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晚暮云低 第8章 第8章 初见清予

烟晚跟随着父亲母亲进入赵府，这么大的排场，也是她第一次见。

依旧是男女分席，烟晚在院内见到了被一群人簇拥的赵雨晴。

雨晴的丫鬟是个眼尖的，一眼就看到了她。耳语告诉了自家姑娘。

赵雨晴在簇拥的人群中见到晚儿，冲她点了点头。

烟晚明白她的意思，便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很快雨晴就借故离了场。

二人来到花园里，“晚儿，多日不见，前几日邀你出来吃茶，为何都推辞了？”

那几日，烟晚正在家里跟她的团扇做斗争。

晚儿嘿嘿一笑，转身示意寻芳将盒子拿上来。

“这是给雨晴姐姐的缔姻礼物。”她满面笑容，将盒子交给雨晴。

雨晴欣喜地打开盒子，“团扇？晚儿秀的？”

“是呢，姑娘几日都没好好休息，就为了这团扇，所以才推了邀约。”寻芳插嘴解释道。

赵雨晴拿着团扇爱不释手，满脸都写着喜欢，“这绣的是什么？”

烟晚看着团扇说：“两颗红豆杉。”

“为何是红豆杉，难道取自王维的‘红豆生南国’？”雨晴笑笑问道。

“是，也不是，”烟晚解释道，“红豆杉的确有相思之意，但其一颗难结果，所以都是成双成对出现。”

她特别选了这个寓意，只想把最好的祝福送给她的雨晴姐姐。

“我当是什么好东西，果然这乡野丫头的品味也只能是树啊，草啊，”说话的正是章清霜，她冷言过后，瞬间又带着笑容朝赵雨晴走去，“恭喜雨晴姐姐了。”

烟晚回头见到章霜儿，什么都没说，出门前母亲嘱咐好，让她谨言慎行。

章霜儿示意身旁婢女将准备好的礼物拿了上来，笑笑的欲交给赵雨晴。她要讨好赵雨晴，可偏偏对晚儿的几句讥讽，惹得雨晴不快。

赵雨晴看都没看一眼婢女手中的盒子，“巧了，偏偏这树啊，草啊正合我意。”说着便将团扇收了起来。

章霜儿的手停在空中，一脸尴尬。

雨晴没在多说一字，转身就要带着烟晚离开园子。

刚踏出几步，身后的章霜儿气不过，小声嘟囔了一句，“一个庶出女子，挣得那么大的场面已是再无第二个了，奈何庶出就是庶出，里子终究上不了台面。”

烟晚耳朵极为好使。本来刚刚受了嘲讽就一时忍了下来，没有回嘴，可这时听到雨晴姐姐被说嘴，心中怒火中烧。

正欲回头怒斥章霜儿。

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我道是谁在这里大放厥词呢，原来是章姑娘。”

来者正是严暮云，“天恩浩荡，没让你和章大人到川陕地区生活，特许你留在临安，难道就是让你今日羞辱严国公府的儿媳吗？”

严暮云说此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这种笑意最为吓人，看似和善，却字字都是威胁。

章霜儿见此不敢再言，直言并非此意。

“霜儿的性子怎么还跟一个小女娃一样，这些年在书院读书难道学究都没教你吗？”说此话的是余贵妃，严暮云正带余贵妃到正厅，路过此地，一行人就听到了章霜儿的话。

见到宫中贵客的行进队伍浩浩荡荡，众人皆下跪。

烟晚不懂宫中礼节，但她明白这时候跟着跪准没错。她偷偷抬头看了眼说话的那位贵客，一身装束雍容华贵，气质绝佳。

“好了，这本就是喜宴，不要在此耽搁，都起来吧，”余贵妃并未有再追究的意思，“不必拘束，礼节太多，我倒是反客为主了。”

说罢，余贵妃一行人便移步离开了园子，走过烟晚身边时她故意侧目，烟晚正好与其四目相对，停留了片刻。

余贵妃笑了笑，心想这丫头有意思的很，若是旁人见她准是低下头，可她却像看一个普通人一样看着余贵妃。

事后，雨晴特意为此事求证了烟晚，得到的解释很简单。

烟晚以为余贵妃侧目看向她，是有话要说。四目相对，其实是在等余贵妃开口。

赵雨晴听到这个理由后，实在没忍住，无法再保持一个大家闺秀的形象，放声笑了出来，她知道只有晚儿心思单纯才会这样想，他们太世俗了，想太多，又担心太多。

这真实的原因到了烟晚这里，就是这么简单。

这样的席面，烟晚始终不能适应。

规矩比上次花朝节那次还要多，何时起筷，何时夹菜都大有讲究，各种器具更是不能用错。

众人不敢话家常，只是偶尔举杯相视一笑。

烟晚今日就坐在母亲旁边，她借口说要登东厕，便离了席。

由于贵客临门，所有宾客的家仆们都不允许到厅内。

此刻她也不知道寻芳在何处，更是寻不到苏确，甚是无趣地闲逛，就走到了园子。

池塘边，草丛下，有一只青蛙，吸引了烟晚的注意力。

她蹲在草丛边观察着那只青蛙。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怎么，这青蛙竟然比席面上的贵客们还好看。”

