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山间的窄路蜿蜒伸向无限远方。
层叠的山峦笼在夜色下,空山野径,柳暗花明,远远望去山脚下依稀闪着几点灯光。
白肆扶着何青棠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一户人家门口,不料还没来得及敲门,院子里的狗便叫翻了天,惊得林中群鸟乱飞。
声声犬吠与鸟鸣里,吹过耳边的风都好像透着阴气,白肆大着胆子敲了敲门,门内当即爆出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摔到地上四分五裂的声音。
然后是两个人争吵的声音,门很薄,白肆大致分辨出是两个女子的对话声。
准确些说,是一个年老女人激动愤怒的咆哮声和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哭腔的劝慰声,说的什么“太甚”“没完”“拼了”“算了”一类的字眼,至于更仔细的,就难以分辨了。
白肆心觉有异,当即就想离开,但想到肩膀上的何青棠,又有些犹豫。
不料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摔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手持菜刀,横眉怒视着他。
白肆咽了口口水,嗫嚅着道:“我与阿姐到附近游玩,偶然路过贵地,我阿姐受了些伤,想请老夫人行个方便,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老夫人见谅。”
边说着,边从衣襟里取出些银锞递过去,这本是他准备还给师姐的点心钱,但是一天波折教他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这时屋里的中年村妇提灯走了出来。
风吹过来,油灯微弱的火苗闪动着,将灭不灭。亮光下白肆的脸白嫩嫩,俏生生,闪着雪瓷一样的光泽,洋溢着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春光彩,简直是照着年画上的仙童模样长得。
何青棠恰在此时吐了一口血。
老妪愣了愣,颤抖着手将菜刀放了下来。
一刻钟后,村妇将何青棠扶上屋里的床,给白肆倒了一杯热水。
“实在对不住,我们这儿强人来得太勤,我婆婆也是恨毒了,吓怕了。小公子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家家户户基本都不剩什么东西了……唉,实在不好意思了。”村妇叹息着,说着说着悲从中来,不住地抹着眼泪。
白肆有些疑惑:“这儿离玄武殿不算远,你们为何不去报官?”
屋内一片沉寂,何青棠轻咳了声,朝他使了眼色:“阿肆。”
白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处村落虽偏僻了些,但离玄武殿不算远,一伙贼人在玄武殿眼皮底下作威作福那么久,官衙为什么不管?
如果不是她二人扯谎,那很可能是这些强人与官衙有勾结,甚至这些强人就是当地府衙,无论那种可能都足够压得底下百姓喘不过气。
白肆道:“师……阿姐你的意思是,官府……”
老妪狠“呸”了一口,拐杖在地上磕的咚咚响:“官府?姓程的就是一群吸人血吃人肉的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