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广场内一家欧式餐厅。
阎七七不停打着哈欠:“我太瞌睡了,等等回去还得补觉。”
“你还要晚上去画吗。”舒滢听阎七七讲了惊心动魄的一晚,饶是她从来不怕鬼,也觉得心里发寒。
“昨晚就是只橘猫,我让它进屋了,有它陪着今晚想来能安稳度过。”精美摆盘的饭菜看着阎七七食指大动,边吃边道。
可惜是只大橘,要是只黑猫就好了,阎七七想着自家小黑,自从小黑来了,家里遇鬼次数显著减少。
可以说非常辟邪了。
“噫,我宁可一个人呆着。”舒滢怕猫,光是想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说的那个顾征,真有那么可怕吗,能把你逼到晚上出门,也真是够厉害的。”
阎七七咀嚼动作一停,叹气道:“你想,他一个大老板,肯定很注重身份,我偏偏撞破他背地里有行骗的怪癖,要是他遇见了我,还不得杀我灭口。”
舒滢换位一想,也深有所感的点了点头。
她俩坐的位置紧靠窗户,能清楚看到商业街。阎七七正和一块肉排角力,忽然看到街对面有人吵架。
对街,一对男女吵着正欢,玻璃隔音很好,声音传不进来,但看女人义愤填膺的表情,想必是气的厉害。
女人浑身大牌,一身上下都是奢侈品,男人穿着普通了许多,可容貌英俊,嘴角一直挂着冷笑。
“啧啧啧,富婆和小白脸吵架吗。”舒滢说道。
她话刚落,街对面女人抬手扇出一巴掌,快扇到脸上时被男子抓住了手腕甩开,随后女人就气冲冲的走了。
虽然被很多人围观,男子毫不在意的理了理衣服,径直走进了阎七七他们所在的饭店。
他走近了,阎七七才看清他的相貌,远比刚才惊艳许多。
浓眉凤眼,肤如凝脂,五官柔和却无弱气,精致的像细细雕琢的诗。身子有些单薄,可也能撑起衣服。明明穿着一身白西服,却给人一股书生气质。
若是手捧一卷竹简,便像是画中走来。
不过阎七七完全不吃这种类型,也没什么感觉。
他脚步未停,走到餐厅深处,从阎七七的座位刚好能看到,他坐到另一个衣着粉红的男人身边,刚落座对方便贴了上来。
书生气质的男人打掉了对方想摸上身的手,但另一只手还是摸上了腰。
这一幕令阎七七两人张大了嘴,gay?还是双性恋?
“……人不可貌相,吃饭吃饭。”阎七七扶好下巴,敲了敲盘子,让表面温柔小白兔,实则资深腐女的舒滢回过神。
这家店味道虽不错,可上菜委实是慢了些。
正小口喝着汤,忽然桌面一暗,阎七七抬起头来,只见身穿白西服的男人就站在桌旁。
“两位美丽的小姐,在下白时安,方便留个电话吗。”男子嘴角挂着淡笑。
阎七七往后看去,他那个粉衣同伴似乎已经离开了。
“白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不过电话就不必留了。”
“那还真是可惜。”白时安并未纠缠:“刚才看到的东西,还请两位小姐不要乱传。”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这算是……广撒网?还是威胁封口?”舒滢含着勺子道。
“我们除了他名字外什么都不知道,还用封口吗。快吃饭吧,下午你还上班呢。”阎七七喝着浓汤,很快就忘记了这个插曲。
……
深夜,公墓依旧寂静,仅存虫鸣。
灯光氤氲着,在玻璃上映出微微虚影,顾征结束一天的忙碌和修炼,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朝下看着。
楼下走廊入口,阎七七正在不务正业的逗猫,她拿着个画板追着橘猫跑,看着是想画猫。
可大橘毕竟不是她养的,哪里肯听她的话。
阎七七追累了,便从包里掏出一个猫罐头,俏脸挂着贼兮兮的笑容,蹲在地上用罐头挑逗橘猫,那模样活像一个骗小孩的坏蛋。
说起背包,顾征转移了视线,这女人背的两个大包,一个装着绘画工具,另一个竟装着一包驱鬼护符,种类应有尽有,连观音像都有。
还真是有够怕鬼的,那天在餐厅到是没看出来胆子这么小。
顾征手里把玩着一个罗盘,楼下,阎七七终于靠着猫罐头取得了橘猫的信任,于是她开始调教橘猫摆pose,然而大橘根本不理她。
“摆个这样的姿势啊。”阎七七看四下无人,就蹲在地上给大橘做示范。
大橘懒洋洋的看着两脚兽模仿自己的动作,吃饱喝足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阎七七很快就放弃了,她觉得睡着的大橘也不错,便拿着笔画了起来。
“不务正业。”
顾征坐在椅子里看了阎七七逗猫的全过程,最终淡淡给出一个评价,便闭目进入了修炼状态。
……
阎七七很喜欢画富有生气的东西,花鸟鱼虫,山水清风她都喜欢,只是对于活物的观察总是不够细致,用老师的话来说:看了一辈子的东西,细节都找不到,孺子不可教也,缺乏发现美的眼睛。
