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寒枫想快步过去查看情况,想快些知道渊儿究竟怎么了;可他又有些害怕,害怕等待自己的是永远无法承受的答案。
渊儿……
渊儿……
渊儿……
每走一步,心头便呼唤一次,似乎如此便能换来让人宽心的结果。
发觉他的到来,赤影和紫影面如土色,转过身一头磕在地上:“二公子,属下未能保护好宫主,请重罚。”
梅寒枫恍若未闻,就连一丝眼神也没分给他俩,只一步一步走向床榻,走向他的渊儿。
他颤抖着手指搭上贾墨渊的腕部,在感觉到那虚弱的脉搏后浑身一下子松了劲。
幸好,幸好只是受伤……
他这才缓缓转身,但依旧未看向地上二人,而是面向门口,沉声道:“无事了,还请诸位自便,所损财物明早会加倍赔偿。”
掌柜方才被他的气势吓得呆若木鸡,此刻才回过神来,忙拱手道:“不必了,已有人留下足够多的银钱。公子若有何事,可随时呼叫小二。”说罢,遣散看客,关上房门离去。
梅寒枫这才将视线投向地上二人。
不用他问,紫影便主动开口,说自己二人不知不觉昏睡过去,醒来发觉中过迷香,立马奔入宫主房中,见人躺在榻上,面如白纸,嘴角沾染血渍,而房内墙倒柜翻,一片狼藉。
赤影将字条递给梅寒枫,上面的笔迹遒劲有力,落款赫然署着沈天成的名字。
梅寒枫捏着那字条,恨意直达指尖,稍一用劲,纸张便化作齑粉,纷纷扬扬撒落地板。
“二公子……”赤影欲言又止。
“将宫主的行李收拾好送去我房间。”梅寒枫说罢便俯身去抱贾墨渊。
两名影卫依然跪着不起身。
紫影道:“二公子,属下护卫不周,导致宫主身受重伤,您不责罚我们吗?”
“就算你们未中迷香,能奈沈天成何?”
梅寒枫淡淡一语噎住二人,便不再理会他俩,径自打横抱起贾墨渊,默默扫了眼洁白纱帐上灿若红梅的点点血迹,然后大踏步去了隔壁房间。
小心翼翼将人放上床榻,衣襟里还是有个小瓶子滚了出来。
不用看,那便是沈天成给的元天冰玉丸。
梅寒枫一想起沈天成便咬牙切齿,登时就想赐予这药瓶与那字条一样的命运。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放下了。
好歹也是救命之药,留着总没坏处。虽说燕台宫有自家特制的玄天冰露丸,但两者各有优势,倒没必要跟一瓶药丸过不去。
他盘膝坐于榻前,左手轻握贾墨渊右手指尖,右手食指与中指抵住对方的内关穴,心中默诵《燕海经》,缓缓输入真气。
良久过后,他停下动作,静静注视榻上昏睡之人。在一片毫无血色的惨淡之中,他的渊儿双眸紧闭,长睫若羽,颇有几分孱弱禁欲的美感与温顺可爱的样态。
梅寒枫用最轻柔的语调在贾墨渊耳畔道:“渊儿,影卫何错之有?都是师叔的错。师叔不该离开你,应该带着你同去的。本想让你好生歇息,没承想给了沈天成可乘之机……若是你……渊儿,答应师叔,要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沈天成,且先放你一马,待我完成燕台大事,定要找你讨还这笔债!
贾墨渊似有所感,眉心微微蹙起。
梅寒枫抬手抚上他的眉心,继续低声说话:“渊儿能听见师叔说话是吧?那渊儿可不可以快些醒来呢?快些醒吧,醒来师叔给你买你最爱的玫瑰酥,桂花酿也行啊,或者芙蓉露?你想听多少故事师叔都讲给你听。想听精怪还是江湖?或者秦淮一带的传奇?……还不醒?好吧,师叔不骗你了,我就是想趁你失忆逗逗你……其实并非你对师叔产生特殊感情,并非你要拉师叔回去定亲,而是……哎你……”
梅寒枫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他家师侄微微睁开眼睛,正定定望着自己。
啊呀,好险!差点什么都说了!
“而是什么?师叔?”贾墨渊眨了眨眼睛。
“而是……”梅寒枫也眨了眨眼睛,“而是你担心自己太过年轻,镇不住那帮长老。”
贾墨渊明显见他耳根泛起不自然的粉色,却并不拆穿,只轻轻埋怨:“师叔,您很吵,知道吗?都把我吵醒了。”
哼,鬼知道你编的什么瞎话!反正肯定不止因为这个。
梅寒枫心下亦在思量,但他想的却是:渊儿这样软绵绵说话真的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