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温遇坐在长椅上,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人,他问自己要不要去吃饭的时候,好像回到几年前的某一个夏夜。
一样的熟悉,一样的让人心弦颤动。
她其实没有忘记,只是短暂地将其搁在时光之间,看似已经被忘记。
实则在某些时候,记忆被谁都清晰。
那时的谢闻颂也是这样蹲在悄悄流眼泪的她面前,只是普普通通一句话,就能让她流眼泪流得更凶。
不是因为他的话太令自己难过。
而是有些人本身的细腻能融化所有冰冷的雨,然后变成流淌的温热,像星环缭绕那颗滚烫的心脏。
温遇想起几年前的高三成人礼。
因为当年的疫情原因,南川附中的成人礼延迟在高考结束之后办。
高考之后,温遇难得过了一段高中三年里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熬到后半夜打游戏,每天过着恨不得一点一线的单调日子,空虚过头到最后连游戏都打到没意思,温遇冷落了switch好一段时间。
某天晚上正一个人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刷手机,程以桉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边敷面膜边问她成人礼要穿的裙子有没有准备好。
“……!”
几天昼夜颠倒,脑子都慢一拍的温遇猛然想起这件事,伸手拍了下脑门:“忘了——”
程以桉给了她一个“还得是我”的眼神,悠悠道:“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商场?正好我也还没买。”
“行。”
温遇整个人呈“大”字形躺在床上,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一副懒倦到极致的模样。
程以桉啧了声:“你这几天都干啥了?困成这样。”
“咋,几天没见成特困户了?”
“……”
温遇表示这句谐音梗必须扣钱。
“熬夜人的快乐你不懂。”
温遇伸出食指摇了摇,跟没骨头似的将整张脸都埋进鹅绒枕头里。
和她“虚度光阴”不同的是,程以桉立下决心,势必要在这个暑假把她高三冲刺那会儿亏损的精力全都补回来。
于是她每天早睡早起,有时候兴致来了直接溜达到公园和老爷爷奶奶一起打太极。
等程以桉运动几件套结束,回到家都洗完澡,温遇才刚刚起床。
完全处于两个时差。
温遇甚至还得再在被窝里磨蹭三十分钟。
和程以桉一起选裙子那天,是她近一周起得最早的时候。
成人礼可以穿自己准备的衣服,毕竟每个女孩的十八岁都只有一次,临近毕业,脱下校服之后穿上的第一件新的裙子,有着独特的意义。
一向在选衣服上佛系的温遇这次也认真起来,和程以桉在商场走断腿,只为找到一条自己喜欢的裙子。
晚上八点,温遇提着装衣服的纸袋,心满意足回到家,她正在微信里和程以桉打赌谁今天的微信步数多,刚换完鞋,看见温途和徐翩禾正在客厅里堆积木。
电视里开着帮助唐宝宝恢复的益智视频,温遇没出声。
一楼有很大一面穿衣镜,温遇把手提袋放在茶几上,打算上楼换身衣服再下来重新试明天要穿的裙子。
换好衣服正要下楼,温遇接了个电话稍微耽搁了几分钟。
刚从楼上下来,就见她的衣服袋子被徐翩禾拎过来,她双手分别提着纸袋的两根绳,目光看她一眼,又移到纸袋里面。
心跳倏然快了几拍,温遇涌上来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她走快两步视线下落,看到纸袋里已经被一团黄色打湿的裙子。
“刚才你放在茶几上,薛姨端果汁的时候不小心洒到了,你看能不能洗——”
温遇愣了好几秒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出声:“可这是我给成人礼买的裙子,导购说只能干洗。”
“你什么时候成人礼?”