阎七七不觉得自己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她能体会到活物的美——心脏跳动,一颦一笑的喜怒哀乐,都令她移不开眼。
大橘活蹦乱跳,比家里小黑又乖得多,阎七七看着手痒,便停下工作忙里偷闲画了一张橘猫睡觉的画。
画了一个多小时,刚画完,橘猫忽然醒了。
“你醒的还真是时候。”阎七七满意的收起画,正想再掏一个猫罐头时,橘猫却灵敏的转头看向走廊。
它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噜噜的声音。
“呜呜呜……”走廊里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阎七七头皮一麻,抬腿刚想跑,却见走廊灯光下,走出一个捂着手哭的小女孩。
女孩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公主裙,荷叶双层裙边,蕾丝裙领,小脸圆嘟嘟的,有些婴儿肥,大眼睛含着水光,闪晶晶很是可爱,就是一头秀发乱糟糟的,像是刚起床。
这个女孩阎七七白天的时候见过,是暂住在公墓旅店的客人,小女孩叫林瑶,是个很有礼貌的小孩。
“大姐姐。”女孩看到阎七七,连忙擦干净眼泪,小跑了两步。
“这么晚了,小瑶怎么还没睡觉。”阎七七柔声道。
“我出来上厕所,回去的时候看到走廊有个黑影,我害怕就想绕路回去,结果迷路了。”林瑶说着,眼泪又在眼里转了。
黑影,阎七七咽了口口水,心想着童言无忌,肯定是窗帘什么的看错了。
“小瑶还记得爸爸妈妈住几号楼吗。”
“2号楼207。”林瑶抽了抽鼻子,没有再哭了。
“走吧,姐姐带你回去。”阎七七也不想半夜出去,但总得把女孩送回去。
今天守夜的保安,除了那位天天晚上巡逻不在的老保安陈辉,另一个人也不知道去哪儿偷着睡觉了。
林瑶乖巧的点点头,跟在阎七七后面。
公墓的建筑群面积不小,几栋楼分散坐落,错综复杂,便是阎七七来过两次,依然要靠着指示路标寻路,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显然是有点困难。
楼与楼间的走廊灯光常亮,可寂静的楼中仅有脚步声回荡,仍然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小瑶几岁了,上幼儿园了吗?”阎七七主动打破寂静。
“七岁了。”身边跟着大人,林瑶活泼了很多,声音软糯:“已经上了一年幼儿园了。”
“小瑶在幼儿园听不听话啊。”
“听话……不过自从妹妹死后,我已经很久没去过了。”林瑶情绪一下低落,眼里活泼散去。
“抱歉。”阎七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沉默了下来。
气氛一下凝重起来,灯光好像都静穆了许多,阎七七不禁加快脚步,林瑶也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紧跟着她。
好在很快就看到了住宿楼,阎七七松了口气,领着林瑶上了楼梯。
走到二楼走廊时,阎七七还有些担心她口中的黑影,不过露头往走廊看了下,安静明亮的走廊并没有什么怪异景象。
应该是她看错了,阎七七放下心来,带着林瑶到了207室门前。
“去吧,我回去了。”
“嗯,谢谢姐姐。”林瑶甜甜一笑,拧了下房门。
房门缓缓打开。
门竟然没锁?阎七七疑惑了一秒,下意识朝里看去,屋内景象让她感觉一股寒流从头窜到脚!
屋内极为空旷,点着灯,南侧是一面墙柜,柜上摆满了形状各异的骨灰盒,中央一张檀木桌上摆着两根通电红蜡烛,放着一尊满是香灰的炉子。
红蜡烛光芒黯淡,给骨灰盒旁摆放的牌位镀了一层红光,也照着阎七七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红。
这哪里是住房,分明是临时存放骨灰的太平间!
“小瑶,姐姐,姐姐带错路了,这不是住宿楼,好像是殡仪馆。”阎七七上下牙打颤,话都快说不清。
肯定是刚刚看路标绕路绕错了。
阎七七想拉着林瑶马上离开,可低头一看,她竟然已经走了进去,站在一个牌位前,抿着嘴唇,神情哀伤。
“我们快点走了。”阎七七走上前催促道。
林瑶身前的牌位上刻着一个名字:林欣。阎七七看了一眼,心中明了,忍着恐惧安慰道:“小瑶,别太伤心,你妹妹在地府会过的很好。”
“真的吗?”林瑶哀伤的问道。
“嗯,真的。”
阎七七安慰了两句,想要拉着她离开,然而眼神瞟过旁边的陪葬纪念物时,她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东西,整个人如坠冰窟,心脏好似瞬间停滞,涌现出难言的恐惧。
那是一份歪歪扭扭的信,信封上写着:
——致最爱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