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行不贰 第9章 09

晚饭后，他们欣赏了一会儿江城夜景后便分开，吴悠然张新永先行离开，江禹行开车送喻言回家。

金紫街这一带很热闹，停车位紧张，江禹行的车停得有点远，要走一段距离。

喻言和他并行，低头看脚下时才发现，他一直拎着她的购物袋，拎了好几个小时。

“给我吧。”

“我拿吧，又不重。”

喻言买了一条长袖连衣裙，一件衬衫，没有多少重量，他想拿就拿吧。只是他的手里还有一个包装袋，她记得是那家文创店的包装袋，不知他买来自用还是送人？

街上人多，喻言没留神，有人快撞上她时，江禹行眼疾手快，一把拽着她的胳膊朝自己身边拉。

她终究还是和人撞上了，不过是撞了江禹行。

“看路。”

“哦。”

江禹行又拽了拽喻言，将她拉到靠近建筑那边，那边人少一点。

喻言笑了：“我又不是小孩。”

江禹行说：“有时你还没小孩聪明。”

喻言不满：“最近你对我很有意见，是吧？一下说我笨，一下说我没小孩聪明，你再这样说我，我就不客气了。”

江禹行打量着她，无奈地笑了：“蠢。”

喻言生气了，抡起胳膊给他的背一拳：“你才蠢，你是天下第一大蠢蛋。”

江禹行没有躲，停住脚，幽幽地看着她：“对，我是天下第一大蠢蛋。”

喻言愣住，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己蠢的。

江禹行笑着转身走了。

他的笑容有藏不住的破碎感，狠狠地扎了她的心。

她追上去：“生气了？”

江禹行只顾着往前走，没说话。

“真生气啦？我刚刚那一拳也没用多少力。”

江禹行依旧不理。

喻言小跑了两步，再一个转身，挡在他面前：“要不你打回来？”

江禹行噗嗤一笑，揽着她的肩，轻轻推了推：“走啦，傻瓜！”

这人，骂人还骂上瘾了。喻言瞪了他一眼，推开他，自顾自地大步朝前走。

*

喻言上了车后，一直很安静。

江禹行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后座上的人，全然把他当司机一般。

“喻言？”

没声。

“喻言？”

“听到了，我又不聋，有事就说。”

江禹行只是笑，什么也没说。

“笑什么笑？有事快说。”

“我有些疑惑。”

“哦？”

“自从我回江城后，你好像看我很不顺眼，还老生我气，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想接近你又怕接近你。

喻言不语。

“嗯？”

喻言不正面回答：“现在你动不动就骂我，以前你也不这样，为什么？”

“我哪里骂你了？”

“说我笨，不聪明，蠢，傻，这还不是骂？”

“那不是骂，那是——”

“是什么？PUA？”

江禹行失笑：“你可没那么好控制。”

“知道就好。”

江禹行叹了叹气，不知怎么搞的，他们两现在沟通起来有点费劲。

*

车子开到喻言小区大门口，她准备下车。

江禹行说：“我口渴了，想去你家喝点水。”

“你等我一下。”

喻言下车，直奔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瓶功能饮料和一瓶矿泉水，返回后开了副驾车门，将水放在座位上，拿着自己的购物袋，道谢后就要走。

“等一下。”

喻言猫着腰问：“还有什么事？”

江禹行指了指座位上的袋子：“给你的。”

喻言盯着那个文创品包装袋，难掩惊讶。

“是你喜欢的那款小夜灯。”

喻言又惊又喜，不过嘴上却说：“也没多喜欢。”

江禹行像没听见她的话：“喜欢就买，又不贵。”

喻言一听，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我穷，买不起。”

江禹行头疼，也怪他自己没好好表达自己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喜欢就买，毕竟能碰到很喜欢的东西不容易。”

喻言突然一肚子委屈，直起腰来。

江禹行看不见她的脸，只听到她说：“喜欢不一定要占有。”

她的声音轻轻的，穿过黑夜，跳进他的耳朵，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江禹行愣住，一时不知说什么。

喻言整理好情绪，再度弯腰，拿起座位上文创品，挤了一抹笑：“谢了，路上开车小心点，走了。”

江禹行的目光追寻着她的背影，她两只手都提着东西，腰板打得笔直，脚步匆匆，透着倔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逛文创店的时候，江禹行一直跟在喻言身后，见她对那只千里江山图的小夜灯爱不释手，当时就想买来送给她。不过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肯定会拒绝。

在奶茶店等喻言和吴悠然的时候，他又折回文创店买了那个小夜灯。送喻言回来的路上，他还担忧她不收，没想到她很爽快地收下。

只是那句“喜欢不一定要占有”一直困扰着江禹行。

在江禹行的世界里，喜欢一样东西肯定会费尽心思拿到手。喜欢一个人也是，想把她占为已有。

人们都在说“喜欢是占有，爱是克制”。

江禹行细细想来，喻言口中的喜欢应该就是爱。

他曾经喜欢过人，但那种喜欢好像没到深爱的地步。

如今，他想好好爱一个人。

*

喻言趴在桌子上，不停地摁着小夜灯的开关，欣赏着在不同光源下的美。只是看着看着，人就走神了。

她喃喃自语：“江禹行，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会让我误会的，你不知道吗？你有喜欢的人，就不要来招惹我，行不行？”

