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之梧桐生矣 于彼朝阳 第45章 纠结

——永寿宫

过了冬至，日子都变快了，太后的圣寿一过，转眼又迈进了腊月，四公主就得送回宁寿宫了，吴扎库氏带着四公主入了宫。

四公主是雍正十二年六月生人，如今算起来也近十岁了，性情娴雅，举止有度，但还是平白在家待了一个多月，言语上便有些忘形。

“额娘！”

吴扎库氏低声道，“错了，公主应该唤我王妃，这是天下最规矩的地方，不能乱了身份。”

娘俩行走在宫道上，不出意外，这是年前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年后遇见，能说上几句话也是难得的，所以她一定要亲自送她的女儿进宫，见一见那个在弘昼口中行事疯狂的女人。

过了永寿门，吴扎库氏远远望见一个蹲在地上玩雪的妃嫔，这是她第一次进永寿宫，便见到了和之前去过的宫里不同的情景。

永寿宫的雪不铲的，降下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除了留着几条进出的窄道，能看到的就是零零散散的脚印，还有堆成的各色动物。

“妾身给令嫔娘娘请安！”

“儿臣给令娘娘请安！”

璎珞也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嘴中那突然变了模样的和亲王福晋，不知为何，可能是她长的面善，她好像确实可以接受她，“王妃免礼，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屋里很暖和，还没坐下，和亲王福晋就看见一个穿着绿色旗装的宫女端着碗汤药催促令嫔把它喝下去。

“璎珞，你快点喝掉！皇上吩咐了，你若是出去玩雪，回来时一定要喝驱寒汤！”

璎珞拿起那碗，深吸一口气，一口喝完，皇上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让叶天士开那么苦的驱寒汤！

若非是有外人在，璎珞可能还要和吉祥再掰扯一会儿。喝完药璎珞就伸手问吉祥要粽子糖。

吉祥叹了口气，“这是今天最后一颗了。”

璎珞看了一眼四公主，才吩咐吉祥，“怎么可能，还有四公主呢，你快把宫里的糕点糖果什么的端出来，给四公主吃！”

璎珞蹲下身子指着吉祥，和四公主说悄悄话：“你跟着她，去永寿宫小厨房，那里什么都有！”

璎珞目送四公主离去，才去招待和亲王福晋，能接受是一方面，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先提起四公主“她看起来很乖巧！”

吴扎库氏看着璎珞说：“其实可以不那么乖巧的，可这是紫禁城。”家里的孩子可没一个乖的，就差跟着弘昼有样学样了。

璎珞有些好奇，宫里的孩子少，女孩更少，算上这个养女，皇帝能立住的女儿也只有两个，又是养在太妃宫里的，不应该这么安静温顺的！

璎珞委婉的问道，“是身边的嬷嬷教过她吗？”

王妃表情有些不自然，瞧着让人心疼，“不是，她知道要进宫便慢慢这样了！”

女孩儿早熟，尤其是皇家的女孩儿，皇帝的亲生女儿都不见得可以安稳，更何况是个养女，雍正朝的养女一个个的可都抚蒙了，嫁完了养女，又嫁兄弟家的女儿。

可能是宫里的女孩很少用到名字，入宫一年多，她就对和敬熟悉些，知道她叫昭瑾而已。

而四公主多是待在太妃宫里，来给皇后请安时也总是一副温婉和顺的样子，平日里见的少，也不熟悉。璎珞甚至都不知道四公主叫什么。

“她叫什么啊？”

王妃笑着说，“太后赐了个昭璇，宫里的太妃们都叫这个名字！”成了皇上养女，自然得随着宫里的名字来。

璎珞知晓，她带着女儿来，不会是单纯过来喝茶的，“那想必公主是另有其名了？”

吴扎库氏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那个腰背挺直，安静喝茶的姑娘，“我却只爱叫她的乳名，岁安。她一下生，我知道是个姑娘，自己给她起的，盼着她能一直留住。没成想种完痘便入了宫，从此我不求别的，只求她喜乐康健，岁岁平安！”

