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四月,烟柳江南,莺飞草长。
亭台水榭,丝竹悠悠;清波江畔,桃花灼灼。本该是结伴出游、纵情春光的好时节,天琴山庄却出了件大事。
在此小住的贾墨渊被庄主家傻弟弟一板砖给拍晕了。
这令庄主吴江流几乎魂魄尽散,只勉强留着一魄挽救事端。
幸好上天垂怜,全庄上下乱糟糟忙活半日后,榻上之人略略抬起点眼皮。
“宫主!宫主!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榻上这被唤作“宫主”之人只觉眼皮发沉,大脑混乱,耳畔的大呼小叫嘈杂一片。
他依稀记得自己之前正在摄影棚拍戏,忽然轰隆一声,有什么重物狠狠砸下,然后……
然后他就躺这儿了。
公主?什么公主?
我成公主了?
我被砸死后穿到了另一时空,还穿成了女性?
“贾宫主,您终于醒了,真是万幸啊!”又一道男声响起。
假公主?我居然是个假公主?
这也太惨了吧?
他犹犹豫豫将眼皮再往上抬了抬,慢慢看清周围的景象。
他躺在一张图案繁复的雕花木床上,身上盖着素净柔软的云锦被,床前立着束发长袍的三名男子,再远些影影绰绰站了一大拨人。
等一下,这三人……
风流剑客梅寒枫,天琴山庄庄主吴江流,燕台宫影卫紫影……这些不是《燕台行》里的角色吗?
所以我这是穿越到电影剧情中了?
他一阵郁闷,抬手扶额,一不小心牵动伤口,不由“哎哟”一声。
紫影立马询问:“宫主,您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头痛吗?头晕吗?”
他张了张嘴,竟然没能发出声来。
此时,穿着一身耀目红袍的俊美剑客梅寒枫开了口:“我亲爱的小师侄啊,你不会被拍傻了吧?那我可怎么向你爹娘交代?”
“寒枫,你别乱说。”吴江流斜了梅寒枫一眼,但还是忧心地看了看贾墨渊,小声道,“不会这么惨吧?”
他有点心烦意乱,一时不想理会这些人,便合上了眼皮。
“怎么又晕了?”吴江流大惊失色,慌忙呼叫大夫上前诊治。
他闭着眼睛任由他们折腾,同时强忍疼痛与郁闷,默默梳理起来龙去脉。
他来自另一时空,在那儿名叫秦斯年,是一名影视演员,前不久刚获影帝称号。出事时他正在拍摄武侠片《燕台行》,摄影棚忽然坍塌,他只觉后脑勺倏地剧痛,然后就不省人事,等他醒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可剧情中并无这样的画面啊……
所以这一砸改变了故事?
那我穿成了谁?
假公主,假公主……
哦对,贾宫主!
贾墨渊!燕台宫宫主贾墨渊!
有点惨啊!
贾墨渊背负的责任太重,还有个浪荡四海的不靠谱师叔……
秦斯年想起了来龙却怎么也续不上去脉,只得暂时装晕理理头绪。
不过,他也无法装得太久。
在嘴里被塞进一颗清凉药丸后,他悠悠掀起眼皮,一睁眼就对上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梅寒枫侧坐床榻,秦斯年半个身子被对方搂在怀里,姿势实在过于暧昧,他不得已才“醒”了过来。
“师叔……”秦斯年略微挣了挣。
“害羞了?”梅寒枫哈哈一笑,将他小心放下,背后塞了床厚棉被让他靠坐着,“看来没拍傻,万幸啊。”
秦斯年环顾四周,发现众人尽已散去,房内只余他与梅寒枫、紫影三人。
“好啦,别装了。”梅寒枫修长的食指在他下颌刮了一下,动作略轻佻,“人都走了。”
秦斯年就知道自己这点伎俩糊弄不了这位功夫一等一的梅寒枫,老老实实道:“师叔,我好像有点失忆。”
梅寒枫尚未开口,紫影先惊呼起来:“什么?失忆?”
梅寒枫斜睨他一眼:“要不你出去嚷一圈再回来?”
紫影慌忙掩嘴,眨巴眨巴眼睛不敢再说话。
梅寒枫冲他一抬下颌,他立马会意,起身走了出去,关上房门在外守着。
“说吧,我的小师侄,你记得多少,又有哪些对不上?”
梅寒枫说话也不肯好好说,指尖在化身贾墨渊的秦斯年脸颊、耳朵一碰再碰,招来对方一阵偏头躲闪:“师叔……”
“还好没拍脸上,不然这俊脸可能得毁。”梅寒枫桃花眼一眯,感觉对方可能要生气,识相地离开床榻坐上椅子。
秦斯年暗暗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刚才有些心猿意马,不知是这位小师叔衣上的龙涎香太过醉人,还是这人的手指太过温润。
不过一想到梅寒枫这样的温柔和迷醉不知给过多少人,他便一阵恶寒。
他记得,按照电影《燕台行》的设定,贾墨渊是燕台山附近一大户人家的幺儿,因自小体弱多病,被送至燕台宫习武。宫主梅寒星瞧出他根骨奇佳,便收为内门弟子亲自教授。
梅寒星有个幼弟梅寒枫,比他小了整整十五岁。长兄如父,关系甚是亲厚。父母双亡后,他更是如同教养儿子般教养幼弟。
贾墨渊与梅寒枫年纪仅差七岁,说是叔侄,更像兄弟;说是兄弟,更操心的那个反而是年纪小些的贾墨渊。
梅寒枫玩世不恭,又风流潇洒,向来逍遥自在。他二十九岁那年,师兄外出游历时猝然丧命,死时面相安详,似是中了一种极为古怪的毒。他消沉一阵后,不管不顾将贾墨渊推上宫主之位,自己四海游荡,居无定所,风流之名倒是传遍天下。
贾墨渊对这师叔情感颇为复杂,既疼惜他孤苦伶仃,血缘至亲全无,又嫌弃他花蝴蝶般四处沾染风流情债,还担心他行事高调,容易遭人嫉恨,恐遇不测……
此刻,梅寒枫问秦斯年记得多少,他便将这些随便挑了点叙述几句。当然,关于梅寒枫的风流韵事必须只字不提。
梅寒枫听完,唇角弯起一个仰月般的弧度:“还行,记得一点,很多都忘了,那知道你为何躺在此处吗?”
秦斯年眼神迷茫。
他的确不清楚贾墨渊被拍晕的前因后果,因为剧本中压根儿没有。
梅寒枫的手又开始欠,指尖在他放置被上的手背轻轻抚了抚:“我的小师侄啊,且听我慢慢道来。”
秦斯年无措地挪了挪手:“……师叔请说。”
梅寒枫勾唇一笑,眉眼弯弯道:“我家小师侄有点害羞啊。”语气绵绵软软,似有无限宠溺,又有万般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