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乐寒枝 第24章 空留可怜谁与同

当晚，无茵去了万氏房中拉家常。

她有意询问起盈盈的事，万氏拿不准，问她为什么这么问。无茵原原本本告诉万氏下午发生的事，万氏叹息着：“这个四郎，家里就他不省心。哎，盈盈这个姑娘，挺可人疼的，对世民也也好，忠心耿耿的。四郎这样，以前也有过几次，可后来眼见消停下来了。不知是怎么回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开始了。现在可是最需要他们兄弟和睦的时候啊。”

无茵很大方的说道：“姨娘，我知道世民心里是喜欢盈盈的，不如就让世民把盈盈收在房中好了。这样既可以成全世民，元吉也就死心了。我知道，姨娘、父亲还有世民疼我，不想让我不快。不过只要世民喜欢，我想我是会接受这件事的。”

万氏赞叹道：“无茵，我知道你是个随和又大度的好孩子。只是这件事，怕还是要问你父亲的决定呢？”

“问父亲？为什么……”无茵感到不解。

恰好这时，李渊从门外一步跨了进来：“我都听到了。这个该死的四郎，这个关键时刻竟然做出这种事。让世民揍他一顿也好。否则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还会惹出什么祸端。”

万氏劝上一句：“好了，你先消消气再说，现在也不是赌气的时候。”

李渊对无茵说道：“无茵，我刚才听到你的话，你的确是个好孩子，世民能有你做妻子是他的福气。这么跟你说吧，盈盈算是我故交的幼女，但这乱世流离，世民初次随我出战云州的时候把她救下。那时候年龄还小，她身世又有些特殊，所以我让她只做世民的侍女。就是现在这个时候，许给世民也不甚妥当。你也知道，我们李家正举大计，还是不要让这些儿女私事影响到世民。等将来，你和世民若同意，再做打算也不迟。不过盈盈确实是个难得的女子，应该也会是你一个不错的帮手，我信得过。至于元吉，我知道他那脾气性子，自小总是和世民争东讨西。他又轻薄奢侈。若把盈盈给他，我还怕辜负了故人所托……无茵，这下你应该明白了。”

无茵听了李渊一番话，心下了解，她温柔说道：“嗯，我明白了，一切都听父亲的安排。父亲忙碌一日，也早些休息罢，儿媳告退。”“去罢”。

万氏看着无茵走了，问道：“大人，你还是没有把盈盈的身世告诉她。”

李渊说道：“在我们成功之前，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再说，隋朝覆亡也是迟早的事。那皇上现在在江都，自己都朝不保夕，哪有心思会管这样的事呢。”

李渊说道：“哎，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看高君雅诬告我谋反，‘扣留掖廷宫女’在府还是罪状之一呢。所以小心些好……再说，我们起义，就是义军，代表正义王道，是不能有一点瑕疵的。尤其是世民，他前途无量，万一有什么流言影响到他，或是陛下突然间动了什么别的心思，那可就太不值当了。再说，保守些，也就委屈盈盈一人罢了。但也不是一直委屈嘛。等我们功成名就，孩子们也都成熟起来，我就不管这些事了。”

万氏点点头，心中敬佩：“说的是，还是大人想得长远。”

无茵从上房里出来，当然意识到李渊没有完全告诉她盈盈的身世究竟如何，但她也不想追究了。李渊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只是待以时日。

她当然知道，世民纳妾是迟早的事，不是盈盈也会有别人。若一举攻下大隋江山，身边就会有更多更多的女人。这些事她从小听多见多，也习以为常。虽然她的确比一般人大度些，但毕竟也是女子，当然想独享自己的丈夫，或者是说，尽量延长独享丈夫的时间。

她也知道，这些事，终归还是看世民的意思。

她和世民成婚也有些日子了。虽然世民经常从早忙到晚，回来已经很是疲惫。但世民对自己既尊重，又爱护，又信任，夫妻之道，中规中矩，虽然不是那种强烈的男欢女爱，或浓情蜜意，但他宽厚踏实的肩膀总是给自己安全和温暖。

世民从未提过纳妾的事，也很少流连于美色，似元吉一般放浪形骸。她想想白日丽婉的样子，想想元吉，真是庆幸自己能嫁给一个如此明理、儒雅又敦厚的丈夫。

当她边琢磨，边缓慢走回房中后，若菱告诉她，盈盈发了高热，昏迷不醒……

“快去请大夫啊，还愣着干什么”无茵急了，连忙吩咐道。“哦……”若菱赶紧去了。

医官来得倒也很快：“夫人，这位娘子的伤口有些深，高热也是伤口所致，敷上药，热度自然就退了。这脉象眼见是有些劳累，气血失调。没有大碍，等伤口好了，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谢谢大夫。”无茵转身吩咐道：“若芊，你这两日多留心照顾她吧。”

