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长安宁 第11章 第 11 章

厨房里，半夏的话点醒了唐钰儿，她整日窝在这内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不会琴棋书画，也不会诗词歌赋，女红更不用说。

书房里的书，都是些古文兵书，不是她的喜好，救死扶伤曾经是她的目标，可这跟这里的唐钰儿基本不沾边。

吃勉勉强强算作是两人共通点，否则自己这么三下五除二的搅和，早就被人发现不对劲了。

听着唐钰儿一百零八次的叹息，裴清衍放下手中的书，双眸移向她，后者显然没有注意，脑袋枕在胳膊上，一手拨弄着茶杯。

头上的阴影倾覆而下，淡淡的药味沁入鼻尖，唐钰儿才抬眸，瞥见裴清衍那张放大的脸，拳头直接招呼出去，却在半空被截住。

“谋杀亲夫，可以想个聪明点的法子。”

“夫君说笑了，我这叫正当防卫。”唐钰儿抽回自己的手，没好气的剐了他一眼。

“明日娘去潭渊寺上香，你若是感兴趣，可一同前去。”

“上香？我感兴趣。”唐钰儿一口答应，出门放风，可遇不可求。

……

微风和煦，朗朗晴空，随着车夫的呵斥声，车轮转动，马蹄声接踵而至，马车平稳的向着潭渊寺出发。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了寺门口，绿林环绕的寺庙，门口的巨大的香炉之上，满是求愿之人留下的一片诚心。

外墙红漆因着长时的暴晒，留下了时间的痕迹，屋脊之上，鸟儿嬉闹，伴着悠扬的钟声。

潭渊寺有着上百年的历史，每日来往上香之人络绎不绝，寺里的香火极为旺盛。

随着裴母，唐钰了进了佛堂，老僧结跏趺坐与佛像侧面，双眸紧闭，一边诵经一边敲打着木鱼。

裴母跪在蒲团之上，虔诚夙愿。

佛堂前有颗银杏古树，在潭渊寺未落座与此时，就已经有了百年历史，枝干粗壮，树叶繁茂。

未及深秋，繁绿之间只偶有一两片黄，风吹摇晃，悠悠然落下。

旃檀混着沉香，环绕寺院每个角落，让人安神定心，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声慌张的叫声，唐钰儿提步上前，一位衣着亮丽，面色惨白如纸的富家小姐，昏倒在地。

丫鬟慌张的叫喊，不仅没有将人唤醒，反而引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唐钰儿拨开人群，上前蹲下身子替那人号了脉，发现心跳过缓，脾胃虚，面色泛白，微微抽搐，呼吸急促，腰腹间紧绷无弹性，明显是存在束腰。

“她这腰腹间是不是绑了束腰，一连数日也未曾按时进食？”

丫鬟点点头，满眼焦急，声音带着哭腔，“小姐为了出嫁，已经连续多日减少进食，昨天下午到现在，只喝了少许茶水。”

“先将人送到厢房。”

唐钰儿扶起那位小姐的胳膊，拉了几次都没能挪动，这姑娘的体格实在太过壮硕，根本不是她能挪动的。

最终唐钰儿喘着气选择了放弃了，“还是先送一碗糖水过来吧，等她苏醒后，再送入厢房休息。”

一旁的丫鬟见她那如此简单的东西糊弄，立刻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喝斥道：“糖水？你是哪里来的庸医，糖水怎么能救人？我们小姐要是有个好歹，你拿什么赔？”

唐钰儿不解释，等着半夏端着糖水过来后，接过一点点喂到那姑娘的嘴里，随后掐着她的人中，等了好长一会，才见人苏醒。

“我这是怎么了？”那人抚着额头，眼神迷茫，缓和了好一会，才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

喉间的甜腻感，让那姑娘极为不适，撑着身子，咳嗽了好几声，都没能缓解。

“小姐，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彩莲了。”彩莲哽咽着跪在地上，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见到人苏醒时，才稍稍松懈。

“你饿晕了。”唐钰儿简洁明了，打量了她几眼，默默叹了口气，道：“节食减肥，量力而行，你家这小丫鬟魂都快吓没了，若是有下次，只怕会跟你一起晕过去。”

见人醒了，唐钰儿扶着半夏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长时间的跪在地上，她这腿都麻了，爬起来的瞬间，差点又倒了下去。

“是你救了我？”女子开口问道。

“也没有，顶多是喂了你点东西，人没事就行，还有束腰，没事别勒那么紧，容易出事，可以找大夫给你调理调理，减肥不能一蹴而就。”

说完，唐钰儿似是想起了什么，顾不得腿部的酸麻，撒丫子就跑。

刚到后院，就见到裴母同阐师正在道别，想来应该是刚结束，还没有发现她人偷溜出去了。

长时间的剧烈跑步，靠在墙边的唐钰儿气息不稳，急喘着粗气，嗓子发干，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缓匀了呼吸，迎了上去。

