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宁为安 第20章 胡玉有鬼

赌坊这种地方自然是烟雾缭绕，气味浑浊，男人的酒味汗味交杂着劣质的熏香，在一个只有小门小窗的地方，混合出一种几乎至幻的味道，晚宁是熏得头昏眼花，眉头紧锁。顾言看着晚宁脸色越来越差刻意紧紧走在她身侧，防着她突然昏过去。

各色吆喊声在昏暗阴冷的室内重叠成一片乱麻，听不出哪一句是从哪里来的，到了耳边皆是乌泱泱地涣散开，叱罗桓自顾自的说着什么，晚宁和顾言是一点也没听见。

走到房子的最深处是一个小小的天窗，外面炽烈的光线投射进来，在地上形成了耀眼的光斑，只要看一眼就会蒙住视线。天窗正下方靠墙放了个高脚的桌案，桌案上摆着些不合时宜的瓷瓶，一个袒胸露臂的仓羯人站在桌案旁边，一直环顾着赌坊里每一桌的一举一动。

叱罗桓领着晚宁和顾言走到那桌案前，脸色绽开了一个标准商人的笑容，那仓羯人见到叱罗桓，迟疑了一瞬，微微扬起嘴角，警惕地上前与叱罗桓来了个拥抱，而后两人说起了仓羯语，叱罗桓时不时回头看看晚宁和顾言，那仓羯人亦顺着视线看过去，一番交谈后，那仓羯人走进了身后的房间里。

叱罗桓见那仓羯人进屋去了，便转身回来，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我说我带了两个大俞的朋友来，能帮他弄到更多他要的东西，他说要进去通报他主子。不过你们一会要是拔刀子，我就不进去了，免得拖累你们……”

顾言往前迈了一步，挡在晚宁身前，“你不是挺能干的嘛，你不进去，我们拿什么与他说话？”

叱罗桓撇开视线一想，觉得好像是这么个理，于是仰了仰头，“那……那你们记得护着我点儿啊，毕竟我现在是你们的关键人物，没我，你们什么也别想办成，那什么，加钱啊。”

晚宁从后面把顾言推开，露出脸来，“叱罗你放心，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顾言此时也不知哪里来的不悦，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异常暴躁，看着墙角皱着眉。

半柱香之后，那仓羯人转出门来，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进屋去，一双异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晚宁和顾言。

那屋里竟摆着些大俞的漆器，大漆架子上陈列着几件细致精巧的瓷瓶和玉雕，皆由巧匠所造，一眼便是价值连城，一张大漆桌案四条腿皆是盘支雕刻，那些弯曲弧度浑然天成，非精工不能造出。

一个大俞衣冠的黑瘦男人坐在那桌案前，一双透着精明的眼睛正看着进门来的三个人，“你们从哪来？来找我，有什么事？”是大俞的语言。

顾言一把扯住正要上前的晚宁，“你从哪来，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听到这话，一双怒目瞪着顾言，“叱罗桓，这就是你说的朋友？”

叱罗桓心想怎么什么事都扯上他一波，这钱挣得也太难了，苦恼的表情爬了满脸，“掌柜，他们只是好奇，毕竟你们是乡里嘛，是吧？”

晚宁此时突然窜了出来，抓起那架子上的瓷瓶，在手里一晃一晃，“掌柜，你这东西比那广陵侯府的都要别致许多，送我玩玩？回头我给你拿个更漂亮的。”

那黑瘦的男人顿时紧张起来，“你你你你放下！这可是很贵的！世间仅此一只，快放下！”

晚宁继续嬉笑道：“那掌柜告诉我，掌柜家乡何处，我便放下。”

那男人果然是极爱财物之人，左顾右盼了一番，随着守在门口的仓羯人使了个眼色，那仓羯人大步上前就要护主，但，顾言的剑可不同意。剑尖抵着那仓羯人壮硕的胸膛，他在上前一步，便可尝到穿心之痛。

“掌柜的，看来你不是很喜欢这东西嘛。”说着，晚宁抬起胳膊，做出一个扔东西的姿势。

那掌柜怯怯弓下身子，“哎呀，姑奶奶，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要干什么呀？”

“嘿，你还不回答是吗？”晚宁说着又从架子上拿了一个玉雕的百戏图。

“哎呀，我就是替锦阳王查个纵火的案子，开了个赌坊，收了些银钱，哪里得罪你们了嘛？”

顾言和晚宁都惊异地对望了一眼，这竟赌坊是锦阳王的人。那锦阳王从不干政，多爱文玩字画，游荡山水，可这又是哪一出？

“你可有凭证？”顾言把剑收起，走近那掌柜。

那掌柜怯生生掏出一块锦阳王府的令牌递到顾言面前，顾言左右看过，确是王府之令。

晚宁把手里的东西抱在胸前，“你说你查纵火案，可有眉目？”

掌柜看了看面前这几个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只查得失火当日，这里有一女子，她招揽了几个官兵，在此饮酒作乐，别的，未有线索。”

“女子，官兵？”晚宁仿佛听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顾言见她突然满脸惊惧，赶紧上前，正正接住了她手里掉下来的东西，那掌柜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叱罗桓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他只知道这两个大俞人是来查案子的，此刻又一脸惊恐，有些摸不着头脑。

晚宁惶恐地走到叱罗桓面前，她打量了一番这个异族男人，随后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声音仿佛被什么掩住了一般，“那胡玉，你了解多少？”

叱罗桓愣神的看着晚宁，“我是从她手里接生意，不太了解别的。”

晚宁双手瞬间垂下，如果胡玉是纵火之人，那那些军士要么是同谋，要么是被囚禁而不自知，而那胡玉背后之人，便是令她满门绞死之人，而如今，那胡玉……知她身份……

顾言赶紧在她身后揽住她，把她转过来，“到底什么事情，你与我说。”

她看着顾言关切的神情，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深吸了口气，定下神来，睫羽闪烁颤动，“颜都尉，那食肆，我昨日去的那里……”她如噎住了一般，不知怎么说下去。

顾言想起王潜的线人说的话，一下便明白过来，往外走去，“你跟这月支人先回去，我去看看。”出去前看了叱罗桓一眼，叱罗桓竖起一个手指，表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