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还 第40章 第 40 章

早餐桌上，莫眠盯着裴月还看了好一会，才确定她脖子上的这条项链不是自己送给她的。

“月牙，你什么时候买的这条项链？”

“啊？”裴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注意到莫眠的眼神，才后知后觉地捏起脖子里这条项链，看了眼身旁专心吃早饭的人，得意道：“有人送给我的。”

“男的女的？”裴千廷靠在椅背上，瞥了一眼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男生。”裴月还坦诚回答。

裴千廷眉头立刻拧紧，眼神不屑，冷声道：“廉价。”

裴月还怔住，裴雁来吃饭的动作也顿住，抬起头，眼神冰冷。

裴千廷注意到他的眼神，反问道：“怎么？你不觉得？一根破链子，有什么好稀罕的，赶紧摘了。”

“我觉得挺好看的。”裴月还小声说，注意到裴千廷不满的眼神，坚持说道，“爸爸，我喜欢这条项链。”

裴千廷不舍得对裴月还说重话，但那根项链又实在碍眼，他压抑着怒火，“我现在就给你买一百条，那根破链子上连颗钻都没有，他也好意思送给你。”

裴月还：“……”

裴雁来的脸色变得尤为难看。

莫眠拍了拍裴千廷，示意他少说话，又柔声问裴月还：“月牙，那别人为什么送你项链？”

虽然他们已经快满十八岁了，但现在恋爱还是有些太早了，现在这个阶段，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裴月还回答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裴雁来为什么送自己礼物。

她转头看向一旁面容沉郁的当事人，问道：“为什么啊？”

“……”

莫眠很快反应过来，“是哥哥送给你的啊？”

裴月还点头：“昨晚送给我的。”

裴千廷脸色缓和了许多，重新看向那条项链，觉得比刚刚顺眼多了，“凑合带吧，他也送不出什么好东西了。”

裴雁来扔下筷子，起身走人。

莫眠喊他，“雁来，吃完饭再走。”

裴雁来头也不回，冷漠道：“饱了。”

裴月还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肯定又生气了，也连忙起身走人，“爸爸妈妈，我也吃饱了，我去上学了。”

莫眠看着她，笑道：“好，去吧。”

裴月还往前追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他们：“爸爸妈妈，我想让同学一起来家里补课，可以吗？”

裴千廷眉头皱起，他不喜欢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家里。

但裴月还又很快补充道：“不会打扰到你们的，我们只在二楼活动。”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裴千廷说不出拒绝的话，勉强点头，“可以。”

裴月还又看向莫眠，莫眠笑着对她说：“我没有意见。”

裴月还立刻笑了起来，开心道：“谢谢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去学校的这一路上，裴月还的嘴角一直扬起，一刻也没有落下过，整个人兴奋到了极点。

然而相比起她的好心情，裴雁来则像是被一层冰山笼罩住，整个人既阴沉又冰冷。

一不小心瞥见他难看的脸色，裴月还的笑意收敛，拿起脖子上的项链，对他说：“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礼物。”

裴雁来看向她，面无表情。

“真的很喜欢。”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她轻轻亲吻了下吊坠上的月亮，“其实，不管你送我什么礼物，我都很喜欢。”

他们能够成为亲近的兄妹和亲人，是她现在觉得最幸福的事情。

她从来不敢幻想的美梦，现在真的实现了。

裴雁来脸色稍霁，但还是没有笑意，他冷声说：“我们之间的事，以后不准再告诉别人。”

“啊？为什么？”裴月还不解问道。

“没有为什么。”裴雁来看着她，“这是秘密。”

“我们两个的秘密？”裴月还想了想，很快点头，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好，这是只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以后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已经有三个人知道了，裴月还看着前排司机脸上的笑，但懒得再纠正她。

裴月还一路上抓着项链看个没完，眉眼弯弯，温柔天真。

车子快到青和高中校门口时，她忽然戳了戳裴雁来：“爸爸妈妈都已经同意了。”

裴雁来看向她，眉心蹙起，同意什么？

“同意封若华来补课。”裴月还解释。

裴雁来转开头，“我不同意。”

一分钟后，车子停稳在青和校门口，裴雁来打开车门下车，却被裴月还拉住衣袖，“你再考虑一下？”

“放手。”裴雁来不耐烦地命令道。

“你考虑一下，我就放手。”

裴雁来一条腿已经撑在了地上，回头掰开她的手指，“考虑好了，不同意。”

“喂，你怎么这样。”裴月还不满道，“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裴雁来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脸，深吸了口，停顿了三秒，在裴月还期待的目光中，冷酷道：“不同意。”

“……”

裴月还快要被他气死了，脸颊微红着鼓起，眼睛愤怒地瞪着他。此刻的表情和她书包上挂着的钥匙扣一摸一样。

裴雁来眼里划过笑意，但很快收敛，勾唇吐出一个字：“猪。”

然后，在她愤恨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林宇凡今天没来上课，封若华回头看了几次，都没有发现林宇凡的身影。

