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婉传 第21章 21 议二美宫人饶舌，哭别离新后笑语

与此同时，内务府官员已经到了新后的娘家——定西侯府。

西荒元氏虽然贵为世袭的定西侯，但其实在帝都中还是不被最顶级的贵族世家所接纳，他们家出过很多宠冠后宫的“贵嫔”，却从来没有出过一位从正阳门进入永安宫的皇后——后宫里正儿八经的主子。这天大的喜事从天而降的时候，元翎那一向老实忠厚的父亲定西侯元平几乎给吓懵了，只疑心是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中用了。前来的官员再三肯定之后，他才勉强相信了，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此刻，定西侯府中最宽敞的中庭里乌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

新后元翎在引礼女官的引导下来到了拜台前，侍仪女官向新后元翎宣读了册文：

“王者建邦，设内辅之职；圣人作则，崇阴教之道。式清四海，以正二仪。咨尔元氏乃定西侯元平之女也。钟祥世族，系出高阀。柔嘉表范，宜昭女教于六宫。雍肃持身，应正母仪于万国。兹仰承太后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茂本支奕叶之休，传宗庙准馨之祀。钦也。”

元翎安静地跪在地上，一向微微上扬的下颌此时亦低垂着，颈后那一段羊脂美玉一般的肌肤便露了出来。

高高在上的侍仪女官不禁在心底说：当真是个臻首娥眉的大美人儿，难怪一向不喜女色的新帝会动心。

侍仪女官宣读完册文之后，便要将册文和册宝交给新后。元翎在侍女的搀扶下，施施然地站起来，双手接过了册文册宝。

先前元翎一直是低垂着头的，侍仪女官看不见她的脸，直到此时，元翎接完册文册宝，头抬起来的一刹那，侍仪女官才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不禁屏息凝视了元翎一瞬。

侍仪女官在宫中时日长久，各色美人儿都见过，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元翎这般的女子，居然会有人生了这样颠倒众生的一张脸，简直就是妖孽！

见侍仪女官迟迟不动，似乎被自己迷惑住了，元翎唇角微微一弯，绽出一点冰冷的笑意，转瞬即逝。

侍女女官旋即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册立大礼结束之后，新后在侍女的搀扶下，登上了那十六抬的凤舆。

见新后的凤舆都被抬进内堂正中了，引礼女官才走过来对侍仪女官道：“新后的凤舆都走远了，还瞧呢。咱们这位新后虽然是个绝世的大美人儿，可你又不是男子，怎的竟也把眼睛都看直了。”

侍仪女官环顾了一下周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们俩也不是外人，实话告诉你吧。说句犯忌讳的话，依我在宫里几十年的经验，咱们这位新后不像是个有福气的。”

引礼女官奇道：“这话怎么说？”

侍仪女官道：“方才我瞧清楚了新后的容貌却是被惊艳了一番。想这美人儿，咱们谁没有见过呀，可这位新后却是姿容冠绝。但真正让我脊背一凉的是这位新后的眼神儿。”

“眼神儿怎么了？”

“那种眼神儿怎么说呢？绝不是一个才十六岁的女子该有的。那眼神儿幽冷幽冷的，透着一股邪肆的媚笑，看着怪渗人的。哪里像安郡主呀，一双眼睛又明净又和暖，让人瞧着就觉着心安。”

引礼女官也附和道：“可不是么，别说我们这些大家身边的近人，阖宫上下，谁不喜欢安郡主。这天下虽大，美人儿虽多，但有资格戴上那顶凤冠的也只有那位长安第一娇女。只可惜……”

侍仪女官接口道：“只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咱们这位娘娘生了这么一张脸，别说男人，便是女人见了一双眼睛也要直。”

前来奉迎新后的正副使节已经乘马先行到府门外等候，凤舆还停在内堂里，待新后和娘家女眷说体己话。

定西侯夫人率领一众女眷跪在凤舆前嘤嘤哭泣，说的不过是些舍不得新后入宫的话。

轿内却传出幽幽一道女声，“既然阿娘舍不得，现在便让阿姐换了我进宫去，可好？”