今天从李渊那出来后，无茵心里已经接受了盈盈。她觉得自己有保护盈盈的责任，看着盈盈那无辜受过又虚弱的样子实在有些自责。要是早点儿知道这一切，便是说什么也不能让元吉带走盈盈了。她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子，萌生出许多的怜惜。

若芊口里答应着照顾盈盈，但却心中一直对盈盈有些敌意，只是没有对无茵表达出来。她感觉到无茵似乎越来越信任盈盈了，倒是对她经常指责起来。说是照顾，其实也就是敷衍一下。她似乎有着和若菱不一样的心思，好像她并不是来伺候夫人公子，至少是来做半个主子的。若芊当然明白陪嫁侍女的归宿是什么。所以，她真是不理解盈盈，为什么到现在还只在做着奴婢，还好像很享受这个过程。

世民听到无茵的讲述，一下子跳了起来：“元吉实在太可恶了，他怎么能这样？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一定得去找他，好好算算帐。”

无茵忙拦住他：“二郎，父亲的意思，是在这紧要关头，不要伤了你们兄弟间的和气才好。”

世民心有怒气，说道：“不行，如果再不给他点教训，他真的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倒时候岂不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无茵劝着：“二郎，你想想看，你和父亲，经过多少筹谋和努力，终于天时地利人和，马上就要出兵。这件事虽然可气，但毕竟是府中私事，若闹得众人皆知，那些跟随我们的将军将士，看到公子之间不和，岂不是军心不稳，得不偿失。我知道你心疼盈盈，但这件事，恐怕还得忍下来。”

“哎”，世民长叹一口气，“茵妹，你说的对，是我急躁了。谢谢你提醒我。”他回身拥着无茵的双肩：“对了，盈盈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她。”他停了一下，问无茵道：“你不会介意吧……”

无茵说：“怎么会，我也很是自责，实在是不知情由，开始还责备了她，心里也觉得很是抱歉呢。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好啊，谢谢你，茵妹。”

“二郎，其实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我也可以多多照顾她。”

世民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说道：”茵妹，你对我这么关怀体贴，事事为我着想，我很是感激。不管未来怎么样，现在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日子，对不对？走吧”。无茵听到此话如此温存，心中很是感动。

两人来到盈盈房里。盈盈脸上的红肿虽然消去了，但依然虚弱，正睡着。若芊上前准备叫醒她。

“不要打扰她”，世民小声说道。

盈盈仿佛在梦中感觉到了世民的气息，睁开了眼。她挣扎起身：“公子，夫人……公子何时回来的。”

无茵说道：“公子打了大胜仗，一举收复了西河，他一回来就来看你了。”

盈盈挣扎着露出些笑意：“啊，那要祝贺公子……公子征战劳累，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世民安慰她，“盈盈，你要安下心来，养好伤要紧，知道吗……怎么还是这么烫，大夫怎么说？”

若芊连忙回道：“回公子，说是伤口引起的。等伤口好了，热度才能退呢。”

盈盈虚弱地说着：“公子，奴婢不要紧，谢谢你和夫人来看我……”

无茵在旁边也安慰她：“盈盈，你不要怪我，那一日是我不知原委，让你受委屈了。如今我也要向你道歉呢。”

盈盈想要起身行礼，但实在没有力气，挣扎道：“夫人快别这么说。是夫人救了奴婢，奴婢还要谢谢夫人……”

世民连忙接过话来：“哎……盈盈，不要这些虚礼了，你好好休息便是……”

话音刚落，盈盈就支撑不住，然后顺势倒了下去。世民一把抱住她，又轻轻地放下。

这一瞬间里，世民感受到她滚烫的身体，又看到那胳膊上的伤痕，心痛不已……看她瘦弱又纤细的身子，明明是被欺负得受伤，却只字不提，一直再向自己祝贺军功。明明是无茵做事欠妥，她却能理解，还很合礼数向她道谢……明明多么想躺在自己怀里，求他保护她，但却不能说出一言，而只能默默的期待。他怔住了，心痛难抑……

“二郎，盈盈需要休息，不如我们先走吧……”

这一刻，世民心思都被盈盈带去了，他不知所以的被无茵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