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散尽天将明 第4章 欺骗

这两兄弟勾心斗角到底累不累啊，这个来我这打探军情，那个又让我做卧底，真是不知道这皇家子弟心里怎么想的，和和睦睦的你做你的王爷他做他的皇帝不就好了。若是心里不服气就大大方方说出来，马背上打一架，打输了就自动让贤，真真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了，怎么到这中原人身上就变得如此麻烦，林朝暮奇怪得很。

“这话怎么说？”林朝暮还是不敢相信，这兄弟相处时间如此之长，心中嫌隙居然这么大，虽说并无血缘之亲，但好歹名义上也是一家人，如此提防，真是让人唏嘘。不过像裴明奚这般帝王之人，向来薄情，这般事情也不是干不出来，林朝暮心中想着，觉得自己分析的很对，忍不住点了点头。

“若你还想要那本医书，便按我说的做，我自会给你。”裴明奚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有本医书可给他得瑟死了，若不是我有求于你，换做以前，看见这副嘴脸，早就两嘴巴子就送过去了！林朝暮默默放狠话，嘴上倒是不敢表露。

“是，遵命。”林朝暮十分不情愿地答应了。她是不愿意这样的，但无奈医书还在裴明奚手里，而林朝暮有恩于凌璟珹，凌璟珹帮助她拿到医书也是应当的，这样来说，向裴明奚报备凌璟珹行踪，想来凌璟珹也不会过多苛责。

裴明奚走后，林朝暮便开始了一整天的忙碌。

次日黄昏，凌璟珹又来了。

“林姑娘。”林朝暮正洗盘子，凌璟珹在背后叫她。

林朝暮不用回头就知道他是谁了，毕竟凌璟珹的声音简直人间极品，不可多得，冷冽中不失温柔，怪不得这九王爷在民间风评甚好，连说话都那么让人舒服，不像裴明奚，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还整天一副高傲拿鼻孔对人的样子，小心掉河里！

“怎的还叫起我姑娘了，我不过是个厨娘，担不起担不起。”林朝暮赶忙摇手。

“你如今已不是我府中丫头，就算只是个厨娘，我也把你当作我的好友般对待，你不是也喜欢叫我王二吗，那就平等对待，自然相处，你意下如何？”

“噢...那，那自是好的...好的。”这男人真是奇怪，看来裴明奚真是洞悉了一切，凌璟珹这定是要跟我套近乎，然后打探裴明奚的消息，我可不像中原女子一般心思简单，我聪明着呢，这点小心机我还是看得破的。林朝暮心中暗喜，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林姑娘，在这处当差，是不是很累啊？”凌璟珹拿他的深邃的眼神看着林朝暮，但林朝暮却觉得头皮发麻，有点让人难以招架。

咦，这样看着我真的好吗，美男计是这么使的吗！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什么，如果你觉得累，我愿意带你走之类的话。

“嗯...还好还好。”林朝暮尴尬地笑笑。

“若是你觉得......”凌璟珹顿了顿。

还是来了，果然我猜的一点也没错，她赶忙回答：“不用了不用了，我不走的，我能适应，不劳烦王爷啦。”

“你在说什么？我是想说若是你觉得还好就好好干，那样就可以快点救你兄长了。”凌璟珹有些疑惑，但不一会儿他便明白了林朝暮的意思，忍不住笑起来。

林朝暮脸都红了，真是丢人！

“那我便不打扰林姑娘干活了，告辞。”凌璟珹看着懊悔的林朝暮，觉得还是快点离开才能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诶，等一下，你下次来能不能帮我带点西市清风铺的玉露凝糕吗？我试着做了一次，还是做不出那个味道，我想再尝尝。”其实林朝暮是想还给裴明奚，她确实偷拿了裴明奚的膳食给凌璟珹，不问自取是谓盗，林朝暮才不想做那样的人，可是自己做不出清风铺的那般入口即化，自己做给凌璟珹吃，凌璟珹这般善良之人定不会挑剔，但裴明奚就说不准了，所以还是买个口感无可挑剔的给裴明奚吧。

