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候“嗐”了一声,挨着侯夫人坐下后说:“没什么大事,边城大捷,陛下召大臣们进宫等捷报。”
沈枝意对这些事不太懂,她一知半解的点点头,只要没出大事就好。
武安候似不解的轻声道:“以往军营里都是派个脚程快的兵将入京送捷报,这次燕将军竟亲自来了。”
沈枝意看着武安候一张一合的嘴唇,突然听到武安候问她:“燕清川你还记得吧?就小时候住咱们家隔壁的那个小娃娃。”
“我知道啊。”沈枝意平静的点点头,仿佛这件事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过了好半晌她像是后知后觉的一拍大腿诧异道:“燕清川来上京了?!”
前世燕清川四处征战,吃住在军营,都在军营扎根了,更别说来上京城送捷报。
这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对了,”武安候打断了她的思绪,接着说,“过两日宫中设宴为燕将军接风洗尘,木木你和我们一起去。”
沈枝意不好推脱,心下想着进了皇宫说不定能碰上赵煜凡,还能趁机试探他,便也同意了。
在前院捱到了晚膳之时,沈枝意用完晚膳后若有所思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芍药正坐在桌前拿着针线不知道在绣着什么,沈枝意静悄悄的凑了上去,准备吓一下芍药。
视线扫到桌上一个静静躺在檀木盒子里的香囊,她随意的捞起打量片刻。
香囊上绣着大片的山茶花。
不过这个香囊倒是有点眼熟,但一下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芍药,这是你绣的?”沈枝意晃了晃手上的香囊。
芍药停下手上的动作,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是四殿下送您的定情信物。”
晃着香囊的手一顿,沈枝意把香囊凑到眼前仔细看了一圈,终于想起来。
这是前世她与赵煜凡初见之时,赵煜凡不由分说塞到她怀里的。
就是因为这个香囊,她才对赵煜凡死心塌地。
回来后更是把香囊锁进檀木盒子里,任谁都不能碰。
沈枝意把香囊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馥郁的香气从里面散发出来,越靠近越浓烈。
这种味道说不上来,像是栀子花的味道,却又比之浓烈。
看着沈枝意的动作,芍药还以为她会生气,毕竟她宝贝着这香囊。
芍药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当时四殿下说这个香囊有安神静心的功效,我看您最近睡的不是特别好,这才拿出来。”
芍药的声音越来越小,垂着头害怕沈枝意责罚。
沈枝意三两步走到床沿坐下,“没事,你先下去吧。”
芍药拿着绣品离开后,沈枝意拉开了香囊的顶端。
伸出两只手指从里面捻出几片花瓣凑近了看,发现里面有些花她从来没见过。
她心下觉得奇怪,把花瓣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随意揣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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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承乾殿
燕清川站在台阶下,腰间别着的佩剑早在宫门口便被卸下,穿着一身玄铁制成的铠甲从容不迫。
他俊朗的眉眼低垂,视线扫在地面处,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曾亲眼看过那浑身颤抖的少女倔强的倒在他面前。
他恨自己没能及时察觉不忠之人的反叛心,也恨没能保护好她,最终携着百余名兵士战死在宫内。
而那不忠之人依然端坐高堂,嘴角的一抹弧度似乎在讽刺他的痴心妄想。
许是苍天悲悯,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但哪怕午夜梦回,那道火红的身影依然在梦里。
“爱卿啊。”殿上,皇帝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燕清川的思绪,“你看看这道折子。”
皇帝从手边的一叠奏折中抽出一本,身边服侍的公公上前接过递给了燕清川。
燕清川接过奏折翻看完后,还了回去。
“陛下是想让我追查城西丢失的那批军械?”燕清川双手交叠在身后,问道。
“军械之事一直是由兵部负责,现下在运送途中失窃,兵部尚书责无旁贷。”
皇帝叹了口气,面露愁色,“但兵部尚书毕竟是皇后母族,朕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不好把事情闹大。”
“交给别人朕不放心,只有让你去暗中追查此事,朕心里这块石头才能放下。”
燕清川双手抱拳谦恭道:“臣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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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枝意早早的便起了,像是不知疲倦似的跑到侯夫人房里。
门外,沈枝意不厌其烦的敲着门,扒拉着门缝往里瞅,“阿爹阿娘快起了,一会我们还要去看灯会呢。”
在敲第四遍门,她的手还在半空中没落下时,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武安候睡眼惺忪,一脸嗔怒的看着她。
她微笑着挥挥手打了声招呼:“阿爹早啊。”
武安候打着哈欠看了眼外头蒙蒙亮的天色,压住心中的火气,“你看看现在才几时,你阿娘还在睡,别吵她。”
“哦。”
沈枝意瞬间怂了,噤声静悄悄的离开了院子,转而去祸害其他人。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沈枝意换了身暗红色的暗纹短袄。