烟晚回头看到一个人，吓的“啊”一声坐在了地上。

男子没想故意吓她，见状连忙扶她起来。

连声道歉，“在下叶清予，并非有意冒犯姑娘，只是好奇。”

叶清予…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对了，是寻芳说的什么才学颇深的叶家哥儿。

烟晚回礼道，“轩车巷喻家喻烟晚。”

眼前的这个男子，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皙，甚至比一些同龄女子都要好。

文质彬彬，风度俱佳，但并不像寻常世家男子那样浮夸，程度刚刚好。他身着的衣裳为月青色，一如他的面容一样冷峻。但一举一动却甚是温柔。

“你方才是在拿青蛙和席面上的宾客作比较吗？”

“有何不同，不都是被拘束在此，只看到眼前的一方天地。”叶清予轻轻回答。

“有道理…不对！”烟晚可不想她自己、母亲、苏伯母、苏确还有雨晴姐姐被比作青蛙。

“看到的天地有多广，取决于自己的心。”说着烟晚伸出食指指向了叶清予心脏附近。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并未触碰到他。

叶清予看着她伸出的手指再他心脏位置画了个圈，先是一怔，但很快面上游露出他标志性地笑容，“你来此莫不是也来多清净的。”

被他猜中了。

烟晚颔首。也？看样子这叶清予如寻芳所说，不喜临安城特有的世家大族之间的应酬。

“这大名鼎鼎的喻烟晚，今日一见果然不同。”

烟晚感觉此中应有夸赞之意，转念一想，“大名鼎鼎？”

“对啊，花朝节一宴，怒斥章霜儿，”叶清予双臂抱怀，“听闻这一幕时倒是让我后悔没有去赴宴了。”

烟晚不好意思地笑笑，心想，虽听说这叶清予最不喜欢各种应酬，怎么也是如此八卦之人。

但他说话时的语气极为温柔，讲话谈霏玉屑，听者如沐春风。

烟晚耐心也就多了几分。

“看样子我是一战成名了，不过明明是她二人挑起事端在先，为何只有我一人被传遍了临安城。”烟晚想起此事就愤愤不平。

“她二人一个宗室家嫡女，一个章府明珠，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一两句话便让二人恼羞成怒，这样的战绩自然要被传颂啊。”叶清予开玩笑的对烟晚说。

“再说，这章霜儿任性，城中簪缨门第不知有多少闺阁之女都拘于‘大家闺秀’四个字，对她一再忍让，唯独你替她们解了气。”

“无几个人记挂我的好，都只会说我是乡野丫头。”嘴上这么说，但其实烟晚心里很开心，叶清予的一番话有安慰到她。

叶清予笑笑，“大家之所以顺着章霜儿说，不过是碍于章家如今圣眷正浓。你也要小心，万不要再得罪了这位人物。”

“这话倒是听了很多次了，”烟晚无奈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惟贤惟德可以服人。这世间真正能得人心的，从来都不是依靠权势。”

“旁人只说你是来自乡野的丫头，大字不识，书院更是从未去过。如今看来你见地不浅，与这花朝节传出来的竟完全不同。”叶清予眼眸闪烁着光。

烟晚苦笑着脸，“别人要说什么，要想什么，我是管不了的。况且乡野丫头这四个字，本就不应被人拿来嘲笑。当今圣上最重视粮食收成，我从不气她们说我乡野二字，只是不喜她们这样看不起乡下姑娘。”喻烟晚亭亭玉立，虽然年纪尚小，但也能看出样貌是别人所不及的。

叶清予原以为，她是因为早前在襄州条件不及临安，读书不多，不识礼数，才会敢于在花朝宴出言不逊。

如今看来，是他短浅，小瞧了这姑娘。喻家教育很好，并未把一个闺阁之女，养成别家那样迂腐的性子。“是我们短浅了。”

烟晚听了叶清予的话，心想他们判断一个人是否读书的标准竟来源于书院，“是你们这些富家哥儿啊姐儿啊眼浅了，谁说读书一定要去书院，没去过书院的人就一定大字不识呢。这天地之间，万物皆可是夫子。”

此时，苏确猜到晚儿定会觉得这样的席面无聊，想到她无处可去，便顺着园子的路寻了过来。

远处看到烟晚与叶清予站在一起，苏确加快了脚步。

“叶家哥哥。”苏确行礼，看了一眼烟晚。

这么多年一起长大，苏确一个眼神未说半个字。烟晚已知其意。

“出来逛逛，碰巧遇到。”烟晚解释她为何与叶清予在一起。

叶清予看着二人，见到苏确后，她笑的格外灿烂。突然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这样的笑容若是属于他该多好。

“本就是偷溜出来的，在园子里耽搁了一会儿，我先离开了。”叶清予说着向二人告别，离开时手中不知何物攥的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