她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却隐隐的有些烦躁。

课间休息，犹豫了许久，封若华还是走向裴雁来，问道：“他今天怎么没来？”

裴雁来抬头看了眼她。

封若华说：“我就随便问问。”顿了顿，又说，“其实是老师让问的。”

裴雁来手里发着信息，不带感情的说道：“关我屁事，我又不是他爹。”

封若华面色微讶，过了会又问：“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裴月还的微信发了过来。

【求求了，求求了，中午我给你买饭！】附赠一个双手合十的表情包。

裴雁来：【看你表现。】

发完这条消息，他把手机扔进桌兜，瞥了眼封若华，“他喜欢你，你们关系不是更好。”

封若华整个人瞬间僵住，瞳孔睁大。等反应过来后，先看了看周围。

周围其他人都在玩手机闲聊，手机外放的视频掩盖住了裴雁来的声音，没人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

“你别乱说。”封若华声音冷硬，脸色难看。

裴雁来打量着她的脸，嗤笑道：“你慌什么？”

封若华急忙否认：“我没慌。”

“你不喜欢他？”

“不喜欢。”

裴雁来又问：“那你喜欢我？”

封若华定定地看向他，眼神认真，点头：“是，我喜欢你。”

裴雁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听到了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

“死心吧，别做梦了。”

封若华：“……”

中午放学铃一响，不顾老师还在讲课，教室里的人全都乌泱乌泱跑了出去。

一分钟后，教室里只剩下了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讲台下的裴雁来和封若华。

数学老师和封若华面面相觑，裴雁来面无表情。

老师扶了扶眼镜，手上的粉笔在黑板上点了点，说：“那我给你们两个继续讲？”

封若华点头，“好，谢谢老师。”

裴雁来不置可否。

年迈的数学老师看着这两个学生，眼眶微湿，心上涌过一阵暖流。本来对自己的教学事业不抱任何希望了，但这两个学生专心听讲的模样，犹如在将熄的火星上扔下一根火柴，瞬间，火苗燃烧，火光冲天。

他教书育人的初心又重新回来了！

老师越讲越激动，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大，字迹龙飞凤舞，直到最后，潇洒地扔掉粉笔头，大声问道：“听懂了吗？”

无人回答，封若华一脸沉思，裴雁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没事，没听懂也没关系，老师可以再讲一遍。”他现在讲得正上头，谁也不能阻止他的教学热情。

“裴雁来！”裴月还人未到声先到，声音传进教室里，震耳欲聋。

两秒钟后，她从教室门口探出一个头，看见裴雁来，笑着冲他招手，“我们去吃饭啊！”

裴雁来放下手里的笔，却没有起身，左手撑在课桌上，支起下巴，遥遥地看着她。

裴月还脸上的笑意渐浓，见他不动，也不开口催促。

她直接跑到他桌前，拉起他的右手就往外跑，边跑边说：“快点去吃饭，我要饿死了。”

阳光在她身上投射出一道透明剔透的剪影，随着她奔跑的轨迹，蔓延拉伸成一条璀璨容光。

这条容光洋溢着希望，将已经永坠黑暗的人轻易地拉向天光大亮。

她的笑容，侧脸和那双纯净的眼睛，都将成为他永恒的记忆。

裴月还一跑出教学楼，就累得气喘吁吁。

她松开裴雁来的手，微弯下腰，月亮吊坠顺势离开脖子，悬在半空，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夺目的光芒。

她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道：“我跑不动了，好累啊！”

裴雁来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眼里有细碎笑意闪过，但说话的声音仍旧冷酷。

“刚刚不是挺能跑的吗？”

裴月还皱眉看向他，“我可是一放学就跑过来找你了，你还说这种话。”

裴雁来眸光微怔，然后问她：“你就这么着急想见我？”

“你不是说看我表现吗？”裴月还说，“我不是想表现好点，这样你才会考虑让若若来家里补课？”

听到她的解释，裴雁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冷声说：“你这么关心你的若若，那怎么不跟她一起去吃饭？”

“啊？”裴月还喘够了气，直起身，问：“她在哪里？我没有看见啊？”

她眼神懵懂，一脸疑惑，裴雁来看着她的表情，心情突然好转，双手插兜，往前走去，漫不经心问道：“你没看见她啊？”

“没有啊。”裴月还跟在他身后摇头，难道她错过了什么。她刚才只顾着一心找裴雁来，根本就没有顾上其他人。

“那算了。”裴雁来说，“反正也不重要。”

裴月还：“……”

那你刚才到底在问什么？

食堂吃饭的人不多，裴月还让他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她去帮忙打饭。

然而，裴雁来却没有听她的，反而从她手里抽走饭卡，朝食堂窗口走去。裴月还看着他的动作 ，在原地愣了两秒，又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不是我来打饭吗？”

“你去占位置。”

裴月还回头，看见食堂中间一大片空荡荡的座位，吃饭的人就零星几个，这还需要占吗？

裴月还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回头看看。

裴雁来转头，看见那一大片空着的座位，面色不变，镇定道：“我要坐第五排第七个位置。”