素色的花鸟裙在脚边摇曳,一个双环髻扎的恰到好处。
看的沈年直夸:“我家木木就是好看,暗色的衣衫在你身上都透出灵动的感觉。”
沈枝意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二兄夸过头了,有点假。”
沈年“嘿嘿”的笑了两声,“这是实话,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哪能看到你这样的妙龄少女。”
沈年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小厮快步走了上来,“二少爷,三小姐,马车准备好了。”
沈枝意脸上挂上兴奋的表情,迫不及待的催促道:“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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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上灯火明亮,熙熙攘攘的人群沿着莲溪河畔赏灯看月。
沈家的马车在街口停下后,一行人便朝里走去。
武安候看了眼自家女儿左顾右盼的动作,刚想嘱咐两句,眨眼间人便埋没在人海中。
他只好叫沈年跟上去。
沿街叫卖的商贩比平日还要热闹,杂耍的、猜灯谜的,卖糖人的,一家又一家。
沈枝意沿着街市一路走过去,看迷了眼,忙着拍手叫好,不知不觉竟与众人走散。
她回过头看了眼周围陌生的人群,想在人群中找到兄长的身影,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只好作罢,这街市她前世来过不止一次,完全不怕在这走丢,于是她收回目光,接着看人群里的杂耍。
杂耍结束后,她往里丢了枚碎银,转过身准备寻下一处乐子。
忽然她眉头一拧,伸手拨开人群急匆匆的往前走,她刚才似乎看到了赵煜凡的身影。
走出人群后,她左右扫视一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悄悄的跟在赵煜凡身后。
赵煜凡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不知他今晚来灯会的目的。
沈枝意看到他警惕的环视了眼身后,然后七拐八拐的溜进了条小巷子。
她一路躲闪的跟着赵煜凡,最后在巷子口停下。
巷子里灯光昏暗,沈枝意露出一点脑袋看去,只见赵煜凡身边站着几个黑衣袍的男人。
随着黑衣男人们的动作,她隐约能看到他们脖子侧边的黑色印记。
赵煜凡等人走到巷子深处开始交谈。
但距离太远,沈枝意隐隐约约听到几个类似于“下一批”、“码头、“七日”的词语。
她听得断断续续云里雾里的,正准备往里走一点听得清楚些,搭在墙上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一旁紧闭的木门。
“吱呀”一声,紧闭的木门颤颤悠悠的开了一条缝。
沈枝意瞬间定在原地,屏息凝神。
巷子里的人立刻警觉出声,“谁!出来!”
她快速环顾了眼四周,没有发现合适躲藏的地方。
只剩下眼前这个黑漆漆的小房间看起来好藏人,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搜这里面。
巷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枝意来不及多想,手掌撑在门框上,微微侧身通过门缝。
纤细的手腕上突然缠上一道温热的触感,她双眸惊恐的睁大。
来不及惊呼便被捂着嘴带进一个宽厚的胸膛。
后脑勺结结实实的在身后人胸膛上撞了一下,她拧着眉眼眶含泪,略微有些挣扎。
“嘘,别出声。”
身后人用气音贴近她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洒在她颈间,酥酥痒痒的。
沈枝意抓着嘴上的那只手,点点头,那人才放心的把手从她嘴上挪开。
门外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似乎在周围查探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人的身影。
于是他们把目光放在眼前这个小木房。
“老大,人会不会在这里面。”
沈枝意屏住了呼吸,往男人身边挪了挪。
被称作老大的黑衣人顿了顿,扫了眼面前这个类似于粮仓样的木房,“别管了,不要闹大,我们先走。”
门外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变远,最后消失不见。
沈枝意这才松了口气,也不管黑暗中他看不看得清,瞪了眼身后的男人,用力踩在身后男人的脚上。
男人闷哼一声,很快化作一声调侃,“木木这就不认得我了?”
沈枝意往外走的动作一顿,拉着男人到窗边,借着皎皎月光,她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一双温柔澄澈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冠发束的一丝不苟。
一身水墨色衣袍给人平添儒雅的味道,脸上还挂着抹与周身气质格格不入的坏笑。
眼前人的模样渐渐与记忆里在城楼下英姿飒爽的模样重叠起来。
她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有些湿润,喉间哽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料到沈枝意会瞬间湿了半边脸。
燕清川有些手忙脚乱的抻开衣袖往她脸上擦,“别哭呀。”
好半晌,沈枝意才平复心情,只是眼尾还有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
她抬头看着燕清川,带着鼻音执着的说道:“你回驻地好不好,别留在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