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风行楼的窗户里里外外擦得很明净,照到太阳的时候金属窗框的反光都能刺到人的眼睛。
历史的周测成绩贴在历史三班前门旁边的小白板上,上课前几分钟那块地方都围着人,哀叹声此起彼伏。
“这次题出得那么抽象,我们班最高分还能有90,真牛逼。”
“当然了,也不看看月考历史的前三名都有谁,流水的前三,铁打的……”说到最后的名字,男生的嗓门小了很多,“……白暮。”
他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诶,不过我听说这次白昼历史的分比白暮高两分。”
说到白昼的时候,那男生又恢复平常的大嗓门:“我跟他一个物理班,白昼这次历史确实是他考得最好的一次,遇强则强啊这是。”
周围却突然安静下来,说话的男生觉得奇怪,回头看了眼,历史老师就站他后面,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他。
“还急着关心别人呢!张池近,你看看你那大题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大嗓门张池近讪讪地低下头,不过他脸皮厚,倒不觉得脸热。
连着上两节课,下课铃声响了历史老师没有拖堂,他急着回办公室接水喝。
白暮收拾好笔袋,盖上笔记本,拿着东西站起身,丝毫没有注意到过道上有人正殷切地看着她。
陶良手里挎着运动校服的外套,他想赶紧过去拦住白暮,但总有人挡着路,他不敢出声说让让路,只能一次次从无人的桌椅跨过去。
白暮走到后门,一只男生的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她一下子拍开,一点儿力气都没省。她皱着眉回头,看看是谁敢不经过她同意就碰她。
黑白的运动校服掉在蓝色的水桶里。
这个桶是洗擦黑板抹布的,里面的水不是很干净。
陶良愣住,白暮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她虽然五官明艳美丽,但是气质很盛气凌人,认识白暮的人都知道她脾气不好,就算她很少发火。像陶良这样敢直接对她上手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
白暮上下看了几眼陶良,她只知道这人叫陶良,其他的没印象。于是她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走了。
陶良看着桶里被脏水浸湿大半的外套,抹了抹眼睛,沉默地把它拎起来。
「[陶良]san值下降5%」
08F冷漠的机械声又在白暮脑海里响起,她仍旧没理。
陶良成绩挺不错,每次月考和语数英周测基本能进前二十,但他的历史一直在70分左右。他去找白暮是想问一下她学习建议。
其实他找白昼问过了,白昼也给了他笔记和建议,只是白昼的办法不是谁都能学的。
……陶良没想到去问白暮居然会是这个结果。
她怎么会是白昼的妹妹呢。她跟唐宋清一样,都不配站在白昼身边,偏偏一个跟白昼有血缘,一个家境跟白昼相似从小一起长大……都投了好胎而已。
……
体育课下一节是化学课。
叶禄提着书包,在自动贩卖机那儿拿出一瓶饮料转身,被墙角突然出现的人给吓了一跳,饮料瓶还冒着凉气,她差点抓不住。
这人怎么说呢,是个男生,个子不高,手里的运动校服好像湿漉漉的,他低着头站在墙角那块的阴影里侧对着叶禄。
叶禄狐疑。
她看了看凉棚顶上明晃晃的太阳,思考了几秒,还是提着书包慢慢走过去。
“同学?你咋啦?”
陶良看见个面善的女生,她现在的样子跟很多人一开始面对他的时候一样。
假惺惺的。
“我……我没事。”
虽然他这么说,但他那么低落,怎么让人相信他没事。
“你外套怎么湿了?”叶禄问道。
“不小心掉脏水里了。”
这语气用的,里里外外都不是“不小心”哪。叶禄转转眼珠,又问道:“你来操场,下节是体育课?”
陶良点了点头。
“你要是没有备用的运动校服,我的可以借你,我书包里有我刚洗过没穿的。我填尺码的时候为了穿着舒服填大了一码,应该也合适你穿。”
叶禄不打算多问,能解决一下他现在的问题就行。
陶良看着她,走了会儿神。
以前也有人借过他外套,不过借的不是运动外套,是制服外套。而且与其说是借,不如说是直接给他了。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噢,我是高二的,我叫叶禄。”
“我也是高二的,叫陶良,在九班。”
他看起来还是可怜巴巴的,但下一秒他的眼睛就盯住叶禄身后的一个方向不动了,并且肉眼可见地欣喜。
陶良看见白昼正往这边走,白昼明显要来他这里。
他心里窃喜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如果没有碰到这个女生,帮他的人又会是白昼,他和白昼的关系可能就更近一点了。
可白昼叫出口的不是他的名字。
“叶禄。”
叶禄刚拉开书包的拉链,就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懒洋洋地叫她的名字。
她啊了一声,下意识回头。
白昼站在很明亮的日光里,睫毛在桃花眼下的阴影根根分明,他微眯着眼,虹膜好像有点发灰。他笑容很淡,却仍让叶禄觉得眩目。
“下节化学是实验课。上实验课的楼你知不知道?不知道我们就一起走。”白昼说。
“……不太清楚。”叶禄突然有点心虚,又补充道,“正打算问陶良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对长相出众的人晕一下有什么好丢人的?
白昼这才把目光放到一脸呆滞的陶良身上:“是吗?那我们一起去?”说完也对陶良笑了笑。
叶禄把干净的运动外套从书包里拿出来递给陶良,陶良动作机械地接下。
“……我下节不是化学课。”
“这样啊。那我和叶禄先走了。”
白昼似乎对叶禄为什么要给陶良外套这事儿不感兴趣。
他们走出几米,陶良突然追上去,拽住白昼插在黑白运动外套兜里的手臂。
“你不记得吗?”
白昼被他问住了:“记得什么?”
“我和你化学不在一个班,你不记得吗?”陶良声音大了很多。
叶禄本来眼观鼻鼻观心,陶良的反应让她好奇,她悄悄观察起来,这么一观察,她就发现陶良握着白昼的手臂应该用了很大的力气,指甲都陷进那截冷白修长的手臂里了。
白昼没什么感觉的样子,脸色都没变。
叶禄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陶良,你先松一下手?你再这样抓他他手要出血了。他不久前才伤到这只手。”等会儿要做实验啊,这万一弄出伤不太好上课。
白昼这才低头看,她说得对,所以他动动胳膊,陶良惊醒似的把手缩回去。
“原来你也选了化学。”白昼随便说了一句,“我们得走了,不然会迟到。实验楼离操场不近。”
“那我们走了啊,拜拜。”叶禄招手。
叶禄和白昼的背影消失在校道拐角,陶良依然站在那处角落,他紧紧攥着叶禄的外套,粗糙的手指抓得泛白。
“我早就告诉过你的……我都把你的课表记住了……不对,唐宋清的选科你也不是一下子就记住的……”
没人听见他的自言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