新后此言一出，堂中顿时鸦雀无声。

“娘娘……你”定西侯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从小便被骄纵惯了，任性起来那可是个不要命的主儿，一时间心慌意乱起来。

却听见新后“噗嗤”一声笑，“我不过是同阿娘开个玩笑罢了，阿娘又何必当真了。”众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却无人敢再哭，怕惹得这位喜怒无常的新后娘娘不悦。

新后的声音较之片刻前的娇媚，突然变得有些森然，似乎还带着股愤怒不甘，“阿娘，阿姐，莫要担心。我元翎这辈子要嫁就嫁人上人，除了这大胤皇帝，谁也不配娶我这大胤第一美人儿！”

说罢，新后悠悠地长叹了一口气，又道：“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我们家有我一个人去就够了。阿娘就在西荒为阿姐寻一户合适的人家，嫁一个合心意的夫君就好了。”

“翎儿！”元家长女没有想到一向恣意任性的妹妹竟忽然变得懂事起来，却懂事得叫人听了忍不住心酸。

新后却似不欲再多说，朝侍女轻轻扬了扬手，凤舆便向府门外行去。

新后娘家女眷止步于内堂，一众子弟却在定西侯元平的率领下一直送到了大门外。

这帝后大婚本就是隆重至极的事情，再加上新帝的格外上心，所以这一场大婚举办得就更是盛况空前了。

阿朵作为新后的贴身侍女自然也是随新后一道入宫，十四岁的小丫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忍不住道：“小姐，你快看，连宫里派来迎接你的郎官都这么英武挺拔，今上一定更好看！”

新后嘴角微微一弯，隔着纱幔望向了不远处骑在马上的那个青年男子，道：“傻丫头，那可不是什么随便的郎官。那位可是镇国公家的二公子，当朝的羽林郎将军。”

“什么？！”阿朵不经咋舌。

新后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悠悠道：“难道你忘记了，三年前我们女扮男装去青楼喝花酒被小偷摸了钱包，就是他帮我们追回来的。”

阿朵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在西市里帮她们抓住小偷的公子。当时，她还在想，如果小姐不是先遇见了萧少爷，这位公子同小姐也是很般配的。

阿朵又问：“既然他是羽林郎将军，皇帝为什么会派他来奉迎小姐了？”

新后哂笑道：“听说，这位韩少将军同皇帝一起长大，感情很深厚，而且他本身家世显赫，让他来做这个迎亲正使或许更能显示皇帝对我这个新后的重视，让我不失体面吧。”

听到这里，阿朵不禁为那个从未谋面的皇帝，她未来的男主子感到有些难过，小声咕哝道：“皇帝还是很看重小姐你的嘛。早知道这样，小姐你真应该亲手缝制要送给皇帝贴身穿的衣裤鞋袜。”

新后笑道：“即便送了，陛下也未必会穿。再说了，玲珑绣坊里哪个绣娘的手不比我巧上千百倍啊。”

阿朵急道：“绣娘绣的东西怎么可以跟小姐绣的相提并论了，心意可不一样呢！”

“心意么？”新后眼里闪过一丝恍惚的笑意，“心意是什么了？心意这种东西最是难测，不要也罢。”

犹记得，桃花树下，一对琦年玉貌的孩童。

女童说：“你长大了就娶我，好不好？”

男童有些为难地说：“可是嬷嬷说了，女孩子的头发要长到腰际才能绾成青丝，才可以嫁人的。”

女童天真地说：“那等我头发长到腰际的时候，你就娶我。”

“好！”

“好！一言为定，你说过的话不许反悔哦！”

……

新后眼中忽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似乎在喃喃自语：“阿渡，如今我已长发及腰，为何你却倾心她人了？”

元翎童鞋那个诡异的眼神儿不仅秒杀了引礼女官，也秒杀到了作者我。有没有感觉她要开始黑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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