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迟 第271章 何青棠：鸳鸯瓦冷霜华重（上）[番外]

自何青棠掌权青龙殿开始，何胤初就缩在南苑那片破破烂烂的荒殿里苟延残喘，活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何胤初接受不了这巨大落差，几次三番想要寻死都没成功，到后来精神都有些不对劲。御医令亲自过去瞧了一次，说是心病难医，人已经疯了。

人失了精神气，活着和死其实没多大区别。何胤初梗着脖子硬撑了几年，终于在何青棠登基称帝的第三年熬到了自己的末路。

这天早，昭宁帝晨起未至朝堂，南苑内侍匆匆来求见，称太上皇就快撑不住了。

于是，何青棠去送了他最后一程。

入冬后，南苑异常地冷。

这处宫院原来关过几个疯了的姬妾，其中有一人熬不下去跳了井，渐渐便有闹鬼见闻流出。因此每至逢年过节，南苑的宫人都会在附近贴上黄符，以求平安。

从远方望去，鲜红的朱砂印犹如一行行淌落的血泪。

瞧着更瘆人了。

何青棠扶着宫人的手下了鸾轿，南苑的宫人跪成一排，俱是战战兢兢。

何青棠停住脚步，淡声道：“这些年底下人也都尽心了，秋水，通知内务府准备盘缠送他们出宫。”

南苑宫人们全都松了口气，纷纷将头磕得咚咚响：“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南苑的门年久失修，何青棠轻轻一推，两扇门“吱嘎”响了一声后，先后砸在地面上。

宫人全都守在外面，何青棠孤身一人走进那间四处漏风的宫殿。

蹲坐在墙角那人骨瘦如柴，身上衣裳脏得看不出颜色，正值盛年却满头华发，看上去与七十老者无异。

他怀抱着一团不知从哪扯下来的破布，靠在墙角蹑手蹑脚地摇晃着，用微弱的声音哼着一曲盛京小调，嗓音意外地温柔。

何青棠脚步声近了，何胤初慢慢地抬起头，混浊阴翳的眼底骤然爆发出极亮的光辉。

“阿墨，阿墨……”他用尽全力想要扑向何青棠，却重重摔倒在地，何青棠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何胤初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额头磕破了皮，口鼻不断溢出鲜血，可他却把怀里那团破布呵护得极好。

“阿墨，你别走……别走好不好，给我点时间，一点点就好。等我处理完这一切，我们的女儿就是整个青龙殿最尊贵的小姐。”他的声音支离破碎，看向何青棠时眼中含着无限的乞求与惊喜。

宫人说得没错，如今的何胤初神智疯癫，只剩一口气在吊着他。

何青棠俯下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此刻狼狈的丑态，温婉素静的面庞无悲无喜。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计，你夺走她的妖丹将她幽禁，为了青龙主之位，你与别的女人成婚生子。现在又自欺欺人地演戏给谁看？”

何胤初如遭雷击，浑身颤抖起来，肩胛的骨头不断耸起，宛如两座尖峭的山峰：“不，不是……可我实在……实在。”

实在什么呢？

何胤初停了下来，干枯瘦弱的手紧紧牵住何青棠的衣角，嗓音干哑近乎乞求：“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去亲自找你赔罪，阿墨……阿墨！”

何青棠声音冷若冰霜，细针一样刺进何胤初心里：“我娘她恶心透了你，就算到九幽之下她也不会想见你，死了这条心吧何胤初。”

他死死盯着何青棠，黯然无光的眼睛一点点恢复清明。

“棠儿……”他喃喃。

支撑他的这口气一下就散了。

昭宁三年冬，太上皇崩，尸身葬于骊山。

何青棠木着一张脸为何胤初举办了隆重的丧礼，却连半滴眼泪都没挤出来。

也不会有第二人知道，何胤初的尸体被她连夜丢进了乱葬岗，如今停在皇陵里的，是一座何胤初的等身金像。

标题“鸳鸯瓦冷霜华重”取自《长恨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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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何青棠：鸳鸯瓦冷霜华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