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晏晏 第8章 驯马

马场在城外。城外有一处养马基地，专为皇家所用，占地自然也不小。时至秋季，草已枯黄，但丝毫不影响夏璟言的兴致。一到养马场，夏璟言便直冲向马厩。

夏璟言停在一匹马面前，此马通体毛色红亮，无一丝杂毛，背平臀圆，胸宽体直，薄鬃细尾，颈长如风，腿像四根柱子，碗口大的蹄子紧扣地面。头面方圆，两耳前立，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眼里野性未泯，桀骜的看着来人。

“想必就是这匹了。”夏璟言只看了一眼，便断言道，脸上漏出欣赏之色。

“陛下好眼力。”追风适时送上马屁。

“嗯哼。”夏璟言笑了一声，并没接话，而是走了两步来到一旁的马厩，这马毛色乌黑发亮，威风凛凛，在一众马匹中格外突出，只是比这旁边那匹眼中多了些柔顺。那马见到夏璟晏，亲昵的凑过头去似是在寻求抚摸。夏璟晏也没让这马失望，立即伸手摸了摸马头，动作温柔，眼神亲昵。

“这肯定是皇兄的马了。”夏璟言说着，也凑近上手摸了摸，那马倒也不抗拒，歪了歪头朝对方手上蹭了蹭。

“唔…”夏璟言意外了下，说道，“皇兄的马倒是很温顺亲人啊，和皇兄一点都不一样。”

“陛下你这可就猜错了。”追风说道，“王爷的马鲜少有人能亲近。”

“嗯？”夏璟言看这马用鼻子轻轻的拱着自己，呼出的热气吹向自己的脸部，分明是很亲人啊，夏璟言不解的看着夏璟晏，眼睛已经说出自己的疑问。

夏璟晏道：“许是把你当成先皇了吧，这马是先皇赐给臣的。”

“原来如此。”听到是父皇赐的，夏璟言倒也没有表现出不快，反而又亲呢的用手指梳了梳马鬃，过了片刻，夏璟言对着那马温声说道：“下次再和你玩，朕今天先去训服你旁边的这匹烈马。”

驯马场是马场中一块用栅栏圈起来的宽广的平地，栅栏外则是更为广袤的平原，一眼望不到边际。

驯马场内，夏璟言早已换上了一身月白色束口骑装，头发高高扎起，负手立于烈马之前，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夏璟晏也身着黑色骑装，头发束起，脸上难得漏出放松的表情。夏璟宴从马奴手中接过缰绳牵到在夏璟言身前。而那马被马奴牵着时还极其不配合的左右扭动，到了夏璟晏手中，立马安分了不少，只是头颅依旧高高仰着，眼中的不屑分明在说别人休想碰到自己。

果然很烈啊。夏璟言心中想着，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反而被激起了满满的征服欲，急切的想要驯服对方。

“陛下当真不先找匹别的马练练手？”夏璟晏再次提议道，早在来驯马场之前，夏璟晏就命人先找匹性子温和点的马先给夏璟言试试，不过被夏璟言果断拒绝了。

“不！就这匹。”夏璟言再次坚决拒绝道。

“那至少让臣帮陛下牵着吧，”夏璟晏无奈笑道，“这马可不是普通的烈马，陛下可别小瞧了它。”

“皇兄也别小瞧了我。”夏璟言摸了摸那马脖子，那马极其不满的摇了摇头，“皇兄是觉得我驯服不了它吗？”

“臣是怕陛下受伤。”夏璟晏说道，“驯马和骑马可不一样。”

“嗯哼。”见对方避开了自己的问题，夏璟言心道，皇兄果然还是不相信自己。夏璟言对夏璟晏笑着说道：“皇兄还从未见过朕驯马吧？”

夏璟晏摇了摇，说道：”只知陛下骑术很好，倒是从未听说过陛下还会驯马。“

”那皇兄今日便看好了。“夏夏璟言自信的走到马边，侧头对夏璟晏说道，“我的驯马技术未必就比父皇差。父皇能驯服的皇兄的马，朕也能驯服它？”

“嗯？”夏璟晏闻言愣了一下，说道：“陛下怎么知道那马是先皇驯服的？”

“嗯哼。”夏璟言轻笑了声，不以为然的说道，“很难猜吗？那马对朕可不是一般的亲近。”

夏璟言从对方手里拿过缰绳，莞尔道：“皇兄往后退一退，别误伤了皇兄。”

“陛下，”夏璟晏轻轻皱了下眉，并未松开手中的缰绳，道，“别赌气。”

“我可没有赌气，”夏璟言望着对方认真说道，“皇兄不妨就信任我一次，好吗？”

夏璟晏闻言抬眸看向对方，观察了一会，见对方神态认真，不似赌气，终是妥协道：“若是臣觉得陛下有危险，臣便会第一时间上前救驾。”

夏璟言勾了勾嘴角，仰头说道：“朕不会给皇兄这个机会的。”

语气张狂而自信。

夏璟晏突然感觉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面前的少年自信、张狂，和这三年里自己所熟知的爱撒娇、事事都想依赖自己的懒散帝王完全不同，此时的夏璟言反而更像另一个人...

