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散尽天将明 第34章 朝颜

次日，裴明奚和林朝暮再次来到慈心宫用早膳。

“小朝暮啊，你这几天适应得怎么样啊？”太后用完膳便拉着林朝暮说会儿话，裴明奚此时已经走了。

“不好不好，我整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不过是睡了一觉，陛下就对我破口大骂，我都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他了，占我的床就算了，我躲衣柜睡都要被他说。”林朝暮发起牢骚。

太后听着她的话，忍俊不禁，这傻孩子，哪里有新婚夫妇不同床躲衣柜里睡的。

“那我代他向你道歉，不过以后可不要躲在衣柜里了，你们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虽不同于寻常百姓那般随意，但也不必拘束，他若是想在你那过夜那便随他，我还想早日抱上小胖孙子呢！”太后掩面笑道。

林朝暮被她这么一说，脸都涨红了，连连摆手却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我也理解你先前对奚儿也没什么感情，这突然一下子让你嫁过来有不适应也是正常，但是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你且好好与他相处，我的孩子我清楚，他可爱的地方多着呢，看你怎么去发现了，总之就是好好生活，像以往一样开开心心的就好了。”太后握起林朝暮的手轻轻拍拍，以示安慰。

“我在这里一点儿也不自在，我觉得我根本不适合呆在这里。”林朝暮苦恼地说。

“可先前你在御膳房当差的时候也可以很快乐啊，怎么现在地位高了反而不开心了呢？”

“不一样不一样，现在我做什么都牵扯到皇家颜面还有爹爹的名誉，一点儿也不自由，做事说话拘谨得很，不好不好。”林朝暮连连摇头，极尽不满。

太后看着她，突然有些感慨，当年初入皇城的自己也如她一般啊，一点儿也不适应这处循规蹈矩的生活，整日想着怎么跑出去，先帝不如裴明奚般不懂女子心思，他自是了解她的心思，便暗中帮着她，什么能出宫的机会都带上她，有时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她溜出去。

再后来，先帝干脆在慈心宫的后院里设了一道暗门，直通离皇城外最近的嘉和门，嘉和门东面有棵柳树，那树最下面的树枝的下方埋着绳梯，太后便利用这些溜出宫去。其实她若是想出宫寻个由头求求先帝便可以了，但先帝知道她不会轻易去求人，便默许她用这样的方式出宫，宫中已然是人尽皆知，只有太后还沾沾自喜自己的聪慧，每次偷溜出去都没人发现。

而今那暗门鲜少使用了，树下的绳梯不知还在不在。

“小朝暮想不想出宫去玩？”太后突然明媚，打算帮一帮林朝暮。

“想啊！我好想佳佳啊，不知道她腿伤有没有痊愈。”林朝暮眼睛也跟放光似的。

“那便告诉你个秘密，从我这慈心宫的后院的南角那有盆牡丹，将它移开底下埋了一把钥匙，再拨开南墙上的藤蔓便有道暗门，开了暗门向东走能到嘉和门，那边守卫少离外面最近，你便在那处寻一棵柳树，最下面的树枝对应的地方埋着绳梯，你将它挖出来用它翻墙出去。”太后笑着分享道。

“真的假的？娘娘这处暗藏玄机啊。”林朝暮不禁感叹。

“骗你做什么？不过说好了，每月只许出去两日，对外我会称邀请你到我这里住了，若是不能按时回来，可没有机会再让你溜出去了。”

“好！”林朝暮爽快地答应，她心里正盘算着，等太后去斋戒或是施粥的时候偷偷出去，到时候还有时间去一趟西凉。

“那我能明晚出去吗？”林朝暮试探地问道，满心期待。

“你若是想的话，随时都行。”太后道。

林朝暮欢喜地告别太后，想着回去准备一下。

回到朝华殿，琼玉在门口迎她。

“娘娘，芸昭仪来了，说是您有事找她。”琼玉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淡语气，林朝暮听得极其不舒服，怎么会有人这般冷冰冰的，像个木头人似的，只知道循规蹈矩地生活，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思想。

不过林朝暮也不去多加揣测，她只兴奋晏唯来寻她玩的事情。

林朝暮欢快地跑进前厅，晏唯正等着她，见她跑过来连忙上前去迎，随即行礼道：“见过愉妃姐姐。”林朝暮先前也没仔细听她的声音，这下子听清楚了，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声音细柔温润似水似玉。

“不必多礼，我也不懂中原的这些礼节，你叫我朝暮便可。”林朝暮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轻浮，但还是不想让她跟自己生分了。