“……”
“明天。”
温遇原本想先干洗好,等到成人礼那天换上,结果时间实在是太紧张,应该没办法在礼前,再干洗一次,于是只能先把裙子挑好,至少别耽误流程。
可现在这个点,干洗店也已经关门,衣服脏成这样,肯定是没办法在成人礼上穿了。
温遇也没想到自己就上去一会儿的时间还能出意外,顿时觉得脑袋都大了一圈。
徐翩禾沉默两秒,示意她把自己手里的纸袋接过去。
“你要不从柜子里找一条,或者去我那边看看有没有你能穿的。”
刚照顾完温途喝果汁的薛姨走过来,有些无措地在身前的衣服上擦了下手上的水珠:“小遇啊,实在对不住,刚才是我端果汁的时候没注意,这条裙子多少钱,我掏钱赔给你吧。”
“这……”
温遇沉默地看着袋子里已经脏掉的裙子,不发一言。
丝带挂绳勒在掌心,生涩刮擦皮肤。
明明这件事她比谁都不好受,可仿佛她才应该是那个最应该表现得无所谓的人。
徐翩禾就着她的手将裙摆提起一个角,材质细腻的欧根纱被果汁打湿的位置还没完全干,黏在手上的感觉丧失原本的精致。
确实没办法穿了。
现在送干洗店也没办法赶上明天的成人礼。
她看了眼已经在家里工作了好几年的薛姨,声音温和:“你去忙吧,我和温温说。”
薛姨为难地看了眼温遇,朝着徐翩禾诶了一声退开。
“裙子多少钱?一会我给你转。”徐翩禾抬手顺了顺温遇的长发,单手搂住她的肩膀:“再出去买一件?”
温遇感觉挡在脸侧的长发被女人用手勾到了耳后,她用柔软温热的掌心裹住她的手背,缓而柔的声音像在哄孩子。
如果不是前情不对,她会以为她们是亲密无间的母女俩在说悄悄话。
温遇张了张嘴,声音还没发出来,刚才离开的薛姨脚步加快走到徐翩禾旁边:“夫人——”
薛姨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估计这会儿过来会打扰她们,只是她不过来又不行。
“我刚才摸小途脑门有点烫,量了个体温,三十七度六。”
“我去看看。”
徐翩禾声音立刻就变了,焦急着就要往温途的房间里走,刚往外迈出两步又回头,想起还留在原地的温遇,仓促轻轻碰了下女孩的刘海。
“我一会儿就给你转钱,把裙子买好,明天开开心心参加成人礼啊。”
她说完便和薛姨急急忙忙上二楼,温遇站在原地愣了会,一个人提着纸袋上楼走回自己的房间,再下来的时候发现徐翩禾已经带温途去医院了。
开心。
到底应该怎么开心。
房子里任何响动都没有,她身体发木地坐在客厅里,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已过。
她刚才上楼试图清理裙摆上的脏污,看能不能用别的方法处理掉,结果橙色的痕迹实在难洗,白色欧根纱连着下面的裙衬全都脏掉,面积大到根本没办法遮挡。
确实没办法了。
温遇又翻了遍自己的衣柜,长裙也不是没有,只是要么已经不合身,要么是徐翩禾给她买的,她并不太喜欢的款式。
这些衣服全都被她放在压箱底的地方,所以等她翻完这些衣服,整个人气喘吁吁地仰躺在床上。
口干舌燥,温遇准备下来倒杯冰镇果汁。
一下楼,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果汁瓶口卡在玻璃杯沿,她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劲也没有。
随手拿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温遇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去,又重又慢地吐气,仿佛把胸腔中的全部情绪都排到外面。
不知道将脸埋在抱枕多久,鼻腔连着眼眶开始发酸,温遇没忍住从肩膀开始发抖,枕套的布料被洇湿一小块,她把脸从抱枕上拿开,才发现面前不知不觉站了个人。
温遇被吓一跳,原本在喉咙的啜泣都直接憋回去,声音被气带着冲出来,听上去有些哑。
“你——”
谢闻颂明显是在这已经站了一会儿,黑瞳一眨不眨盯着她,看得人心底发慌。
温遇连忙用袖口装作不经意拭了下眼泪,语气有些急促:“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情绪还没平复过去,不满道:“你怎么还喜欢看人哭啊。”
“门口刘叔开门让我进来的,他正好要送徐姨去医院。”
谢闻颂的话有所保留,温遇垂眼,没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温途发烧了。”
“嗯,我知道。”
谢闻颂顿了下,话题接上刚才温遇说看她哭的时候:“我进来的时候,你还没哭。”
“抱歉,不是故意不和你说的。”
“……噢。”
谢闻颂一本正经道完歉,又往前走两步,蹲在温遇面前。
“所以,为什么哭?”
温遇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整个人带着上身往沙发背上靠,流过泪水的眼睛,此刻正愣愣地看着他。
“为什么哭?”
