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迟 第4章 第 4 章

“啊啊啊啊啊——！！！”

女孩虽然记忆有些错乱，可也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白肆被她的突然暴起惊得有些呆住了，躲避不及，脖颈被生生抓出三道齐刷刷的伤不说，人也摔到了地上。

“偿命，你们偿命。阿姐……阿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姐姐生产后死因蹊跷，化鬼后扰得府邸不得安宁，又被王宅的前主人用不知名的法子搞了个形神俱灭。她不知怎么得知真相，来为阿姐讨公道，结果同样死得不明不白。女孩怨念相比其姐更重，宅子前主人投鼠忌器，不敢求助名门正派，只能把这烂摊子丢给后来的王家。

女孩拖着两条断腿死死地掐住白肆脖子，白肆被她浓郁的鬼气呛得直咳嗽，如果被这鬼气袭击的是普通人，轻则像王公子一样烧得不省人事，重则从此成个医不好病痨鬼。就算白肆不是普通人，滋味也并不好受。

看他这般样子，凌止立刻起身欲救，白肆突然想起刚刚没用完的黄符：“师兄，你不能离开朱砂阵。别管我，快起阵。”

黄符都拿在手里了，白肆想的却是，他这几张符拍下去，这姑娘恐怕魂都剩不下了。另一边，凌止看见他手里的符，放了心，心里默念几声咒后正式启阵，准备将女鬼引渡进九幽。

女孩恨害得她姐姐魂飞魄散的道士，同样将恨意全部发泄到了所有道士打扮的人。白肆眼前阵阵发黑，头脑阵阵发昏，却坚持将黄符死死攥在手里，不肯一掌将女孩魂魄拍碎。

白肆此时不知所措到了极点，求生的本能教唆他杀死这个死得凄惨的女鬼，他的内心本性却不赞同自己这么做。

过去的每一秒都是煎熬，白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钳制在他脖颈处的力松了，沁着凉意的空气争先恐后涌进鼻腔，白肆强撑着从地上站起，咳得惊天动地。

一道颀长的影子弯下腰轻轻地为他拍背，素衣若雪，鹤姿殊容。白肆好半天才看清他的脸。

“师尊。”白肆唤过这一声后，咕咚一头差点栽倒在地上。

“凌止。”泠玉仙君将白肆抱进怀里，声音平静得没有起伏：“你便是这么照看师弟的？”

凌止面色难看地用手搓衣角，道：“师弟有符篆护身，我以为不会出事。”

“你以为？”泠玉仙君冷冷道。

凌止立刻道：“师尊恕罪。”

泠玉仙君叹了口气道：“凌止，你要知道，作为大师兄，不止在修为上要卓越于人，更要兼顾同门。你置师弟于生死一线不顾，只因一句＇你以为＇？”

凌止道：“是弟子思虑不周。”

泠玉仙君道：“回青龙殿后，自己面壁一日。”

“是。”

凌止眸色明暗不定。

送走女鬼后，泠玉仙君带着凌止白肆向王家二老说明闹鬼事件的前因后果，嘱咐他们在西苑设案为女孩烧上几天香。

王家二老是心慈，听过以后皆不禁为之垂泪，满口答应好好好，并用丰厚的委托金送走了师徒三人。

泠玉仙君将银两对半分给了凌止跟白肆，一路回了青龙殿。

丑时三刻。

凌止自觉找了禁闭室给自己关了禁闭。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凌止跪坐在蒲团上，肩背笔直，他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庄严的画像，其上巍然的神情与微敛的双目如最严苛的监督者。

他始终想不懂，为什么？

为什么同样是受伤，永远是他在受罚。

何青棠命好能有青龙主做靠山。生在青龙殿，鸡犬都能升天，他认了。

可为什么？明明他资质连普通弟子都不如，为什么一个废物都比自己更受师尊的看重？

想他凌止自入敛云峰起八年如一日早起练剑，风雨不阻，吃苦受累已是家常便饭……

而那个废物！

那个废物东西，凭什么在敛云峰当逍遥自在的大少爷？

师尊，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独独不肯看我一眼？”凌止喃喃低语，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画像。

画像上那双目似是怜悯，似是惋惜，又似在嘲笑，始终给不出答案。

风渐大了，烛火被扰得摇晃个不停，终是不堪重负灭了去。

凌止忍不住缓缓地笑了。

笑声夹杂在浅浅的风声里，到底没飘出屋内便散了。

找不到答案……那便不找了。

只要师尊身边只剩下他，就不会再看向其他人。

凌止垂着头，被黑暗笼罩的感觉终于能令他放松下来。

他想，他早已有了计划不是吗？只要再耐心一点点，只要再忍耐一二……他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