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他们边走边说。
王千:“不止,他们的关系也很一般。”
锦钰:“我们还是得从段凡身上入手,无论卷宗还是广为流传的故事里,他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可在这个以现实扭曲的镜子里,他却不显真身。”
尘昔:“也许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王千:“若是这样就更复杂了。”
这些天他们都试过了,整个小镇,除了衙门、铺子以及这个新鲜的李二家,其他地方他们都进不去。很难想象段凡会藏身何地。
“我们还忽略了一个重要细节。”锦钰说:“师傅是在徒弟前面死的还是后面。”
若是前面,段凡极有可能是被土匪乱刀砍死;若是后面,那挡刀的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但若后者成立,那后死的师傅又是怎么死的?
被谁杀的?
“而且土匪也死在了琳琅铺,”他再次提醒。
十余土匪残尸扔弃乱葬,这是当时官府对他们的判词。
按道理,当时的琳琅铺在官府赶到前,只有段凡师徒和若干土匪。可到最后这些人都死了,还有一个下落不明。
“这……”孙小巧疑惑道:“会不会段凡才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他最后还有音信。”
下落不明也意味着一半的存活几率。
“不太可能。”锦钰摇摇头,“琳琅铺最后的传说是段小凡化身杀人狂。之前我们讨论过,那时候的段小凡已经是死魂状态的怨鬼。段凡一介凡身,不可能脱身。”
“说来说去,你们想表达的意思,不就是段小凡才是最有可能杀死段凡的人吗?”张铁蛋直言道。
“是这个理。”李红问:“可他真是因为师傅从小的虐待才杀人的吗?”
锦钰:“琳琅铺惨案的顺序是土匪杀了段小凡,段小凡又杀了师傅,或许还连带把土匪杀了复仇。但在那之前,他离开几年的举动更似放下,非复仇心态。”
“所以我想,段凡很有可能是在土匪来时,做了什么惹怒段小凡的事,他才会被徒弟索命。”
目前看来,这个逻辑是最说得通的。
所以找到段凡激怒徒弟的原因很重要。
李红:“可会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已经放下虐待怨恨的徒弟,又被激起杀人怒意?”
尘昔:“一个举目无亲的徒弟,在多年后突然回到水云镇 ,能联系他的人只可能是唯一的师傅。”
通俗讲,是段凡把徒弟叫回来送死的。
明白这个理的众人纷纷陷入沉默。
回去时,他们特意找管家确认了下这件事,管家的回复与尘昔所说无二。
“段师傅他原本都打算在外面娶妻生子了,可那赌鬼欠了一屁股债,债主都扬言要找土匪砍他。他就特意写信给段师傅向他求救,想跟着他一起离开水云镇。段师傅心软,就回来了。”
后来的事,他们都知道了。
“那你知道土匪来时,他们有发生过节吗?”孙小巧问。
管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见到段师傅,就能问更多。”
孙小巧瞬间沉默。在这里见到段师傅非死即伤,她可不敢主动去见。
这之后他们再问关于段小凡的事,管家都不回了,他只沉默的扔给他们一块白布——
“段师傅还要些时辰才能出来,这段时间你们就拿这些针线练手。段师傅出来时,要看到布上都绣满了线。”
“还有,后院乱了,段师傅不喜欢乱糟糟的环境。白天你们记得去打扫一下,一定要时刻留人清理。”
说完他又像之前几次那样诡异的消失了。
孙小巧看着能盖住一张桌面的布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让我们找针找线刺绣?做好了我们就能出去了吗?”
