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料持久的秘密 第7章 小猫

“你你，喝粥了。”林妙荷端着一份清粥和两份小菜进了病房：“现在多吃点，今晚十点之后就不能吃东西和喝水了，检查的预约单也约回来了，有一个CT是明早的检查，明早你检查完回来就可以输液了。”

她搭了一下床旁桌，将外卖吃食打开放在桌面上，拆好筷子递给我。

“姐姐你吃了吗。”

“我和蕤蕤还有周澄一起吃，你多吃点，今晚饿了可没零嘴吃了。”

“小荷护士，你和小姑娘是姐妹啊。”说话的是今天新入院的八床家属。

“是的桑桑妈妈。”她笑着回了桑桑妈妈一句：“桑桑妈妈你们吃了吗？”

“等孩子爸送饭呢，桑桑突然生病一家子都乱套了，单位一堆事情都没处理就赶急赶忙来住院了。”

“是啊，天下父母心，辛苦你了。”我看着林妙荷叹了口气，她似乎是共情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赧然，嘴里的粥突然就不香了，还是给人家添麻烦了啊。

“你你先吃着，我去给你拿洗漱用品。”说完她便离开病房。

不多时带着一个袋子进来：“你你这个内裤和牙刷都是新的一次性的，睡衣是我换洗的，已经洗过了的，洗面奶和水乳就用我的吧？还缺点什么？”

“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着林妙荷总是很难以启齿的说出自己的诉求：“我觉得我有点臭，想洗个澡。”

“最好不要，后面好点了再洗呢？”她思考了好半晌，还是拒绝了我这个提议，但是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于绝对了，补充了一句：“要是实在难受的话，我给你擦擦也行。”说完整个脸红的要命。

我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姐姐。”

这像什么话，多大人了还要家里人给帮忙擦身子，李殊汝你真是有点难伺候了。

“我俩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好害羞的。”她嘴硬的补了一句，便红着脸离开了病房。

“哎呦你们姐姐妹妹还害羞什么的啦。”桑桑妈妈抱起刚睡醒的桑桑拍着背哄。

“再说啦你刚才去个厕所回来都喘的厉害，怎么给自己擦身子。”

我再次闹了个大红脸。

应该是白天睡多了的缘故，晚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你你，睡觉了。”林妙荷将病房的房间门打开，举着一个小手电筒巡视病房，见我手机发出的淡光便知道我没睡觉，小声的提醒我。

“姐姐我睡不着。”

“怎么睡不着了，哪里不舒服吗？”她走到我的床边看了一眼供氧装置，确定没什么问题，又摸了摸我的头。

我摇头：“姐姐，我要住很久吗？”

“这个事情急不得的，总之你先别多想。”

她掖了掖我的被角便离开了。

其实是有点多想的，睡不着的时候搜百度一看这病没法治，只能控制，就觉得自己是个大麻烦了。

我放下手机却也始终睡不着，闭着眼睛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隔帘被拉开了，我并没有睡着，只听到一阵窸窣的声音，我睁开眼看向声音的源头。

却看见林妙荷穿着睡衣正在蹑手蹑脚的拼陪护床。

“你你，姐姐吵醒你了吗？”她将陪护床拼好后坐在床边发现我正在看着她：“我和蕤蕤换着休息，怕你不舒服进来陪陪你，我去值班室抱一床被子来。”

我点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

“姐姐，去值班室睡吧，我不要你看着的。”我小声说道，怕把桑桑一家吵醒：“陪护床太硬了，你工作太辛苦了。”

“你不要担心我，我有不舒服第一时间会摁呼叫铃的。”

她点头，又将陪护床折起来放了回去，和我道了个晚安便又离开病房了。

我看着病房的门关上，走廊上最后一点灯光也被掩盖，心里止不住的酸。

一夜无眠。

“七床，眼睛遮一下，我要开灯准备抽血了。”我隐隐约约听到这句话后下意识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几点了。”