“好。”凌璟珹一口答应，没有一丝疑虑。

凌璟珹走后，林朝暮便送了封信给裴明奚，没一炷香时间，裴明奚便马不停蹄的赶来。

裴明奚坐在堂上，喝着茶吃着糕点，林朝暮跪在堂下。

过了许久，也不见裴明奚发话。“有什么事能不能说了，自己坐那可是舒服，本姑娘腿都跪酸了。”林朝暮忍不住小声嘟囔。不过这一切还是被裴明奚听见了。

“你说什么？”裴明奚悠悠抬起头看着林朝暮。

“没，没什么，陛下你来要问什么事啊，是饿了的话我这就下去准备。”林朝暮满心都是快些逃离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不饿。说吧。”裴明奚一直在等林朝暮开口，他也是挺有耐心。

“哦，就是九王爷来找我嘛，我正洗盘子呢，然后就说了一些客套话，然后就走了。”林朝暮概括着说，精简到听不出什么内容。

“就这些？”裴明奚自是不信。

“诶不是，我可就不明白了。”林朝暮刚想起身跟裴明奚理论一下，教教他什么叫做信任，基本的信任，但是裴明奚一看她，她心里就发怵，想她林朝暮乃是西凉女汉子一条，偏偏怕极了裴明奚，一见到他就变成小绵羊，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惹怒了裴明奚，毕竟他是个第一次见林朝暮就要杀她的人。她没再继续说下去，低下头。

“你想说什么？”裴明奚问，林朝暮没回答，头更低了。

“恕你无罪，说。”

“这可是你说的。”林朝暮抬起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要我说啊，你们这两兄弟，真是作到了一种地步，一个防备这么重，一个呢，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却被自己相处了这么久的亲人这般防范，那防贼也不带你这般的。”

裴明奚饶有兴趣地回道：“那你的意思，他凌璟珹是好人，我就是个伤害兄弟的坏人？”

林朝暮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她没有顾及到裴明奚，要知道帝王家的一般都好强得很，即使是指出错误，也要委婉着来，侧面敲打，不可如这般直接了当。她赶忙圆回来：“话也不能这么说，陛下还是有优点的。”

“比如？”越发越有趣了。

“比如......比如，你长得比九王爷帅。”林朝暮打心底里怕裴明奚，未曾观察过他，更别说发现他什么优点了，只得说个浅显又讨人喜欢的优点。

“仅此而已？”裴明奚还不满足。

瞧瞧，这般自恋的君王，果然就喜欢听夸奖的话，将来佞臣随便几句奉承的话都能让他将这江山拱手让人也说不定。林朝暮不禁啧啧啧。

“嗯......当然还有，还有就是，您贤明大方宽容沉着稳重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帝王气质，乃是自古以来不可多得的明君啊！”累死了，想这么大一串词来形容他真是不容易，这下总能满足了，但是说这么多违心的话应该不会被雷劈吧？林朝暮此时内心活动十分丰富。

“你这小丫头好生有趣，我这才刚登基，你是从哪看出来我是明君了，说的怕都是些违心话吧，你这可是欺君之罪，还不实话道来。”裴明奚绽放笑容，他笑起来还蛮温暖的嘛。

对对对，你怎的猜到我说的都是假的，怕是你心里有数，知晓自己配不上这些词吧，你都这般说了，我还敢告诉你实话？林朝暮早就暗地里骂他千万次了。

“绝对不是，您难道不清楚吗？您多么伟大啊！”林朝暮阴险的看着裴明奚，语气十分夸张，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讽刺。

“放肆！”这次是真的惹怒天子了。

林朝暮也知道自己玩笑开过了，眼前这个男人可不是一般人，他的尊严不容挑衅。林朝暮是知道这一点的，但她觉得这个男人很特别，相处久了便无所顾忌，即使林朝暮很怕他，十分怕他。

“不敢！陛下息怒。”林朝暮懊悔地表情又展露在脸上，大事不妙啊。

“我何时轮到你这一介奴才置喙，方才让你说正事，你净扯些不着边际的话，现在又变着法的指责我，你胆子不小啊，看来我这个九弟真是个人才，连奴才都这般英勇啊。”裴明奚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就是能感到他眼中燃烧的熊熊怒火。