吴扎库氏看着璎珞说，“我和娘娘说这些，不是因为弘昼和你姐姐的关系，也不是我怀着愧疚，只是因为我想我的女儿可以在宫里开心些！”

璎珞被和亲王妃这一番剖白震撼到了，她知道她带着四公主来是为了利益，但也会被这拳拳之心打动。

宫里有孩子的母亲很多，皇后纯善，嘉嫔算计颇多，愉嫔谨慎，她今日倒见了一个坦诚的！不怪乎能突然对弘昼改了性子。

“王妃，是璎珞着相了，你放心，无关和亲王。我会护着她的，我的永寿宫，她想来，随时都可以！”

璎珞招了招手，唤着“岁安，过来！”

四公主走了过来，她安静的看着璎珞，她知道，额娘带她过来，就是为了找靠山的，教养她的顺懿密妃，身子不好了，太医说，就最近这一年了。

若是老人一去，不大不小的年纪，可能会直接安排在太后身边，可太后那也不缺公主，和敬就养在太后那，她过去多少有些尴尬了，皇帝去看太后，对着她这个养女顶多有份面子情罢了。

吴扎库氏不想要这种面子情，她只想她的女儿真正入皇帝的眼，将来指婚时多怜惜些。

“令娘娘，您叫儿臣过来有何事？”

璎珞递给她一个荷包，这是她新做的，让四公主带着玩，“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平日里都喜欢吃什么，好叫人给你备好了，再说，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说不定和你的学问是一个进度呢，宁寿宫里有的，我这里都有，你想来便来，我这里欢迎你！”

“珍珠，你带着公主去书房！”

吴扎库氏见四公主被领去了书房，想着总算是可以进入正题了，要跟璎珞说起魏璎宁的事。

“娘娘，璎宁姑娘的事是我们王爷做错了，被罚被圈都是他活该，都是皇上给的，这个我无可置喙。但她现在终归是皇家的女人，飘零在外未免坏了规矩，我想为她请封侧妃。有个名义总归好些，当然我也知道你的心结，可能也不愿意给璎宁迁坟，那就不迁，左右都可以商量！”

璎珞一直知道，无论她愿不愿意原谅弘昼，姐姐这辈子都要和他绑在一起，这是这个世道给女子上的枷锁，她已经让姐姐姐姐自由了。

这身份上的自由却永远也挣不到，姐姐想做个孤魂野鬼也有人阻止，真是好笑！这是不是该谢谢皇帝，若非她成了皇帝嫔御，姐姐可能连当侍妾的身份都不够，就如同当日齐佳·庆锡说姐姐是内务府包衣，不会空等到二十五岁一样。

现在能当侧妃是不是就应该感恩戴德啊？可这是姐姐拿命换来的，别人都只是说得轻巧，谁能怜她数年枯等？

璎珞起身便要离去，背对着吴扎库氏说，“王妃，今日你来只是谈四公主的事，至于别的事，我不想管！也别问我，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王妃还是带着公主去宁寿宫吧！”

璎珞扔下人径直去了后殿，抱着那个白瓷罐独自沉默，她就是过不了那个槛儿，一遇到姐姐相关的事总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她矫情也罢，说她不识抬举也行。

吴扎库氏还想追过去说些什么：“娘娘，那”就被吉祥抓住了胳膊，按住了她的想法。

“王妃还是带着公主回去吧，我们主子心情不好，就不便留你们了，至于旁的，王妃放心，我们主子最是守信用。”

吴扎库氏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此非一日之功，今天不过是下猛药，使她清醒罢了，若是她知道了抬旗，那还有的闹呢，皇上可真是交给了她一个复杂的活儿。

??…………

“既然如此，我便带着四公主离去了，吉祥姑娘留步吧。”

??

