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钰拿过书翻了翻,“看来他确实是在给我们提示。”
尘昔捻起夹页中的骨针,说:“那个魇主处处想置我们于死地,他的魇灵却给我们指这样的明路,这对主仆还真是矛盾。”
按理说,魇主要杀他们的话,直接把他们困死在一个密闭房间不给吃喝,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全员归西。
“这跟他们无关,是魇镜的约束。”锦钰继续说:“在这里魇主不能随意杀人,他的每一次行动都有对应的死亡规则,比如昨晚的甲字一号房。”
“而且……”
他顿了顿,“即使触犯了死亡规则,他的有些攻击也是可以躲过的。”
这也是他后来才发现的。
尘昔:“这么说来魇神还真是戏谑,又杀又救的,搞这出是玩猫捉老鼠吗?”
锦钰摇摇头,“不确定。但我想我们再不快点想办法出去,我们就要成为瓮中的鳖了。”
尘昔半开玩笑的说了句:“以锦道长的模样身段,就算是鳖,那也是最好看的那只。”
“比起镜中的死鳖,我更想和你做镜外的鸳鸯。”锦钰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认真点,这里面真的会死人。”
说完他把视线移回卷宗。
这卷案宗写得粗略,大概记录了下杀人案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前两者和管家说的大差不差,但这结果……
“今结案,十余土匪残尸扔弃乱葬,琳琅铺学者段小凡举目无亲,故让尸首人道掩埋。”
尘昔念完上头的字后不免疑惑,“学者段小凡应该是徒弟,段师傅是裁缝铺的主人,若是他的话当是‘琳琅铺段师傅’。”
锦钰:“但这样就更让人疑惑。百年前那件事中,徒弟分明已经被救下,可他却出现在这死亡名册中。”
那件事过于离谱,世人只传师傅救徒弟,但被救了的徒弟后续如何,是闻所未闻的。
他又翻了翻后页,“师傅的判词被人撕了。”
“这俩师徒……”尘昔看了看周围,“看来我们有得找。”
锦钰:“我们还一左一右。”
尘昔应了声后,就又苦哈哈的拿着引铁石寻找骨针,顺道碰运气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卷宗。
在他们不曾注意到的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到最后尘昔只能靠桌上的油灯照明。而这些灯也像是被只鬼影遮住了似的,他越往里侧走,油灯发出的光就越暗,那些衙役眼眶中的眼珠就越白。在他走向下一个木架子前时,忽来的邪风吹灭了本就不多的光亮。
与此同时,那些形态各异的衙役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似的站起身。
他们的身体就像一具具年久失修的偶人,每动一分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可当他们睁开全白的眼珠时,他们的关节又像被抹了油一样灵活。
“谁在那里!”
这是一道沧桑且沙哑的声音,与之相伴的是袭向尘昔的杖棍。尘昔下意识的拿铁笛挡了一下,可那些衙役仿佛游历人间的散魂,杖棍直接穿透他的铁笛,他只得侧身躲过袭击。
可他这举动全然激怒了他们,离他最近的一个衙役恶狠狠的说:
“擅闯卷宗室者,死!”
伴随他这话语的是,越来越多起势的役鬼,他们快而狠的袭向尘昔。
尘昔拿出绣剪刀反刺回他们,受伤的衙役真如云烟般消散。
可突然冒出来的衙役快覆盖了整个三楼,尘昔敏捷的躲过他们后,不由得想到了锦钰。
他手持锈剪刀快速劈开一条通往锦钰那边的路,另外一边锦钰的处境也和他差不多,锦钰周边的衙役甚至更多。
他去时有个衙役正欲偷袭锦钰,他眼疾手快的掷出锈剪刀,击杀锦钰身后的衙役。
而与此同时,发现他的锦钰也飞过手中的锈剪刀,刺向他身后举棍的衙役。
两人同时收手,屋里的衙役也全数消失,锦钰看着地上碎成几块的绣剪刀,说:“看来只能用这一次。”
“也值了,”尘昔说:“没它你就要当鳏竹了。”
以刚刚那些衙役的狠劲,他要没锈剪刀,早死在他们手下了。
他才想到这,楼上就传来几声尖叫——
“啊啊!”
锦钰看了眼楼梯口,“下去看看。”
他们下去时,二楼的人都跑到了一楼,严格意义上,或许是逃到了一楼。
从二楼到一楼的楼梯一直有血迹,而一楼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木架子倒了好几个,灯就只剩一盏还亮着。
一楼的几人情况好一些,大多只受些皮外伤,想来是匆忙躲避时留下的。二楼的人情况就要糟糕许多,李红和张铁蛋都受了外伤,不太爱说话的姑娘脚踝扭得严重,柳公子更是浑身污血,他的左臂甚至被利爪划出了道长长的血痕。
方才的惨叫就是他传出来的,还有一楼梯的血,也是他流的。
而此时,他们都紧紧的挨着油灯站着。
柳公子捂着断臂疼得直抽气,锦钰当即点了他的疼痛穴,顺手给他喂了颗止血的药丸。
他探了下他的手臂,“骨头没断,出去了好生养着。”
“谢……谢谢。”柳公子忙慌说了句。
锦钰看向众人,“怎么回事?”