谢闻颂唇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既然你的眼泪都被我看到了。”
“不会让你的眼泪白流的。”
温遇双手食指压着眼角,却还是没忍住在谢闻颂这句话出来的时候酸涩上涌,为了克制情绪,只能努力将唇角向下压。
温遇最后把裙子脏掉的事告诉他。
谢闻颂听后稍微想想,站起身从兜里拿出手机,给谢景舟打了个电话。
温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搂着抱枕维持沉默,心里却生出一丝期盼地看着他。
谢闻颂自然没错过她压抑着期待的眼神,边接电话,手指像拨弄琴弦一般从她薄薄的一层刘海上划过,轻柔又爱怜地触碰,实则是克制无数次偶尔一两点的心动泄露。
谢闻颂很快结束电话,看了眼还在等自己的温遇:“走吧,我们去拿明天要穿的衣服。”
温遇注意到时间已经逼近十一点,又犹豫道:“可是这个点基本所有店都已经关了。”
“我刚给我爸打电话,他说他有认识的人在南川开礼服店,虽然现在已经不对外售卖,但是可以租借。”
“要不要去?”谢闻颂听温遇的意见。
“去。”温遇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我去换件衣服。”
谢闻颂让家里的司机带他们去谢景舟给的位置。
是一家私人定制的礼裙店,温遇刚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店里除了门口的光亮,里面一片黑沉沉。
谢闻颂走在她前面,不过半步的距离,一进去便看见有人靠在门口的台子上,正翻看手里的册子。
妆容精致的女人看见他们进来,弯起红唇主动问:“你是?”
“谢闻颂。”
“您好。”
他从去温遇家里就一直穿着校服,已经很晚了,他额发安顺垂下,宽大的校服虚拢着他的清瘦,即便如此,他的半边肩膀还是挡在温遇身前。
很让人有安全的动作。
更是一种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
“嗯,我知道了。”店长看了眼他身后的女孩,“姑娘,来挑衣服吧。看看你喜欢哪件?”
她说着,抬手用遥控器打开店里的灯。
温遇说了句谢谢,走了两步跨到谢闻颂的面前,又回头看他。
“去吧。”
暖黄色的灯打在谢闻颂的脸上,灯是从前到后打开的,每亮一分,就能将他的眉眼照得更清楚。
温遇往上抬眼。
心尖像被火苗燎了下。
“快去。”谢闻颂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又轻声说了句,温遇这才跟着店长往里走。
她最后挑了件一字肩的浅粉色纱裙,试穿的时候腰稍微有点些松,裙摆下垂的长度一直到脚腕,和她去商场买的那件差不多长。
拿到衣服往外走的时候,谢闻颂双手环在胸前正靠在椅背上,头微微下垂,像在小憩。
不过他明显没睡,听见声音睁开眼,稍微活动肩膀:“挑好了?”
“挑好了。”
“那我们走吧。”谢闻颂看向跟来的店长:“今天谢谢您了。”
“没事。”她略带深意的眼神在他俩之间稍作逡巡,最后停留在温遇的身上:“成人快乐。”
……
温遇一觉一直睡到闹钟响,比平时起得要早些,打算提前把妆画好再去学校。
等她提着东西下到一楼,并没有任何听见什么动静。
徐翩禾昨晚应该并没有回来。
温遇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她十八岁生日徐翩禾送给她的高跟鞋,想了想还是换上。
皮革底踩上去有点打滑,温遇尝试着走两步,最后还是选择再带一双平底鞋去学校。
旁边的门板被人在外面敲了敲,温遇顺手拧开门,谢闻颂已经站在门口,熟悉的黑色绣花渔夫帽戴在头上。
他根本没穿正装,甚至就是平时的日常穿搭,上衣还是和帽子同色的T恤,锁线工装裤也是黑色。
温遇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浅色裙子。
早晨稍微有点冷,她披了件白色的外套,纱裙露肩,只穿一件肯定会冷。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谢闻颂意识到一黑一白的他们,似乎笑了下。
“很漂亮。”
温遇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你也是。”
谢闻颂和她一起出门,他走得并不快,却还是意识到什么往后看。
刚巧对上温遇有些烦恼的眼神。
谢闻颂和她一起坐在后排。
“脚受伤了?”