夏璟晏无名生出一种信任，松开手中的缰绳，笑道：“那臣就拭目以待了。”

而那马见夏璟晏离开，似是失了枷锁般，立即又摇头甩鬃，野性顿发。

“留陛下一人真的没问题吗？”一旁的追风见自家王爷也退了出来，有些担忧的说道。

夏璟晏只却是点点头，并未说话，神色凝重的望着场中的一人一马。但随即场中的画面却让夏璟晏微微一愣。

就见场中那马甩鬃扬蹄，后腿直立，腾空扑向那少年。而那少年丝毫不惧，反而带着从容的笑容，身躯在那马不安的马蹄和后仰的胸脯中灵活的扭动着。那马蹄高高扬起，似是下一秒就要踩上少年。而就在那马蹄将要踩到少年的瞬间，那少年却再次灵活的一扭，转眼便到了马的左侧。在马蹄落地的一瞬，少年瞅准时机，立即抓住马鬃，一个飞身腾空而起。随即漂亮的、稳稳的落到马背之上。

“唔！漂亮啊！”追风惊叹道，”陛下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身手竟然这么好！“

而一旁的夏璟晏依旧没有答话，脸色显漏出一丝异色，似是惊讶又似是怀念。夏璟宴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马背上的少年。

那少年落于马上，嘴角高高扬起，漏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但身体却并未松懈下来。夏璟言一手紧紧抓着马鬃，一手握紧缰绳，眼神专注而锐利，紧绷着的身体似乎在说事情并这不会这么简单，他在等着对方继续出招。

那马果然也没有就此消停下来，见有人竟敢骑上自己，更是愤怒，身体顿时再次腾空立起，前后左右不停地、猛烈地扭动着、跳跃着，似是想把对方从自己身上甩下去，给对方一个狠狠地教训！

但夏璟言丝毫不惧，脸上依旧带着张狂自信的笑容，任由对方如何折腾，夏璟言都能立即调整身形，如同水蛭一般牢牢地吸附在马背上。

场中的人从容不迫，场边的人倒是看的胆战心惊。马匹的每一次跳跃、每一次腾空，都引起场边之人阵阵惊呼，追风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催促自己王爷快去帮忙，但往往话刚到嘴边就又咽了下去。因为那少年总是能及时掌控局面，化险为夷。

如此反复多次之后，追风终于不再提上去帮忙之事。陛下一人足已。追风虽第一次见对方训马，却在这么一会时间就已对对方生出了满满的信心，小皇帝做的似乎比自家王爷还好。

追风瞧瞧看了眼旁边的夏璟晏，对方眉头轻蹙，神情凝重，目光遥望着场中的少年却又不似在看对方。

王爷在看什么？追风心中闪过一丝疑问，却也没有机会继续思索下去。因为场中一人一马的形势再次骤变，追风瞬间又被吸引了去。

场中马匹折腾了这么久，见此人还是牢牢地骑着自己背上，似是终于认识用到此种方式打不垮他，于是当即转变了策略。只听那马长嘶一声，接着伸展腰身，马腹贴着地皮，四蹄生风，像条蛟龙一样冲着远方疾驰而去，速度极快，似是要以那快似闪电的速度将对方从身上甩下去。

“不好！”追风惊声道，“栅栏！”

训马场是用半人高的栅栏围了一圈，而那马冲着栅栏疾驰而去，眼看要撞上栅栏速度却越来越快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大有要冲着栅栏一头撞去、同归于尽的气势。

“王爷！”追风担忧喊道。

“把本王的马牵来。”夏璟晏沉声对身后马奴命令道，身后马奴立即前去。但显然已来不及。

场上那马速度极快，此时再做补救已然来不及，不过几句话间，那马便已奔至栅栏面前。追风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此时连出言提醒都忘记了，目光紧紧盯着那马和那马上的少年，脸色满是担忧害怕之色。

可随后一幕，让追风再次激动的惊呼出来。

只见那马行至栏前，却并未一头冲撞上去，而是一个腾空，直接越过了半人高的栅栏，稳稳的落在栅栏之外，随后一刻不停的冲着栅栏外的广袤的平原飞奔而去。

少年的动作早已看不清，但如此完美的越栏，有又怎能离得了马上的掌控之人。

马背上的俊秀少年手持缰绳，身子微微前倾，高高扎起的长发在空中舞动着。一人一马疾驰而去，只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

肆意而又张狂。

追风早已瞠目结舌，半晌后，才呆呆说道：“陛下...这么快就驯服了这烈马?”虽然这马被王爷已经训了大半个月，但野性仍在，即使是王爷，那马心情不好时依然不会任由对方差遣。

“呵呵，”旁边夏璟晏的笑声传来，追风从呆愣中反应过来，侧头看向身侧的男子。夏璟晏眉头舒展，嘴角上扬，遥望着前方迅速变小的少年身影，道，“不愧是先皇的儿子。看来先皇给我们留了惊喜啊。”

“王爷。”追风有些意外的叫道，自己王爷这样的笑容他也很久未曾见到过。此时对方脸上的笑容不是被小皇帝撒娇时宠溺的笑，不是被小皇帝哄的浮于表面的笑，也不是在马背上飞驰时仿佛偷来了短暂放松的松弛的笑，这是一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快乐的笑容，仿佛在边疆时那样。

“马还没牵来吗？”夏璟晏问道。

“来了。”夏璟晏话落，前去牵马的两人恰好回来，毕恭毕敬将手中的缰绳交于夏璟晏。

夏璟晏摸了摸马头，轻声说道：“走吧，难得这么高兴，我们也去好好玩一番。”

那马似也是早已迫不及待一般，身上之人刚一落定，便长嘶一声，冲着少年的方向疾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