同禅师客套一番后，才跟在裴母的身旁出了寺庙。

回到裴府已经是申时末，没等多久就是晚膳时间，餐桌上例旧以清淡为主，让人没什么食欲。

唐钰儿突然想起寺庙里那位体态丰满的小姐，她这便宜夫婿的口味跟她的减重的心情倒是正相配，寡淡无油适合减肥。

临近八月十五，满院的桂花都开了，扑鼻的桂花香，沁人心脾。

连绵的秋雨，倾盆而下，土腥味覆盖了花香，寒气笼罩，秋意愈发浓郁。

天气寒冷的时候，适合吃点热乎的，唐钰儿让凝冬将自己一早写好的食材全部准备好，自己整起了火锅。

早早炒好的锅底与清水各分占一边，为了不显单调，唐钰儿还准备了几颗红枣和豆腐。

新鲜的牛羊肉，各种蔬菜，鸭肠毛肚一个不少，小碟之中，小料各式各样，一应俱全。

炉火旺盛，厚重的红油之下，满满的花椒辣椒，随着热气的上升，开始一点点开始冒泡。

“你们坐下，喜欢吃哪个就自己动手，还有小料，自己调。”

“少夫人，这真的能吃吗？那么多辣椒，会不会死人啊？”凝冬望着满锅的通红，额间冒着虚汗。

“我这是正宗的川式火锅，越吃越香，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就算接受不了，这清汤就是你的后路。”唐钰儿调皮的眨了下眼睛，带着满满的诱惑。

说话间，锅底已经开了，热气翻腾，化为水汽消散在空中，花椒随着涌动的波涛来回滚动，泛着麻香味，刺激着嗅觉。

鲜红的牛肉下锅后，翻腾几秒，再出锅已经呈现粉红色，满身挂着红油，落入碗中与小料混为一体，让人胃口大开。

“你们快吃，不然肉都老了。”唐钰儿嘴里包着肉，辛辣味瞬间在嘴里爆开，鲜嫩的牛肉，爽嫩可口，仿佛在味蕾上跳舞。

毛肚七上八下，出锅时间把握刚好，入口脆爽筋道。

鸭肠下锅之后，缩水严重，但丝毫不影响它吃起来，咕叽咕叽的滋味。

蘑菇吸满了汤汁，汁水在口腔之中泛滥，豆腐入口丝滑，直接顺喉而下，犹如入了水的小鱼，直接不见了踪迹。

“小姐，这好香！”半夏猛地喝了一口茶，辣的直吐舌头。

手中握着的筷子，始终舍不得放下，升腾的热气，在面前缥缈，让她欲罢不能。

凝冬赞同地猛点头，嘴巴里塞的满满的，脸颊泛红，双眼堆积的泪水，都不能阻拦她吃辣的决心。

“那是自然，这锅底的秘方是我特意跟老师傅学的，百年老字号。”唐钰儿吸了吸鼻子，嘴唇红肿鲜艳，像是涂了一层蜜，眨巴着眼睛，哈着气，“独家配方。”

想当初，她为了跟室友学会这个锅底的做法，丧权辱国的事情没少干。

好不容易学会了，还没做几次，人就来到了这个地方，真是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啊！

三人吃的正欢，房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满屋的热气，随着冷风的灌入，温度瞬间失了好几度。

凝冬瞥见站在门外的裴清衍，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站在一旁，小声地喊了一声公子。

半夏见状跟着起身，嘴里的肉都来不及咽下去，呛得满脸通红，憋着气不敢出声。

“要尝一口吗？”唐钰儿满脸通红，嘴角挂着红油，挑起一筷子，隔着雾气，一股被抓包的尴尬油然而生，“包你好吃，童叟无欺。”

空气中弥漫的麻辣味窜入鼻中，裴清衍眉头紧皱，“嫁为人妇的孩童，真是世间少有。”

拐着弯骂她装嫩，她要辣死他！

唐钰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碗中的牛肉塞到了他的嘴里，攥着筷子的同时，狠狠的捏住他的嘴巴，让他吐不出来。

“你我本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吃的不能少了你一份。”

口中的辛辣，随着牛肉的长时间停留，口水开始泛滥，裴清衍鼓着嘴，咬了几口，才咽下去，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额间没汗，呼吸不见急促，眼角正常，没有水汽，面部清冷如平常，这人是木头吗？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是没有味觉吗？”唐钰儿松开了手。

“夫人做的就算是毒药，为夫也咽的下去。”

“那你就多吃点。”唐钰儿将碗筷塞到他的怀中，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桌子上的菜已经被三人消灭了大半，剩下的食材，歪七扭八的倒在盘中，杂乱无比，锅里的汤底随着温度的上升，被消磨蒸发，逐渐见底。

各自碗中的小料沾着红油，筷子被扔在一旁，早已冷却的茶水中，油渍晕染，泛着光泽，此时，邀请人坐下同吃，显得毫无诚意。

裴暮站在门口，闻着满屋子的肉香，忍不住咽了口水，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

少夫人每次做的东西，不管是香气还是味道，总是能挑起人的味蕾，这次也不例外。

唐钰儿夹起锅中翻腾的羊肉，还没放入裴清衍的碗中，就又缩了回来，放回到自己的面前。

“你喝中药，吃不了辛辣，吃那边的！”

唐钰儿随手将带有麻酱的碗碟放到他面前，挑起一旁清汤里的羊肉，放入其中，让他尝尝，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