“没有。”
温遇将裙摆往上提了提,露出脚上的碎钻高跟鞋。
她垂头,脸侧边好的发辫散落几缕碎发,轻轻拂在晨光里:“就是有点不太适应。”
谢闻颂从裤兜里摸出来几条创可贴递给温遇。
她接过,发现上面印着Hello Kitty,美乐蒂和大耳狗。
可爱到似乎和谢闻颂并不沾边,温遇愣了下才问:“这是你买的?”
“还是。”她想了想,道出自己的推理:“别的女孩子送给你的?”
明显是在说这么可爱的创可贴,总不可能是他自己的买的。
“不要还给我。”谢闻颂面无表情朝她伸出手,眼神往上抬的那瞬间,是温遇熟悉的感觉。
懒散的,又带点两个人之间的独有的火花,不经意地释放就能点亮彼此。
还挺傲娇的。
“要。”温遇见他真的要拿走,连忙攥紧手心,收到胸前,有点不舍得贴。
谢闻颂看温遇一直用指尖触碰创可贴上的可爱图案:“我自己买的,还有很多。”
“噢。”温遇这下没心理负担了,低头把裙摆再次往上提了提,小心将创可贴贴在后脚跟的位置。
认真到脸颊鼓鼓。
谢闻颂原本想说句“笨蛋”,结果还是忍住了。
谁让她绑头发的蝴蝶结太可爱了。
谢闻颂支起下巴看窗外,无声勾起唇角,他真是在心里还要嘴硬一下——
好吧,其实他想说的是公主更可爱。
在心里嘴硬的后果是,最终犟不过自己。
要把正确答案在心底念一遍。
……
到学校之后要先在班里集合,温遇到的时候,班里基本三分之二的人都来了,刚进来就感觉很多束目光落到她身上。
温遇坐在靠窗户第三排,刚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身边围上来几个平时熟悉的同学。
坐在她后排的女生哇哦一声:“温遇,你今天好漂亮。”
“你的妆是自己画的吗?可以一会帮我画一个吗?”
温遇回:“可以呀。”
谢闻颂站在楼道玻璃外,轻易捕捉她陷在阳光里的那抹笑容,突然有点不太想挪开自己的脚步。
文理分科后他和温遇被分开到两个楼,他来文科楼的次数不多,今天因为有时间便一直跟着温遇到他们班。
他没停顿多久,只是在想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太久,连眼神都变成一种守护。
成人礼开始之前,程以桉拉着温遇补腮红,女孩子之间的话题可以聊到很远,直到班主任进来说准备下去的时候她们才分开。
温遇坐回位置上,手机里已经存了几条消息。
是徐翩禾发来的,问她衣服的事又没有解决。
温遇回复已经解决了,想想还是问下温途的情况。
得知他没事,温遇回了句好,两人的聊天戛然而止,她有些不知情绪地看了眼窗外。
后排的女生拍了下她的肩膀:“要下去了,温遇。”
“好。”
窗外天蓝云薄,温遇想,她真的要长大了。
成人礼开始之前按照惯例要先进行校长讲话,温遇站在最后一排,穿着高跟鞋的脚腕已经开始发酸。
她低头叹了口气,正准备把手机摸出来,屏幕自动亮起,显示消息弹出。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你叹气声了。】
温遇谨慎地敲了眼四周,和同站在最后一排的某人相隔二十米对望。
这个距离不太能看清谢闻颂的表情,不过肯定的是,这人一直在看她。
小鱼丸了:你不再看看稿子?毕竟一会儿要上去讲话的人。
谢闻颂早在半个月前就被安排到在成人礼上讲话,这事温遇还是听同学讨论才知道的。
【没有稿子。】
小鱼丸了:果然学霸都靠临场发挥。
对方回她一个句号。
温遇没忍住笑出声。
其实谢闻颂当天发言的内容温遇已经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她印象深刻的是他下台前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
【愿天气都好,理想长鸣。】
是很好的一句话。
不然她也不会记到现在,仍旧印象深刻。
校长和老师学生代表讲话之后,大家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安排在成人门和校园其他地方拍照。
加上今天是开放日,所以有不少家长也一起来参加活动。
温遇听见有好几位家长问自家孩子刚才在台上讲话的人是谁。
熟悉的名字飘在耳畔。
她自己都没发现心中扬起星星点点的骄傲,仿佛脚下的高跟鞋都能走出风来。
成人门布置得很好看,只是现在拍照人太多,温遇和程以桉商量着一会儿再去,便先约着去小卖部买点零食。
温遇早上没吃东西,现在胃里直泛酸。裙腰很宽松,吃点东西不碍事。
怕弄脏裙子,温遇和程以桉找了两把塑料椅,椅子稍微有点矮,她只能先把裙摆往一块收拢再坐。
“诶?”程以桉正翻看手机,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看向温遇:“宝,我哥在门口了,我去找一下他,一会回来哈。”
程以灏今天上午正好没课,听说妹妹要参加成人礼,一大早就从学校赶过来,温遇说你去吧。
目送程以桉的背影,想起刚才陪同同学一起来的家长,嘴里的面包突然有些噎人,温遇吃了一半就放回包里了。
“一会儿一起拍张?”
