,猛地推开她,不愿让她靠近,这分明就是借题发挥来找茬的。
“你想干什么?当着我的面,还想下手吗?”
“我只是想看看孩子究竟生了什么病,难道要让他这么一直痛苦吗?孩子还这么小,你忍心吗?”唐钰反问道。
她曾在医院见到过,很多孩子因为年纪小,不会说话,往往等到大人察觉送到医院时,病情已经很严重,最后只能追悔莫及。
在这里什么都比不上科技发达的现代,如果孩子真出了事,说什么都无事于补。
裴清衍将唐钰儿拦住,杨氏现在处在气头上,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听进去,只能等大夫来了,才能平息。
一炷香的时间,裴暮终于领着大夫进了门。
经大夫诊脉之后,裴云溢只是小儿积食,并无大碍,开了几副药,就离开了。
事情的真相被剖开,坐在堂上的杨氏也失去了先机,之前的吵闹,也瞬间成了哑炮,不能对付人了。
让仆人抱着孩子直接离开,直接大事化小,随之不了了之。
“弟妹留步。”裴母立于石阶之上,眼神森然,气场浑然一成,“溢儿既然无碍,就先送回去修养,我还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溢儿还小,需要人照顾,有事明日再说吧。”
“明儿怕是府里又会传出污言碎语,扰的人不得安生!”
裴母的不退步,让杨氏明白,往日的和气都是装出来的,这一出事,尾巴就都露出来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提点下人几句,自然不会有人多嘴。”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弟妹为何要抱着孩子来清檩轩大闹?为何这么晚还将王大夫喊进了府中?为何口口声声说钰儿是外人?”
裴母的一连串的问题,字字砸在了杨氏的身上,犹如千斤重,要让她直不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