锦钰:“一般这种有具体指示的镜子,最后做出的东西即使不是灵佩本身,也是获得灵佩的关键东西。”
王千叹道:“他给的时间不太妙,再过两天就是五日之期,而我们大多不会刺绣。”
何况管家说的绣满,是指让每一寸白布都充斥着刺上去的针线,而这块布又那么大,所费时间只长不短。
“不能再拖了。”锦钰转向李红,“李姑娘,我们中你最擅刺绣,有没有什么绣法简单易学?我们一起绣。”
她说:“十字绣,只需要两针交叉就可以。”
说完她捻起一根针在布上示范了下。确实简单易学,针线覆盖面也够宽。
王千藏不住的喜悦,“太好了,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绣完。”
“没那么快。”锦钰泼了盆凉水,“管家刚刚说了要留人去后院打扫,而且是时刻,所以我们中至少有一个人不能和其他人同时刺绣。”
“这样,我们轮换着去打扫,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班,其余时候都跟着李姑娘刺绣。”
事到如今,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张铁蛋:“我五大三粗的,我第一个过去。”
那些线找的时候他都摸过了,一根根的烫得跟开水似的。用它们绣花手都烫废。
锦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叹了口气,“李姑娘,有劳了。”
这十字绣说起来简单,但对他们这些完全没碰过刺绣的人来说,还是有不小的难度。
几位姑娘多多少少接触过这个,李红稍微教一下她们绣起来就轻轻松松,可剩下的几位男性……
说不忍直视都是抬举他们了,尘昔绣的更是不堪入目,两根线歪歪扭扭大有一种对牛抒情的绝望。他们中稍好点的就是锦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好赖能看。
柳公子略微尴尬的说:“他应该不要求做工精细吧?”
王千很难不赞同,“毕竟学徒都这实力。”
锦钰:“他没说就没那么多讲究。”
“那就好。”
柳公子横着的心略微平缓了。
可比起精细与否,线的滚烫更是个问题。虽然李红教他们手指捻针尽量避免与之接触,但真操作起来并不容易。
没一会儿,他们的手都被红线烫得隐隐发红,不得不隔段时间把手放进水里饮鸩止渴的冷却。他们中做为熟手的李红绣得最快,所以,她的手也是最红的。
但几个人一起绣,没质量也有数量,没多久他们就绣了小半块。
时辰约莫过了四五刻,后院打扫的张铁蛋跌跌撞撞的摔在他们桌前,身上还带着难以忽略的血迹 。
“他……他他他……”张铁蛋着实吓狠了,话都说不太利索,“尸体,里面全是尸体,好多骨头,根本扫不干净……他们还会动!”
他赶忙拉住李红的衣摆,“我不去了,我绣花,我留在这里绣花!”
他后面几乎是吼出来的,满满的崩溃。
他本想着就去躲个懒,躺一躺过了一个时辰再回来,可那些尸体卯足了劲杀他,他费尽心思才逃回来。
他这么一闹众人都有点没法,毕竟他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可如此一来谁愿意接他的班,那里面会动的尸体明显能攻击人。
柳公子小声的提议,“我们……我们要不都在这里绣花好了?”
毕竟被烫一烫还不致死,可那尸体……
“关键魇灵特意强调的东西不好违背。”锦钰说:“既然他们都是尸体,破解之道应当跟衙门差不多。这次两人一起,去时都带着灯笼。”
柳公子:“这个好,互相有照应!”
可那两个人第一次去呢?后院的情况不确定,万一和锦钰说的相反怎么办?
“我去。”
开口的的小芸。说着她拿起一旁的灯笼毫不犹豫的往后拐去,走时她特意避开小昭,神情也有些愤恨。
尘昔想起方才学针时,小芸也尽量躲避小昭,看他的神情也总生气。他想这大概跟小昭早上的做为有关。
而现在小芸先去了,两人行中,没有比小昭这个准老公更适合同去的了。所幸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小昭尬笑了两声:“我……我也去。”
最后他不情不愿的拿着灯笼跟了过去。
小芸去后院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些会动的尸体,有的只是跟箱子里一样的不明尸块,而这些就是他们要清理的“垃圾”。
因为早上小昭的不管不顾,她看这里的残肢都不那么可怕了,泄愤似的将它们扔进一旁装垃圾的木桶里。
小昭赶去时,小芸的脸上还带着怒意,但更多的是委屈。
如今四下无人,他也就开口:“阿芸,今天早上我……我不是有意的。”
小芸气哭了,她骨碌碌的回头:“那你就直接不管我了?”
她和小昭都是普通小商小贩,她也知道小昭和张铁蛋的体力过于悬殊,可她就是气不过,小昭真放弃得那么快,几乎是毫不犹豫。而且张铁蛋还是对她做那种事。
她继续带着哭腔的说:“阿昭,我们是定过婚的,我是你的妻子!他那么对我,你竟然……呜呜……”
“你到底还是不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我是……我当然是。”他紧紧抱住小芸,“对不起,我……我让你受委屈了。”
此时小芸心底的防线,如洪破大坝般一泻千里。她也紧紧抱住小昭,埋在他怀里痛声哭泣。
而在他们不曾注意到的上方,属于他们的这片天地逐渐暗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