身边有个人走过来,温遇甚至连头都不用回,单凭声音就知道是谁。
“行啊。”
“虽然他们都没来,不过我们也并不只有自己不是?”
谢闻颂口中的“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乔若琳和谢景舟由于工作原因,这段时间也不在家,自然也没办法来陪儿子参加成人礼。
在这方面的缺口上,他们意外契合。
“你会难过吗?”
“这种重要的时刻没被他们见证。”
温遇看向旁边已经坐下来的人,问了这么一句。
“倒不觉得难过。”谢闻颂笑得很轻:“至少你还在,不是么?”
“一起长大的人没被时光冲散,也是一种幸福。”
他说完这句话才往她这边看,似乎对她的反应很好奇,温遇也被这句话触动心弦,挪开目光的同时小声嗯了下。
温遇和程以桉用拍立得拍了不少照片,最后愣是把带去的相纸都拍光才算结束,程以桉和哥哥约了饭打声招呼提前走,温遇收拾好东西正要给谢闻颂发消息,扭头已经看见他站在班门口。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回头,总是不意外出现谢闻颂的身影。
拍完照回来的时候班里基本已经没人了,温遇整理好包里的东西就往门口走。
刚要下楼梯,才发现脚上的高跟鞋还没换。
谢闻颂注意到她片刻的停顿,目光落在她露出来的鞋尖上:“现在换鞋?”
温遇犹豫:“下去再换吧。”
送他们回家的车还没到,他们只好先站在路边,郁郁葱葱的树下,两个人肩并肩站在一起,温遇从手提包里拿出早晨带的那双软底平底鞋放在地上。
她没太弯腰,怕裙角蹭到地面,但是一边拎包一边提裙摆,还要顾及拖鞋,实在不太方便。
谢闻颂留意到她的动作,原本还揣在兜里的手也拿出来,整个人蹲在温遇旁边,帮她收拢裙摆,稍微往上提了提,不会蹭到地面。
“你——”温遇咬唇。
谢闻颂将右脚的平底鞋放在旁边:“换吧。”
细碎光影化成点状精灵游移在他们身上,谢闻颂单手帮她提裙摆,另只手把她要穿和换下的鞋拿到对应的位置,她换好鞋连腰都没弯,全是谢闻颂帮的忙。
碎钻高跟被谢闻颂单手拎起来,他腾出另外的手,把头顶的帽子摘下来,给温遇戴上。
某人使了点坏,故意用帽沿挡她的眼睛。
温遇也在笑,伸出手盲拍了他一下:“你干嘛!”
视线短暂相隔的这几秒,谢闻颂没让眼神表达得太过明显。
他啧声,为自己的捉弄找借口。
“太热了,怕你中暑。”
可那天下午的风并不热,吹到身上的温度正好,温遇也只当他是心血来潮非得捉弄自己一下,却不会料到那是遮挡藏不住心动的眼神。
那是谢闻颂少有的冲动。
和纱裙同色的粉色蝴蝶结丝带飘荡在温遇的发间,直至风停,斡旋的气流平稳下来,只剩下一点卷起她的发尾,微微带着晃。
和枝尖的绿叶摇晃同频。
那是夏天,那是记忆难忘的十八岁。
是谢闻颂带着温遇去租礼裙的十八岁。
这一场成人礼不想也不应该有遗憾。
谢闻颂低头看向手中的高跟鞋。
唇角被风而牵。
青春有千千万万种,有你在是最好的一种。
鱼鱼公主,十八岁快乐。
终于!要开始写甜甜的恋爱了!《小熊》整体还是偏甜调的,中间稍微有点酸,不过请相信这本成年人的童话,希望治愈永远是我最想表达的那部分。(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