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衔春来 第30章 我是谁？

片刻，在山鬼简单解释男女身转换之后，两人终于面对面坐了下来。

季子春这一日受到的惊吓前所未有的多，对眼前这个换了性别的“山鬼”相当不习惯，别扭极了，原本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闷闷地攥着石桌上的石杯把玩。

而对面的山鬼本也不是话多的主，硬是沉默了一刻钟，他终于开口了：“小春，你饿不饿？”

“……”季子春古怪地打量他，发现他说话比女身更流畅些，哪里都不一样嘛，她想。

见她不说话，山鬼便伸手一划，从空间裂缝中取出一只硕大的山猪腿和一叠大小不一的春饼，那饼还是季子春先前上山来做的。

用空间裂缝存储物品季子春小时候也见过不少次，但她直到去了摘星阁才知道，原来这是地仙强者才能施展的手段，此时心中一凛，其实对于山鬼，自己也没有多少了解不是吗？

山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一边烤制猪腿一边依靠自己笨拙地揣测：“你如今年纪轻轻已是结丹后期，等结了婴，再跨过闻道这一大境界，就可以迈入地仙之境，到时候自然能够领悟此法。”

季子春轻轻“嗯”了一声，面上淡淡的。

“你先吃吧。”山鬼以自身阴火很快烤制好了一片，又撒了把盐，取出一把银质小刀叉了一块递给季子春，偷眼观察她的表情，“你这次回来，可是遇上什么困难了？”

刚刚脱离火焰的肉块还在往外吱吱冒油，皮被烤的鼓起，里层的肉上盐花正在渐渐融化，香气四溢。季子春结丹后为了方便修行，辟谷了很长一段时间，此刻闻到这熟悉的烤肉味感觉食欲都回来了，顾不上说话先咬了一口。

山鬼就默默地等她吃完，手头已经将剩下的肉和饼都热了一遍，随手削出一只石盘装着。

她吃完也已经想好了说辞，只是现在这气氛温馨和谐，让原本的质问都变了味：“我这次去魏国王宫见到了一个叫鸢的女子……”

“你是担心我们在利用你是吗？”山鬼听完道。

季子春点头。

“你……确实体质特殊，”山鬼字斟句酌，“不过，我从未想过逼迫你，不管你未来做出何等选择，我都会真心地祝福你。”

只是这么简短地说了一句话，山鬼便闭上了嘴，认真地看着她，目光柔和，胜过千言万语。

季子春已然明白了他的态度，索性不再考虑，问了一个让她好奇很久的问题：“我将情报发回，秦国可是采取了什么行动？不然为何军队一下子都撤退了。”

山鬼摇摇头：“虽然不清楚，但我大约四五日前感受到一股地仙级别的气息自永阳郡的方向往东南而去，想必是去魏国，至于撤军，恐怕是魏国有更强的老家伙在。据我所知，秦魏楚三大国实力相近，绝没有谁被谁强压一头的情况，之后恐怕还会有其他动静。”

“小春，我观你神光莹然，回去之后好好静心修炼，或许不日可成结丹大圆满。”山鬼打量她，突然说。

季子春其实先前也感到自己杂念散去，原本停滞的修为有所松动，被他这么一说，心中一喜：“那我……山鬼姐姐，不，山鬼哥哥？”

山鬼竟一时也不知道该让她叫自己什么好，有些羞窘地直摆手：“你如今也长大了，叫我、叫我山鬼也可以。”

两人把这个问题含混过关，季子春下山去了。

来到鬼山郡摘星阁，修士们行色匆匆，多的是刚从外面回来交战争任务兑换修行物资的。季子春与熟悉的几人打了招呼，迫不及待地回洞府静心凝神，吐纳灵气。

然而虽然杂念尽去，结丹大圆满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突破的，只是再次感到修为的缓步上升，还是让季子春心情好转。她收功后不久便收到了摘星阁传讯：大比提前，定在一个月后三国交界处。

