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息结束。
江息翻剧本,看了几眼。
范伽凑过来看了一眼:“我以为江老师是过目不忘呢。”
“真要有那么容易就好了。”江息没给她分去一丝视线,“我不擅长背台词。”
感觉对方从来没有NG过台词的范伽:“……你是不是还和别人说过你演技不好。”
确实说过这种话的江息:……
“江老师太谦虚了。”范伽摇头,“这样也不是很好。”
因为相当自大得罪过不少人的江息:……
“你对我的滤镜真厚。”
范伽一脸傻白甜:“啊?有吗?”
江息不理她。
金导已经在叫人过去工作了。
*
【少女无辜地给离晚递水。
她咆哮的那一嗓子打扰到了深眠的客人,两人跑出一条街,才找到个休息的地方。
离晚后知后觉地捂着嗓子。
“要哑了。”她用烟嗓说着,咳嗽两声。
正这么说着,一瓶水递到她的面前。
离晚顺着看过去,少女伸着手,面上神色不改。
离晚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喝了两口。
半瓶水下去了。
她用衣袖擦干唇边的水渍:“你哪儿来的水?”
少女指了指一旁的自动贩售机。
离晚:“……谢谢,我把钱还你。”
少女摇头。
“我总不能平白无故承你的情。”
“不是,”她否认,“钱不是我的。”
离晚讶异,她朝少女手指的方向走去:“那是谁的?”
一只腿横在自动售卖机的后面,在那条腿的旁边,一个被洗劫一空的钱包打开在一旁。
离晚意识到不对劲,退回一步。
她不可置地质问少女:“你怎么拿死人的钱?”
少女眨眼,她看着钱包:“那不是别人的所属物。”
“我是说——”离晚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人死了,所以这不是任何人的东西了?”
少女点头:“老师说,是没人要的东西是垃圾。捡一点垃圾是没关系的。”
离晚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这不是捡不捡垃圾的问题。
“至少死人的东西……”离晚噤声。
想起少女刚才啃的干面包,离晚本想以“犯不着拿这点钱”来作为辩驳的理由,但是,少女并不像不需要钱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离晚扯开话题,问她,“我叫离晚,距离的离,晚上的晚。”
少女负手,眼神闪躲:“我叫五六。”
“梧六?是梧桐的梧吗?”
“……嗯。”
离晚罕见地高兴起来:“那真巧,我老家姓梧的可多了!那儿有一大片梧桐树,所以大家都这么叫。有什么梧青,梧右,有个小孩可逗了,他爸妈取名儿的时候不知道想了什么,说要过得顺,就叫梧滑了。”
“你不是有之都的人?”
“不是。”离晚笑嘻嘻道,“来出差。”
“唔……我好像知道,”梧六突发奇想,“这叫团建!”
离晚:“……虽然不太一样,但也没错吧。”
对那些傻子来说和团建差不多了。
甚至比团建还玩得开心。
“毕竟除了有之都,没有别的地方敢自称极乐都市了。”
“这样啊。”梧六没听出她话中的讽意,“可我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
“嗯。”梧六点头,“这里不像有之都。”
离晚来劲儿了:“怎么说?”
“有之都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很快乐。大家都喜欢有之都,所以向所有人建议来有之都。”
“不一样吗?”
“嗯。”梧六眼中流露出不解,“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有人就告诉我,不要靠近这里,越远越好。所以我一直在城市外围逗留。但是、我太想知道极乐是什么了。
“后来我往里走,碰到一个很慈祥的老奶奶,她问我是不是没有饭吃,然后给了我一个面包。她还说,等我饿得不行了,就把面包吃掉,那个时候面包就是极乐,我不需要寻找极乐。”
离晚耸肩:“嗯,她说的也没错。”
“但我还是不知道极乐是什么。”
“目前你能看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当然会这么觉得。”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钱。”
“钱……”
“对,钱,”离晚猛地与她拉进距离,比出金钱的手势,“这是在极乐之都最重要的东西。”
离晚朝阿金那指去:“你看见**女神像了吗?”
梧六紧盯着她的脸,丝毫不好奇所谓“**女神”。
离晚继续道:“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就可以去阿金那换取一滴**女神的恩赐。那是世上绝无仅有,用一滴少一滴的琼酿。”
“琼酿……是什么酒?”
“不是酒。”离晚摇头,“是多巴胺。”
梧六不解。
离晚:“有之都的人一辈子都在追求多巴胺。他们先是追求财富、权利,有人用赌博刺激大脑,好产生剧烈的冲动。这是有之都一开始的存在意义。但如今,这已经不够了。”
“所以,钱可以换多巴胺。”
“对。”
“多巴胺就是极乐。”
“没错。”
梧六皱眉:“可是,这就更奇怪了。”
离晚抱胸:“哪里奇怪?”
“明明可以自己产生多巴胺,为什么还要用钱去买?”
离晚大笑:“哪有人能产生多巴胺?”
“可是——”
“他们已经感觉不到快乐了。情绪,悲伤、兴奋、快乐,这种最原始的冲动,在他们身上已经需要后天的药剂注射才能感受得到。”
“那些人是生病了吗?”
