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乐寒枝 第40章 云起又重逢

李渊在长安站稳脚跟后，便将留在晋阳府内的家眷们悉数接来长安，只留元吉一家镇守晋阳。无茵已经怀胎八个多月，身子有些笨重，行动不便。若芊的身孕也有四五个月了。为了与世民的团聚，她们一路舟车辛苦。

盈盈与李菁早已为她们将承乾殿打点妥帖，将她们迎回殿中。盈盈向无茵行礼后，看着无茵大腹便便，连忙向前搀扶着她：“夫人一路辛苦，如今公子暂时居住在承乾殿中，比原来的府里宽敞些，卧房已经收拾好了，夫人去看看满不满意。”

盈盈一路扶着无茵走回房中，无茵眼见陈设明亮，器物奢华，点头称赞：“比以前漂亮多了。”

盈盈陪笑道：“京华景象嘛，夫人就要临盆了，公子特意嘱咐又添了好些东西，大丞相也送赏赐了侍女、器物，务必要使夫人满意呢。”

无茵坐下，盈盈拿来靠垫团囊给她垫上腰上，让她放松下来。

无茵看着盈盈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而周道，说着：“盈盈，这些日子有劳你照顾世民。”

“夫人说哪里话，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无茵想到若芊，心中不知从哪涌起隐隐谦意，说道：“若芊的事，哎，也是难为你了。”

盈盈答道：“没有，夫人……奴婢知道轻重，不会有什么想法的。您现在月份大了，不用挂心这些，好好休养要紧。”

“哎”，无茵叹了口气，“若是若芊能像你一样明理懂事就好了。”

无茵又问，“哎，世民呢？”

“公子随大丞相、世子入宫早朝。平时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今日略晚些，怕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吧。夫人您好好歇着，公子一回来殿中，就会马上来看您的。”

盈盈给无茵端来些果汁，“夫人有孕，不宜多饮茶，这果汁很是清爽，夫人尝尝。”

无茵喝了一口：“的确不错，你给若芊也送些吧。”

“是”，盈盈答道，正要下去。无茵想了一下：“让若菱去吧，你陪我说说话。”无茵想来是体贴她，怕她见到若芊难受，便让若菱去了。

世民快马回到府中，便赶着看望无茵了。世民进来殿中，无茵和若芊都在。无茵想是坐着有些疲惫了，盈盈正跪扶着她的双腿，让她好靠在那张新置的琉璃屏风塌上。若芊坐在一旁，上下来人正在将他们从晋阳带来地东西分头安置。见他进来，盈盈与侍女们都向他行礼。若芊也怯怯地起身。

世民没管那么多，便立刻冲向无茵：“茵妹，你怀着身孕，还长途跋涉，实在辛苦你了”。

“嗯，二郎，还好。本来打算留在晋阳生产，可是我心里实在想念你，我们的孩子也很想念他的父亲，所以我还是前来了。”

“我也是，每日每夜都在思念着你，这么远赶来，很疲惫吧？”

“月份大些了，是有点累，不过都还好。看到你，什么疲惫都没有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团聚了”。他和无茵温存了一阵，扶着无茵，“快躺下”。

无茵看到若芊，给她使了个颜色。若芊起身，准备跪下向世民请罪：“公子……”

世民看着她，很温和的一挥手：“好了好了，你身子也不方便，免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你也好生歇着，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下去。”

若芊听了世民的话，虽然没什么私底下的温存与情分，但到底也是接受了自己，低声说道：“谢公子。”

“坐吧”世民说道。

晚上，世民、无茵、若芊坐在桌边，为重逢而举杯。盈盈和若菱，还有承乾殿中新分来的侍女一道服侍着。长安果然富贵，无论杯盘碗盏，菜色品类，还是身边侍女的姿色礼仪，都比晋阳好了很多。

盈盈侧脸打量着若芊，她倒是不一样了，穿衣打扮，饮食起居也都大不相同。虽然还是面露卑微之色，但很明显已经有了小夫人的模样。

世民和无茵回到房中，若菱带着侍女们服侍他们更衣后退下。两人总算单独待在了一处，无茵眼见世民自信英武，不由得赞叹起来：“二郎，才几个月的时间，你就建立了这么伟大的功业，我真是为你骄傲。”

“世民很是高兴：“是父亲的运筹帷幄，还有大家的谋略，将士们团结奋战，才有今天的局面。”

无茵发自内心的赞许着：“你还这么谦虚，我知道你出力最多。但你还这么谨慎，我真是有幸，嫁给一个如此明锐的丈夫。”

“哎，小妹，你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世民一转话题，把手轻轻放在无茵肚子上抚摸着，充满了爱恋。

“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好，反正我们不止这一个孩子，对不对，不过，要是个男孩更好。”

“哦，为什么？”

“嗯，很多理由有啊，比如像我一样英俊啊，像你一样聪明……”

无茵笑得甜美，两人久别胜新婚，自是一番温情默默，勿用多言。无茵突然提到，“二郎，今日我看大嫂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大哥也是淡淡的，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世民叹了一口气：“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大哥大概最近有些介怀吧。”

“介怀？”无茵疑惑的看着他。

“小妹，你不要担心这些事了，还是好好休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身孕，其它的事情都有我。”