在摘星阁待了那么多年，季子春也不是当年一无所知的懵懂幼童，十年一小比，五十年一大比，本来最近的一场大比应当在十五年之后，竟然为了解决三大国的提前了那么多。

想必也是因为彼此奈何不了对方，魏国底蕴深厚，强行交手只会两败俱伤，让渔翁得利，但战争需要一个台阶下，索性提出由大比定最终胜负，季子春这么想着，突然失笑，没想到当年还会再谋略课上睡着的自己，如今也能说出这些词来。

她接着看后边发来的大比奖励，目前拟定由三大国一同提供心魂法一本，灵丹两枚，乌金一块，以及一把武器任选，胜者将获得补偿。季子春扫了一眼，大概心里有数，那乌金或许是一种炼器材料，她未曾涉猎不知道也是正常，而灵丹是几品丹药，她作为一名炼丹师竟然也不知道，就有些奇怪了。

没有琢磨出什么结果，季子春也不急，此次大比奖励着实丰厚，光是冲着研究灵丹她也是想参加的，更何况还有听起来相当有趣的心魂法。时间定在一个月后，她完全可以在这段时间冲击结丹大圆满，于是摈除杂念，再次吐纳起来。

摘星阁议事殿内，林梦柯端坐首位，下首分列两排，最靠近她的一名蓝袍女子扫视众人一眼，对她道：“阁主，此次大比，我鬼山郡摘星阁有二十余人请缨，其中不足结丹后期的我都已劝回，剩下还有九人，现在除了一人闭关一人外出锻器，其余七人都在这里了。”

林梦柯点点头：“那二人可能及时参加？对了，流云，子春现在何处？”

蓝袍女子显然知道阁主所说的子春是谁，恭敬答道：“她便是那闭关的一人。”

“嗯……”林梦柯敲了敲桌子，“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流云，你去看看……”

殿门外一道青色光芒划过，一个人影有些手忙脚乱地捋顺还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冲进殿中，说着：“不好意思阁主！我才闭关结束，看见传讯就过来了……”

“小师妹！”“师妹怎么才来？”“师妹可是有所突破，可喜可贺啊！”

众人中有认识她的笑着和她打招呼，有不认识地便传音问别人，一下子，议事殿中至少结丹后期的修士们都知道了季子春。

见一位认识的炼丹同好在座位悄悄朝她招手，季子春赶紧溜过去拣最末端的空座位坐下。

林梦柯笑道：“不算晚，正好，出发之前你们几人可以认识一下，我将大比的规则告诉你们。此次大比定在离韩国不远的连郊，由韩国选派主持……”

众人议论纷纷，林梦柯只是轻咳一声，声音立刻平息了，她继续说：“连郊大比要求结丹以上元婴以下修士参加，奖励就是此前的那些，心魂法可以稳固神念，对修心极有好处；灵丹的丹方早已失传，据说研究此丹或可掌握自制丹方之法，而灵丹本身对修行也大有裨益，且是罕见的没有丹毒的丹药之一；乌金更是能够融入任何武器甚至丹炉。这些算是给这近半年的战争、伤亡一个说法。此次形式不再有混战，只有两两比试进阶，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这般说着，细细打量众人表情，暗中叹了口气：“我方才接到消息，此次为国出战，生死不论，整个大秦的名额一共只有二十人，届时……”语意未尽，但大家都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能修炼到结丹后期的哪个不是天才？若是再进一步，成就元婴便可以开宗立派，如此一来，纵然奖励丰厚，又有谁愿意拼上自己的性命？

有些人去意已生，有些人还在犹豫，季子春却心如止水，如果自己和鸢是同类，那么就应该努力变强，强到让所有人都无法操纵自己的命运，如果不能，就算是死……

“好了，现在还来得及退出。”林梦柯说。

仿佛一个信号，想要走的人纷纷起身离席，向林梦柯等人行礼后走出议事殿，最后只剩下三人。

“好，那么我们明日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