裴月还立即说：“我马上去帮你占。”

说完，不等裴雁来说话，就立刻朝第五排第七个位置跑去。

裴雁来站在原地，看着她急匆匆地跑过去，唇角微勾，但又突然想起她这么着急是为了谁，眼神又迅速收敛。

裴月还占好了第五排第七个位置，目光警惕地看着周围零星的几个人，生怕别人来抢。

等了大概有五分钟，裴雁来就端着两个餐盘过来了。

裴月还赶紧站起来，“你快坐这里，我都给你占好了。”

然而，裴雁来却越过了她，坐在了第五排第七个位置的对面。

两个餐盘放在桌上，裴雁来说：“吃饭。”

“你又不坐在这里了？”裴月还皱眉问道。

“不想坐。”

裴月还坐下来，吃了一口饭，喉咙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忍住，悻悻道：“你可真是善变。”

裴月还不挑食，但裴雁来今天打的饭全部合她的胃口。往常只能够吃一半的饭菜，今天却吃得她胃都要撑起来。

“你们学校的饭菜真好吃。”裴月还满足的放下筷子。

裴雁来看着她，声音低沉无情：“猪。”

裴月还怨愤地瞪他一眼，“我这是学习太辛苦了，今天上午都累瘦了，所以现在才要多吃点。”

裴雁来懒得听她的歪理，裴月还却忽然起身凑近他，说：“要是有女孩子跟我一起学习，我的压力就会减轻一点。”

她突然拉近两人的距离，裴雁来始料未及，只来得及在最后一刻偏头躲开。

“坐回去。”裴雁来冷声命令她。

“啊，哦……哦，好。”裴月还见他不高兴，连忙反应过来两人距离太近，重新坐了回去。

她刚才一时激动，现在才意识到刚刚的行为有些没礼貌。

“对不起啊，我以后注意，再也不这样了。” 虽然向裴雁来道了歉，但她心里却有些异样。

她还以为他们可以这样亲近呢。

他刚刚躲避的反应，好像自己身上有什么致命的病毒细菌。

被他这样嫌弃，裴月还心里不由的有些委屈，眼神失落。

裴雁来被她刚才的举动扰乱了心神，心里像是有团火在肆无忌惮地燃烧着心脏，一不小心就会冲出体外。

她凑近时带来的那抹浅淡的馨香一直萦绕在鼻尖。

再也没有心思吃饭，他随便扒拉了两下就扔下筷子，“走吧，吃完了。”

裴月还一声不吭，伸手去拿餐盘，但却被裴雁来抢先。

他把两个餐盘全部拿走，裴月还只能默默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把餐盘放进回收车里。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走出食堂。

裴月还说：“那我回学校去了。”

“嗯。”裴雁来冷淡地应了一声。

他平时的态度就是这样，但因为刚才躲避的行为，让裴月还不免多想。

心里的委屈酸涩再也压抑不住，她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等她离开后，裴雁来才觉得呼吸畅快，但心里的烦躁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回教室的一路上心不在蔫，经过楼梯转角的时候不小心和下楼的人迎面撞上。

“啪嗒。”那人手里的东西没有拿稳，一只烟盒掉到了地上。

“眼瞎了啊，连路都不看就往老子身上撞。”王铭骂骂咧咧，伸手去捡地上的烟盒，然而却被抢了先。

正准备开口骂这个不长眼的，却在抬头的那一刻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

瞬间，身上所有嚣张的气焰熄灭，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知道裴雁来的家世。自己家那点小钱在裴氏集团面前完全不够看的，他爸妈已经再三叮嘱过，让他不要再招惹裴雁来。

一个不小心，自己退学事小，他家破产就麻烦大了。

没办法，弱肉强食，就是这么残酷。他非但不敢再随意欺负对方，相反还得低三下四伏低做小。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

“对不起，是我没看清路，是我眼瞎。”王铭态度拘谨，立刻向他道歉。

裴雁来冷漠地看向他，烦，现在连揍人的兴趣都没有了。

王铭以为他不满意，又弯下腰：“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挡你的路。”他观察着裴雁来的脸色，继续说，“上次是我嘴贱，我再也不敢说你的坏话了，杨舒雅我也不追了。”

其实他上次也没说裴雁来的坏话，就是见杨舒雅跟他一起吃饭心里不满，恰巧那天在厕所里碰到，他就提了两句，可是连名字都没说，就被按住揍了一顿。

现在想起来脑袋还有些疼。

“滚。”裴雁来眉眼倦怠，透出几分不耐烦。

王铭连忙跑走，那盒烟也不敢要了，谁知还没跑出两步，又被裴雁来叫住。

“等等。”

王铭以为自己又要挨揍，下意识护住了脑袋，可是裴雁来没有揍他，只是问他，“有没有打火机？”

“什么？”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看见裴雁来冷淡的眼神，才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双手递给他。

裴雁来接过，懒得再理他，转身上楼。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王铭才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