无茵点点头，“嗯”，然后幸福的靠在世民的肩头，两人一言一语，共度良宵。

无茵的确是个善心人，待若芊不错，一应需要都供给周全，但若芊心中却始终希望能有来自世民的一丝温情与眷顾。她眼见世民对无茵的温柔体贴，对自己虽然也是接受了，但世民那无奈又有些无辜，还透着些冷漠的神情，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能够化解。她不求能像无茵一样，至少也应该有片刻温存才好。这一阵子，她反复回顾着之前的点滴，心中难解那种愧疚，或是自责，她倒是真正的忧愁思虑，很难排解。

她也见盈盈对自己并无不悦，对无茵既非讨好，也非心计，一切那么真诚而自然，倒也十分敬佩。她便让人请来盈盈，不知为什么，她特别想看到她，或者是说，感受到她的那种善意与真诚。虽然无茵给她几个婢女伺候着，但她却更加敏感，觉得她人眼里总是看低了自己，心中隐隐地更加不自在，只是表面不好表露出来。

盈盈听到若芊唤她，今日看着他们三人的情形，也能理解个大概，虽说无论宫中府中若芊这种都是寻常事，但若搁在自己身上，却也是煎熬与难过的，她也是不容易。于是她便起身前去探望若芊。

“小夫人”，盈盈向若芊行了个礼。

若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盈盈姐姐，谢谢你来看我。”

“是奴婢疏忽了，应该早点儿来探望小夫人才是。”

“欸，你别这样，倒折煞我了。”

“这是应当的”，盈盈笑着搀扶她回去坐下。

若芊看着盈盈真诚的脸，说道：“姐姐，以前我不理解你，现在倒有些懂了。”

盈盈温和的说：“你别多想，现在有着身孕，要好好调理，给公子生个健康的孩子。你放心，公子是和善人，他会好好待你的。”

若芊听着这话很是顺耳：“哎，我知道我不应该……”盈盈打断她，像安抚自己的妹妹一般：“你别胡思乱想，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不能总停留在过去，对不对？”

“你怨我吗……”

“我没有，真的没有。”

“你难道不想……”

“也许想过，但你身在其中了，也不过如此，是不是？”

“可是你和公子之间有深厚的感情……”

“好妹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或许我与公子缘该如现在这般，我是无怨的。”

若芊听到这句，有些被打动了，流下眼泪。盈盈连忙安抚她：“若我惹你伤心了，实在是不应该。我理解你，你更要好好保重自己，有什么需要的我会为你尽量打点的，也不用劳动夫人，好不好。”

若芊点了点头，她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世民离不开她，现在无茵也对她很是依赖，如此温暖、无私大度而有力量的女子，谁会不喜欢。

又过了些时日，无茵到了生产的时候，世民在门外等了大半宿，看着院里的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他心急如焚，无茵惨痛的叫声让他不断揪心。盈盈自然也在殿中来往照应，她看着世民着急的样子，给他披上外衣：“公子，这夜深风露重，你到偏殿去等吧，怕还得几个时辰呢。若也熬坏了，岂不是又让夫人担心，怎么能好好坐月子呢。”

世民听了，觉得有理，说：“盈盈，你替我好好照应着。”

“公子放心吧”。经过一夜的疼痛，无茵顺利产下一子。世民很是高兴，这是他的长子。他很兴奋，一种初为人父的欣喜。盈盈和满屋侍女向他道喜的时候，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而是直接冲到无茵的床前去了。无茵看着儿子，喜出望外，世民坐在床前，逗弄着这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他好可爱，长得像我，果然是和我一样英俊呢”

“公子，其实眼睛长得像夫人呢，只是气韵上更像公子”若菱在旁边说道。

“对对对，无茵，你看，他的眼睛和你一样，大大的，那么有神……小妹，你辛苦了，我要好好谢谢你”，世民脸上洋溢着无边的幸福。

李渊听到无茵给世民生下了长子，很是高兴。这是进入长安以来李家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他马上带着万氏前来承乾殿探望，高兴地说道：“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也是个有福气的，生在我们李家入居长安之后，就取名承乾。”

万氏听了：“承乾？好名字，不知从何处想来？”

李渊说道，“这倒不难，世民不正住在承乾殿嘛。所以，就叫这个名字。”

世民和无茵都很高兴。无茵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隐隐担心起来。李渊与万氏走后，她问世民，“二郎，承乾这个名字虽好，但大哥听了，会不会多心呢？”

“大哥怎么会多心呢？”

“你想想，承乾是继承乾坤的意思。现在的世子是大哥，未来若父亲称帝，大哥十有**便是太子。我们的儿子名中取了承乾的意味，这岂不是多了些麻烦，大哥怕是更要介怀于你。”

世民点了点头：“小妹，你说得很是，但这是父亲赐的名字，我们也不必多说什么，否则好像煞有介事，反而落人口实了。不过，你的提醒倒很是重要，近来大哥的心思的确不好琢磨，我们得事事小心才是。”

世民又轻抚无茵：“你刚生下承乾，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养好身子最重要。”无茵点了点头，她望着目光坚毅的世民，仿佛在思索些什么。

果不其然，建成和郑氏确实也在谈论着承乾这个名字内里的含义。虽说李渊只说名字偶然得自承乾殿，但有心人却不愿相信如此简单。只怕这个名字落倒建成眼中和心中，至少是个极大的讽刺。

“父亲也太偏心世民了”，建成也在府中叹气。

“偏心不假，世民功勋卓著也是真”郑氏回应道，“这世民的儿子取名承乾，独揽乾坤，你的位置又在哪儿呢。”建成听完不悦，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