喻言想，要不自己离开江城算了，那样就会少很多烦恼。趁着年轻，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闯一闯，也许会遇到那么一个人取代江禹行的位置。

要是和他离得太近，她的生活免不了受干扰。

要去哪儿呢？

喻言又有些舍不得爸妈，离得太远，想家怎么办？

想着结婚吧，又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怎么办？

喻言有时会想，她大概率会孤独终老。可她爸妈肯定不允许她有那样的人生，在父辈的眼里，那是不正常的人生。

要不就找一个各方面条件还将就的人结婚，她不用爱他，不用饱尝爱的艰辛，生儿育女，日子平平淡淡地过。

*

喻言想得脑袋疼，去找三三说话。

三三前两天跟王兴吵架了，两人还没和好。

他们为了结婚的事吵架。

王兴想早点结婚，三三想过一两年再结。

王兴认为三三对他不太上心，有骑驴找马的嫌疑。三三觉得王兴做事冲动，还有待考察。于是两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三三不是一个善于吵架的人，但她善于冷战。王兴给她打电话不接，上门找她闭门不见，等她气消了后，他又不给她好脸色看。

现在两人谁也不搭理谁。

三三得知江禹行送了喻言一盏小夜灯，欣赏了一番后，让喻言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小夜灯下，三三趴在桌子上，眼神澄明，神色慵懒，氛围感十足。

三三用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没配文字。

三三说：“快点赞，评论写【男朋友送的？】”

喻言愣住。

三三催促：“快评论啊。”

喻言不问缘由，照做。然后看到三三的回复:【不是】。

三三：“又写【不会是哪个暗恋者送的吧？】”

喻言似乎明白了，照做。可这次三三没回信息。

喻言和王兴是微信好友，她和三三的对话王兴看得到。三三就是想借喻言之手，来引起王兴的注意甚至是妒忌。

这招虽然幼稚，但对一个陷在爱情里的男人很管用。没过多久，王兴打来电话，三三一脸得意，声音却装得冷冷的。

他们的关系就这么破冰了。

大概半个小时后，王兴上门把三三接走。

喻言反思，其实她挺不善于谈情说爱的，她虽然谈过一次恋爱，但谈的时间不长，经验并不多。

她有点气馁，怪不得自己勾不起江禹行的兴趣。

*

喻言躺在床上刷手机，看到余江航的信息：【睡了吗？】

【还没。】

【又准备过晚睡晚起的周末？】

【这样的周末挺好的。】

【怎么不和朋友出去玩？】

【朋友们成双成对，我还是留在家里刷剧吧。】

【你今天心情不好？】

喻言想了想，逛街玩乐吃大餐，还挺开心的。只是她比较贪心，还想要一个人的爱。

【被你猜中了。】

余江航发了个憨憨的表情包：【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喻言对着手机笑：【我们认识的初衷好像是奔着相亲去的，谈这个话题似乎有点不合适 。】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喜欢呀，你就像一个可以倾诉的老朋友，可以当树洞。】

【看来是不准备见我了。】

【我觉得你心里住着一个很重要的人。】

【你是算命的？】

喻言嘴角弯弯：【大家都一把年纪了，心里藏着一个人很正常。】

【那你跟我说说你心中的那个人？】

喻言发了一个摇头的表情包。

【我是树洞，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

喻言还是丢了一个摇头的表情包。

【戒备心这么重？看来我得先说说我的故事。】

喻言发了一个鼓掌的表情包：【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我有一个认识很多年的朋友，跟她在一起很自在很放松，我喜欢她，可她不喜欢我，好像也喜欢我，可能她对情感有些迟钝，不知道我喜欢她。】

【你没表白吗？】

【我准备表白的，可她却说不想跟太熟太近的人谈恋爱，我没敢表白，怕处理不好，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喻言一看，余江航和自己的经历也太相似了，同病相怜啊，她说：【我懂你的心情。】

【你也暗恋你的朋友？】

喻言发了个害羞的表情。

【可以和我说说吗？】

遇到同病相怜的人，防备心消失，喻言也想跟人分享自己的暗恋之苦。

【我从小就认识他，上大学时喜欢上他，也曾表白过，不过被他巧妙地拒绝了。后来他出国，又在外地工作，我们的联系就少了。有一次我出差遇到了他，我发现对他的喜欢一直没变。之后他回了江城，我们时不时见面，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对我好，好到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不过这只是错觉，他有喜欢的人。有时我就在想，他不该回来的，这样我就没有那么多烦恼。或者我该离开这里，远离他。】

余江航过了十多分钟才回复：【会不会他喜欢的就是你？你们之间存在某些误解？】

【他只是一直把我当邻居妹妹看。】

【不是的，他是喜欢你的。】

余江航这笃定的态度让喻言觉得好笑，她想知道他对一个问题的看法，于是问他：【你会不会喜欢一个你曾经不喜欢的人？】

喻言等了有一会儿，不见回复，猜想他有事，于是也不等他回复，自己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