“那些灯。”王千的神情有些痛苦,“刚刚有阵风吹过就全灭了,然后那些衙役就攻击我们。”
“我们运气好点,小巧拿灯罩子护住了一盏灯。那些衙役似乎很怕光,没敢再来。李姑娘他们的二楼,衙役数量是我们的两倍,灯灭了后他们就一通乱砍,最后李姑娘他们勉勉强强才逃下来。”
李红看着锦钰两人风度翩翩的姿态不免疑惑,“锦大哥,你们在上面,没遇到那些衙役吗?”
锦钰:“我们上面的衙役恐怕是最多的。”
李红一时默言。
确实,刚刚三楼的动静才是最大的。
至于两人为何毫发无损,他们都归结于这可能跟道师和南疆人的身份有关。尘昔两人也没提绣剪刀的事。
锦钰转了个话头,“你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孙小巧说:“我们在二楼找到了两根针,王大哥他们找到了三根。”
尘昔:“我们只找到了一根,不过我们发现了当年的结案卷宗。”
“结案卷宗?”王千有些意外,“有了这个,我们就能更详细的了解当年的事。”
锦钰看着屋外逐渐暗下去的天色,开口:“天快黑了,太晚回去恐怕会出意外。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王千:“好。”
这里的天黑得特别快,他们出衙门时还能见到一点光,等走到半路时,只能勉强看路了。到后面,李红直接背着脚崴了的姑娘走。
他们回到裁缝铺时,管家似乎等待许久,剩下的半扇门都关得只允许一人通过。
很难想象,他们再晚来一步,管家恐怕已经把他们关在外面了。
管家清点了下他们递过去的针,说:
“十个人要有十根针,现在还差着四根,明早你们继续去衙门找。”
“还要继续?”
张铁蛋的脸色瞬间臭了,这次他都差点没回来,要是明天再继续一轮……
可管家只是重复着那些话语,“针不够就做不了衣服,所以你们还要去衙门找针。”
“当然,”他话头一转,“你们也可以不用去找。”
“真的吗?”孙小巧眼睛都亮了。
管家:“一个人一根针,现在有六根针,你们若是只有六个人,不就不用去了?”
他这话说完,众人瞬间一阵寒意。
今晚他们十个人中,若恰巧正好有四个人死了,那明天他们确实不用再去找针了。
至于怎么死四个人,除了鬼怪,还可以人为……
“你那么聪明怎么不去当魇主?”尘昔打断众人的诡谲想法。
那管家早上似乎真被尘昔吓到了,到现在也不太敢忤逆他。留下句不知是外强中干还是生气的冷哼后就消失了。
如此,铺子又只剩下他们十个入镜人。
柳公子绝望的坐到地上,勉强懂点医术的王千,给他做了个简易包扎。可除了他,其他人也受了不小的伤。
张铁蛋看着他和崴脚的姑娘,脑子里冒出了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他看了看他们,又骨碌碌的转向锦钰——
“那……那个道长,这面镜子是独立的世界吧?”
锦钰:“是。”
“那镜子里的事只有我们知道对不对?”
张铁蛋问这话时的目光一直在柳公子和姑娘身上停留,就像猎人看砧板上的猎物。
柳公子回以厌恶的眼神,而那位不太爱说话的姑娘胆子也比较小,此时只怯怯的缩在一旁。
“你不会还想问,你若是把他俩杀了,会不会被镜子外面的人知道吧?”尘昔直接道出他心中所想。
入镜之后少不了人争鬼斗,为了活命杀了同伴完全是可能的事,他们也知道这些。不过现在,这层窗户纸被尘昔捅破了。
张铁蛋面上有些挂不住,“哪有的事?我就是想了解一下魇镜。”
“那你最好了解清楚了。”锦钰的语气还是很淡,不过看他的眼神多了丝寒意,“魇镜中的魇灵除了自带,还能再生。你若把他们两个杀了,他们当晚就能化身魇灵去索你的命。”
他这话说得还算温和了,在魇镜中无论是直接杀人还是间接害死,死后的人都会知道这一切从而找凶手复仇,而这个凶手的死法普遍比被魇主杀死的凄惨点。
“除此之外。”锦钰又说:“入镜人变成的魇灵也能被魇主操控,到时你要面对的敌人可就不止一个。”
他转向众人,“所以你们若真想早点出去,就不要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魇主若是不能操控死后的入镜人,张铁蛋那法子真能睬人垫背,可事实就是每多死一个入镜人,魇主就多一个筹码,他们就多一个敌人。
因为魇主完全可以让死去的魇灵混在他们中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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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裁缝铺(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