“……对。”离晚犹豫,轻声回答她,“大家都生病了。”】
*
江息闭上眼,让温热的水打在自己身上。
去掉那顶假发,她好像又变回了上一个饰演的角色。杂乱的碎发戳着后颈,耳后有新长出的绒发,仔细看去还有故意剪坏的痕迹。
她喜欢热水缓慢打湿头发的过程,热源会缓慢地浸透皮肤,然后把疲惫和脏污带去。
……
江息穿好睡衣,浴巾堆挂在脖颈上。
她正用浴巾吸干发丝上滴落的水,手机摆在床头柜上充电,此刻正震动一声,屏幕亮起来。
江息不在意地走过去。
【左佑安发来一条消息】
江息快速地拿起手机。
解锁,切换到和左佑安的聊天界面。
手机在她手中再次震动。
【左佑安】:新剧组的感觉怎么样?【左佑安】:【兔子捧心.gif】
江息眨了眨眼,克制住上扬的嘴角。
她扑在床上,跷着脚回左影后的消息。
【江息】:【兔子飞扑.gif】
【江息】:已经习惯啦~
【左佑安】:那就好
【左佑安】:我最近可无聊了,戏也没得拍,话也没人陪我讲
【江息】: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的
【左佑安】:随时?
【江息】:嗯
【左佑安】:现在也可以?
江息愣了一下。
她慌忙地坐起来,用手一把把发丝顺到脑后。
【江息】:可以
在她发出这句话后,没过两秒,一条视频邀请打了过来。
江息接通,一眼看到了左佑安的眼睛。
她离镜头很近,近得像要与她的脸贴在一起。
下一刻,屏幕拉远,她的整张脸出现在屏幕中,随之而来的是略显意外地神情,和一句不那么正经的调笑。
“刚洗澡完呀。”她笑起来,开心得很,“头发都没擦干呢。”
*
左佑安是从周离穹那里得知剧组进度的。
虽说拍摄内容需要保密,但有哪些演员参演,在圈中有点手腕的人内部都不算秘密。
更别说这次拍摄大张旗鼓的,许天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又有一部大制作,早八百年就和外界宣布这次有金熙榕导演参与制作。
左佑安有点烦躁。
腰部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养和理疗,日常生活已经没有问题了,但主治医生告诉她,还是要避免高强度的工作。
演戏从来就不是轻松的活。
更何况对她来说,这是要打起百分之二百精神的事。
所以经纪人对她耳提面命,再三叮嘱,不可以再接强度大的演出了。
左佑安自然是表面上应和一下。
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
她在上一部戏结束的一个月后,突然在镜中再一次看见了自己颓唐的脸。
左佑安是个不安分的人,向来如此。
她想起自己毕业那年接不到什么戏,同窗还调笑她,说左老师学生时期还小小地活了一把,怎么现在不见起色。
左佑安不知道回什么,只能笑。
而江息的二十二岁与她完全不同。
骄傲,耀眼,她是个不能只用天才形容的发光体,生来便要站在镜头前。
左佑安无比地羡慕江息,在她看来,江息达到自己目前的成就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她中途没有息影,自己见到她得先叫老师。
左佑安一想,如果现在叫江息江老师,就江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变成一张苦瓜,够她乐一整天。
…………
……她想江息了。
左佑安浅叹口气。
她坐在露台边,杯中煮了热红酒,今天有人送来新鲜的水果,但是没人和她一起吃。
她想江息了,那家伙不是个贪吃的人,但吃起东西来很可爱,也不会像她自己,需要控制体重,什么都要拒绝,那么无趣。
左佑安不断地息屏亮屏,她的指尖悬停在某个对话框上,迟迟没有点下去。
她不怎么和江息聊天,许是因为一直在见面,又或者是她可笑的自尊心,和不能为别人察觉到的胆怯。
左佑安害怕从江息口中听到拒绝。
也害怕自己的那份心思让她觉得不好拒绝。
恋爱的人都会变成胆小鬼,她也不例外。
左佑安长长呼出一口气,点进了聊天框。
没有颤抖,没有过速的心跳。
她比自己想象的平静。
【新剧组的感觉怎么样?】
她发出这条消息。
江息回复得快,让她觉得这人是不是一直拿着手机。
‘等谁的消息呢。’
左佑安朝后一靠,陷进柔软的椅背。
她不自觉地抿唇,控制不住地打出试探的话。
【我最近可无聊了,戏也没得拍,话也没人陪我讲】
哪知道。
【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的】
随时?
现在也可以?
左佑安垂下眼。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对方没有让她等很久。
而且,她说可以。
左佑安播出通讯。
两秒的黑屏后,茫然的黑发少女出现在屏幕前,她脖颈上堆着浴巾,滴水的发丝贴在脸上,脸红扑扑的,看着好欺负得很。
她那股郁结的气一下就没了,左佑安的心一下就放了下来。
左佑安这才收起自己审视的态度,露出稍微温和的那面。
“刚洗澡完呀。”她笑着说,“头发都没擦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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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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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