吉祥送完那母女俩就去了后殿。整座永寿宫里，吉祥是最知道璎珞在姐姐这事上吃的苦。

在绣房，璎珞尽力去讨好每一个姑姑，凤袍一事上，她也是卯足了劲儿去表现，就算是去了御前，也会在周全所有人的情况下尽力去讨好皇帝。

一路走来璎珞都很辛苦，吉祥知道璎珞最终会接受和亲王福晋的建议，只不过还需要时间罢了，她帮不了璎珞，这事只能璎珞自己想开。

吉祥有些心疼璎珞，在她看来吴扎库氏只是为了找靠山，心一点也不诚，不值得璎珞这么费心！

璎珞自己开解自己，让珍珠去书房取她用过的字帖，送到宁寿宫去。

“璎珞，那可是皇上之前给你的字帖，你怎么就这么把它送给四公主了？”

璎珞回道，“你猜，为什么和亲王福晋敢和我说呢，肯定有人指点过啊，和亲王和我有仇，他才不会想着提姐姐的身份呢，不是和亲王，那知道这事是便是皇上和宗人府的王爷们了，他们只会向着弘昼，能推动这件事的便只剩下皇上了！他算计我，还不允许我膈应回去？”

毕竟谁又没算计过人呢，她一开始不也是步步攻心，算计了皇帝，算计到了他的心才能惩治弘昼的吗？

现在因为吴扎库氏伤心不过是因为她已经开始爱上皇帝，为自己鸣和姐姐不平罢了！ 她才不要这样。

“吉祥，告诉小全子，皇上来了也别放他进来，他要是问，就说我生气了，很不高兴，让他回养心殿去！”

吉祥去传话，心里默默的为小全子点了根蜡，这两人不愧是一对儿，都爱折腾总管太监！

——养心殿

皇帝这几日轮番见人，终于是盘算完了，他打算重新启用福彭，监督庆复，还要派傅恒过去。

至于傅恒那近临产的夫人，皇帝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还斥责了傅恒应该专心国事，不要留恋儿女私情，好好办差才是正事。

德胜在东暖阁外悄悄对着李玉耳语了一番“师父，后头闭宫门了！”

李玉眉头一皱，坏了，他就说皇帝这事办的不地道，坏事都是别人做的，在臣子面前是体恤臣子的好皇帝，在令嫔面前就是为了朝政委曲求全。

这皇上哪，他可是从小跟到大的，还能不理解他的心思？他在背后到处算计人，可不就栽了吗！人家不打算搭理他了，让他自个儿玩儿去！

李玉正想着，平郡王福彭前来求见，福彭比皇帝大三岁，平日里总是老成持重的，今日过来却是带着些喜意儿，他是苦尽甘来熬过去了，等来了皇帝的重用。

他们三人打小儿便一起在上书房念书，福彭看不惯弘昼吊儿郎当不干人事的样儿，也看不惯皇帝天天惯着弘昼，弘昼嫌弃福彭过于严肃，玩起来没意思！

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关系，但感情也深，弘皙逆案后，皇帝冷了宗室，也冷了他，他不能怨兄弟，便一门心思当好宗正，管好正白和正黄两旗旗务，让他安心，皇帝想用他，他就替他守好西南。

但最近一年多，皇帝变了很多，突然就开始整起了弘昼，还是因为那种理由！后来又突然封了令嫔，迟迟不肯把弘昼放出来，他知道弘昼是因为令嫔姐姐的事进去的，便知道皇帝是栽倒在女人身上了。

福彭揣着折子，指了指后头，问李玉，“皇上现在有空吗，李玉笑眯眯地对着福彭说：“皇上在批折子，可能没时间见您呢。”

福彭明白了，皇上这是没想好啥时候下旨，他三天来一趟，这都多少回了，还没搞定令嫔呢，顺嘴问了句：“今儿上用的是三清茶吗？”

“皇上今天没叫三清茶，用的是碧螺春！”

皇上今天看来心情不错，但他刚去宁寿宫请完安，知道了后头的事。

他就不过去戳他兄弟心窝子了，冲着李玉一拱手，“李公公，本王想着还有政事没处理完，就不用禀告皇上了。”

“郡王慢走！”

东暖阁里传来声音，“李玉！”

“留步，皇上叫您了，还是快去吧！”

李玉弯着腰进去见皇帝，桌子上的折子摆的不是很整齐，东凸出来一块，西凹进去了一截。

可见皇帝批折子时心里并不安宁。“她那怎么样了？”

“奴才不知道啊，要不让德胜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