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贾墨渊功力恢复如常,梅寒枫便决定尽早动身返回燕台宫。
而吴江流见贾墨渊的伤已无大碍,当晚便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作为赔罪宴。
席间,他令弟弟吴江庭以茶代酒向贾墨渊赔礼道歉——他弟有智力缺陷,不宜饮酒。
吴江庭端着一杯果茶站起身,方向却是对着梅寒枫:“对不起。”
吴江流扶额:“庭儿,跟谁道歉呢?”
“枫哥哥。”
贾墨渊蹙眉——谁是你疯哥哥?那是我燕台宫嫡系传人梅二公子!原本是要继承宫主之位的!
不知为何,自从宿主的意识苏醒后,他的精神世界虽仍由穿越过来的秦斯年主导,但越来越倾向于对梅寒枫的维护,仿佛有某种习惯的力量在牵引着他。
无所谓了,既来之则安之,就与真正的贾墨渊融为一体吧,成为新的贾墨渊,更强大也更有趣的贾墨渊。
心思尚在流转,耳旁传来梅寒枫的声音:“江庭,不是向枫哥哥道歉,是向枫哥哥身旁这位贾宫主道歉,你用板砖拍伤了他,他疼了好几日。”声音温柔,语带笑意。
贾墨渊这才明白吴江庭说的不是“疯哥哥”而是“枫哥哥”,不由又蹙了蹙眉。
哼,枫哥哥,叫得如此亲昵做什么?他是抱着我长大的小师叔,可不是你什么哥哥。你哥在你身旁呢。
吴江庭呆呆立了片刻,似是歪头思索过,然后冲贾墨渊举杯道:“对不起。”
贾墨渊自然得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站起身道:“小事,吴二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而吴江庭却未喝,眸光执着地盯着梅寒枫:“枫哥哥喝。”
梅寒枫微微一笑,举杯饮尽。
吴江庭这才欢欢喜喜喝起果茶,还不忘时不时抬头看看梅寒枫,冲他绽放比满厅烛火更灿烂的笑容。
贾墨渊偷眼瞥了几次,终于按捺不住,帮他师叔剥了只虾仁放入碟子:“师叔,酒慢点喝。”
梅寒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听渊儿的。”
贾墨渊一听此话,心中美滋滋的,还冲吴江庭炫耀般挑了挑眉。
梅寒枫佯装没发觉,面色如常继续着与吴江流的谈笑风生。
贾墨渊默默品着杯中的梨花酿,也默默思忖着这兄弟俩为何都对自家小师叔如此亲近……
其实,也不用多费心思忖,想想风流剑客的名声为何会传遍天下便能明了。
唉,这原本清冽怡人的梨花酿忽然不香了。
正走神间,吴江流一句话将他拉回了现实:“寒枫,贾宫主,诸事小心,后会有期。”
一瞥眼只见师叔与吴江流都已举杯起身。
原来师叔说了明日离开的事啊。
他忙也起身回应。
听吴江流方才这话的语气与一般好友告别的情形无异,所以那些关于师叔与他之间关系特殊的传闻都是捕风捉影吧?
贾墨渊仰脖饮下杯中酒,齿间依旧甘冽而芬芳。
翌日清晨,梅寒枫、贾墨渊便携众影卫离开天琴山庄北上,目的地是北周境内的燕台山。
为了尽早返回,他们选择了近路。
路程是缩短了不少,但同样的,由于经过之处靠近齐周边境,较为混乱。
这一带还闹着旱灾,饥荒遍地,许多百姓纷纷涌向周边州县,他们一路上遇见不少流民。
这日,一行人来到信州城外,又遇一拨难民。
这些人从遥远的光城而来,一路风餐露宿、受尽磨难,谁知信州刺史却下令严加把守,禁止流民入城。
流民们拖家带口,饥乏交加,根本无力再去下一处碰运气,只能就地留下,基本就是慢慢等死的命运。
从地方治理的角度而言,信州刺史的决定无可厚非——如今齐帝忙于寻欢作乐,无心治理朝政,朝廷下拨的粮食尚未到达地方,就已在层层盘剥中消耗殆尽;地方粮食存储有限,若放了流民进城,就得负责安顿,平添本地压力,甚至会导致信州的粮食短缺,造成新的问题。
梅寒枫与贾墨渊站在山腰俯瞰山脚情景,俱是默然。
良久,梅寒枫感慨道:“信州原也算富庶之地,可惜齐帝无心经营,几代人的心血怕是要败于他手。”
贾墨渊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的小师叔前几日风流自在、洒脱不羁,可这一路上却多现凝重之色,这一点,也很是教人感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