林朝暮一时语塞，紧张得脸都憋红了。

“来人啊！”裴明奚还没说完，林朝暮猛地抬起头，委屈着说：“你不是说了恕我无罪的，我本是不想说的，是你非要我说的，现在惹你不高兴了又要杀我，哪有你这样的。”

“你，你这是犯了欺君之罪。”林朝暮也是豁出去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赌一把，所以接着补充大逆不道的话。

裴明奚被逗笑了：“我哪里如你这般小娘子气。”

“陛下，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我上有未曾寻到的父亲，又有卧病在床性命垂危的兄长，下，我还没有下呢，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跟我一般计较嘛，我一定听你的话，好好报备九王爷的行踪，但是这次他真的没跟我说什么，我真的没骗您。”林朝暮急忙解释。

“我且饶你这一回。”

“谢陛下。”

林朝暮正准备起身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试探的问：“我还有一事啊，陛下你怎的就知道九王爷会再来找我？”

裴明奚看了看林朝暮，冷冷的开口：“你唤他王二。”

“王二是那时我不知晓他身份时他告诉我的假名字，这很正常啊。”

“你下去吧。”裴明奚不想过多谈论这个话题。

王二这个名字是裴明奚和凌璟珹小时候偷溜出宫时用的名字，裴明奚唤作明公子。一听就知道，在民间，王二是明公子的随从。后来凌璟珹被封祈渊王，住进自己的王府，裴明奚外出征战，多年未归，二人再也未曾见过，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两人的关系竟到了这般地步。明公子和王二也消失在江湖，慢慢被世人忘却，但是裴明奚和凌璟珹都记得，一刻也不曾忘记，那段时光，多美好，只是他们再也不提起了。

回到住处，林朝暮突然想上屋顶看星星，便灵活地顺着门口的大树，窜上了屋顶。

夜很静，星河明亮。

“好美的星星啊，不知道西凉是不是也是这般光景。”林朝暮不禁感慨，想着想着鼻子又酸了：“我真的很想回家，这里一点也不好，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做这个不对做那个也不对，还要处处看人眼色。”林朝暮说着说着又掉下眼泪。

“星星啊，带我回西凉好不好！”林朝暮朝着天空大喊。远处却传来一个男声。

“好。”那男人在夜幕中，不知情况地回应。

“你是何人？”林朝暮擦擦眼角的泪，起身查看来者何人。

“御前侍卫。这么晚了姑娘还来这处，真真不怕我将姑娘当成刺客抓起来？”

此人正是裴明奚殿前的御前侍卫齐安。

“不怕，最好把我遣回西凉去。”林朝暮万念俱灰，一心想着回家。

“姑娘快回去吧。”齐安走近林朝暮，借着月光，林朝暮看清了他的脸，长得真是一身正气，正义凛然啊。

林朝暮没心思与他多废话：“你要下去便自己下去好了，我呆够了自己会下去。”

齐安没回答，一个黑影消失在夜幕，轻功了的。

次日，林朝暮前去给裴明奚送午膳时，又在门口看见了齐安。

哦，原来是陛下的人，指不定就是裴明奚派来监视我的，肯定是觉得我会不好好监督王爷，阴险狡诈本人了。

林朝暮没有理会齐安，他也装作没看见林朝暮。

“陛下请用膳。”林朝暮摆好菜品后，退后两步，弯下身子请裴明奚过去。

看着满桌子赏心悦目，香气扑鼻的佳肴，裴明奚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大快朵颐地享用，全然不顾一旁口水直流的林朝暮。

午膳过后，裴明奚在书案前批阅奏折，却让林朝暮在一旁候着，说是什么怕突然肚子饿，找不到林朝暮，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也不知道裴明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这样在一旁站了好几个时辰，林朝暮按耐不住好动的性子，开始东倒西歪，但是凭借这么多年遍尝美食的经历，身体强壮得很，愣是倒不下去，可是急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