“五点半，叫什么名字啊。”那个叫蕤蕤的护士端着治疗盘来到我拉起我的衣袖核对手腕带。

“李殊汝。”我哑着嗓子回答。

“抽好了啊，自己手要摁住，不要淤青了哦。”蕤蕤护士将抗凝管放回盘中，便去了下一床。

下一床是桑桑小朋友。

那个叫蕤蕤的护士照例核对完名字和抗凝管，终于在准备抽血的时候，一直没睡醒的桑桑小朋友感觉到了危机。

一时间整个病房充满了孩童的啼哭。

只见桑桑小朋友边哭边挥手臂试图抵制那位名叫蕤蕤的护士。

桑桑的妈妈也控制不住爆哭的桑桑，一时间整个病房鸡飞狗跳。

蕤蕤护士没办法，只能先去下一床。

病房在桑桑妈妈的安抚下终于又归于安静，我想补个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叹了口气起来洗漱，却发现自己比昨天似乎好了点，洗漱过程中喘气感没有那么强了。

这是个好兆头。

中途林妙荷将今天要做的CT检查单递给了我，和我说预约的时间是今早九点，让我等她下了夜班之后陪我一起去。

我表示同意了之后她便接着去忙了。

在等她下班的期间尹主任带着组上的医生来大查房，其中里头的医生就包括我的主治医生周澄。

尹主任大概询问了一下我的情况，做了一份简单的评估，再同我的主治医生周澄说看看今天的检查结果，最好是再调整一下诊疗方案，小姑娘毕竟还年轻，最好是稳定在恢复期这样子诸如此类的话。

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一问一答任人摆布，其实我更想听到关于我出院的消息，但是没有。

她们在我的床边聊了很多，但是绝口不提出院的事情，这让我一度很焦虑，我因着家庭的关系，手中的钱并不多，又因着我现在正是关键的学习时期，缺了课更让我觉得会落下的非常多的进度。

但更多的还是...我不能在麻烦林妙荷了。

在我还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林妙荷一脸疲态的推开了我病房的门，桑桑一眼就认出了她，吵着闹着要林妙荷抱。

林妙荷捏了捏她肉圆的脸，递了她一包饼干：“今天的桑桑要乖乖听妈妈的话，病才会快快的好哦。”

桑桑搂着林妙荷的脖子亲了一口，甜甜的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懂礼貌的好孩子。”

林妙荷将桑桑交给了她的妈妈，朝我扬了扬下巴：“走吧你你，带上CT的检查单，咱们去一楼的影像科。”

我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上了员工电梯。

“江姐，我刚才给咱科室来过电话的。”我看着林妙荷熟练的和站在面前的那位穿着白大褂医生交谈，她顺手将躲在后面的我捞过来：“这是我妹妹，最近身体不太好，住院了，尹主任给开了个CT检查单，有没有空的诊室给她拍一下，早点把CT拍了等等上楼要是尹主任还没下门诊的话，还能让他看看这个片子情况。”

“行的呀，去五号诊室里头等我一下，我喝口水就来。”

她谢过自己的同事之后便将我领进了诊室，说她在门口等我出来。

等我从诊室出来之后，就看见林妙荷倚在墙角打盹，头一点一点的。

自从我家庭变故之后，我变得晦气沉沉，看着自己只剩下一个人，一步步走向一条晦暗不明的路，没有尽头，只是她出现了，我便开始像大病初愈一般，试图在这条破烂的路种上充满生命鲜活的花。

我没喊醒她，只是平静的看着她，她也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打量的眼光，悠悠转醒，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夜班太磨人了，拍好了吧，咱们上去病房看看尹主任还在不在，让他看看CT的结果。”

“这个CT看过去还是可以的，按照小周的那个诊疗方案是可以的，就是急性哮喘这个东西难以彻底根治，以后的日常生活上还是要多多注意的，听说你是柳絮引起的？那接下来那些花花草草的话尽量也不要接触了。要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

尹主任说了一大堆，其实我是没太听的懂的，我偏过头看着林妙荷，她听着尹主任的话连连点头。

“谢谢尹主任了，那我们不打扰您下门诊了。”她说完就牵着我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你呢，就在病房等着输液和做雾化，氧气还是要吸的，我已经拜托我同事多多照顾你了，她是你今天的主管护士，你昨天见过的，叫王喜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她。陈阿姨今天中午会来医院看你，她不太放心你向我打听了你住院的这件事，我就告诉她了。”她将鼻导管给我戴好之后拎起刚才随手放在床边的手包，“我就不陪着你了白天，正好陈阿姨来，我也回去补个觉，下午我来上夜班的时候将你需要的东西带来，你看可以吗。”

“可以的姐姐，你快回去休息吧。”我点了点头。

“好乖的小猫。”她摸了摸我的发顶：“给你点了粥，记得喝。”

“走了。”

她打开病房的门深吸一口气回头朝我挥了挥手。

下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