“礼数不可少，昨日在太后娘娘那见姐姐似有话想与晏唯说，便不请自来了，还望见谅。”晏唯与林朝暮保持着一定距离，林朝暮心里感受到莫大的落差，这位晏唯小姐真的是清冷的美人啊，简直让人无法靠近。

“啊......”林朝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自己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姐姐可有什么事吗？”晏唯继续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想着认识一下以后好相互照应也不至于孤孤单单的。”林朝暮怪不好意思地说道。

“姐姐甚得陛下恩宠又怎会孤独。”晏唯虽是笑着说的，但林朝暮却没感受到一点儿笑意，只觉得背后发凉。

这晏唯跟想象得很不一样啊，虽然只是简短的交谈却让林朝暮之前对她的好感一减再减。

“是吗......”林朝暮也只能苦笑。

“当然，姐姐的父亲也是陛下值得信赖的好臣子。”晏唯轻声道。

林朝暮算是明白了，这位晏唯小姐气质出众，但总让觉得说话酸酸的，莫不是心中有怨恨，丞相位阶远比林泽高，但她的品阶却比林朝暮低，不正是说明林朝暮在裴明奚心中的分量比她多得多吗？

“小姐！”林朝暮本不知如何接话，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好在翠儿此时出现，她倒也不知道晏唯在这，就没有拘束着，兴奋地叫道。

“翠儿！”林朝暮听见翠儿的声音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冲过去和翠儿抱在一团转圈圈。

“翠儿好想小姐啊，不对，现在该叫娘娘了。”翠儿打趣道。

“别，还是叫小姐吧，叫娘娘我怪不习惯的。”林朝暮立刻拒绝，翠儿也只是跟她开个玩笑，其实她心里也不想承认林朝暮已经嫁给裴明奚这个事实。

林朝暮这下子想起来晏唯还在一旁，立刻拉着翠儿过去。

“嗯......芸昭仪啊，你看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林朝暮也不好意思说出后半句，但旁人自能会意。

晏唯随即一笑，转身离去。

林朝暮看着晏唯远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晏唯一来，周遭都变得阴冷起来，低气压的氛围令人喘不过气来。

林朝暮在想，自己的感觉是否准确，还是自己心胸太过狭隘，将人想得不好了，总之是没那么喜欢这个晏唯了。

“小姐，翠儿每日努力地做功课，就想早日见到小姐，今日姑姑来传话，让我来朝华殿侍奉愉妃，别提我有多高兴了！”翠儿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清澈明亮，林朝暮看着她的脸，发觉她消瘦了也变黑了，想必吃了不少苦。

“总之我们还是在一起了，我啊要给你好好补补，你瞧瞧你，都瘦了。”林朝暮笑道。

林朝暮的行动力总是很强，说干就干，她着人从御膳房拿了些食材，在别院的小厨房里做起饭来，一整日朝华殿里都是欢声笑语不断，惹得宫娥们连连驻足，都在猜测着这位愉妃娘娘究竟是何品性，不过她们也就只能在心中想想，毕竟听闻了那两个背后嚼舌根的宫娥的下场，也不敢置喙。

日暮时分，裴明奚来朝华殿找林朝暮，走到门口便发现里头炊烟不断，裴明奚有些生气，她这是打算支锅开火，自己过自己的神仙日子不跟旁人接触了是吗？

“林朝暮！”裴明奚在门口叫林朝暮时，林朝暮正忙碌在烟雾中。

“谁叫我？”林朝暮其实是听得出来裴明奚的声音的，但是就是想要这样问一下。

“你说谁叫你，谁允许你将灶台搭在院子里的，你让旁人看了这么想，堂堂南浔陛下的妃子整日沉迷做饭，传出去成何体统？”裴明奚责怪道，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觉得不凶她她就不长记性，以后被人议论还傻呵呵地应承。

“我又没碍着你什么事情，清正殿离我这里可远着呢，我这叫自力更生方能丰衣足食，我可不像有些人，什么都不会，不懂得自己动手。”林朝暮被他一番呵斥，有些恼火，这个男人真是奇怪，自己开始还是一副愧疚模样，转眼又来管束别人了。

“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告诉御膳房就好了，你这样又是要让谁看笑话？”裴明奚走进去，灶台冒出的浓烟让裴明奚感到不适，但他转而想想，从前的自己总是让林朝暮做这个做那个，她整日也是忙碌在这样的浓烟中，是不是自己让她变得这样辛苦呢？

“你还好意思说，你整日差遣我给你做各式各样的糕点菜肴，有时做好了你连看都不看，我可讨厌那种感觉了，所以我才不要去差遣人家，自己能做的事情为什么要交给别人呢，我做饭我开心我乐意，你若是看不惯便不来我这就好了，我也并不是很欢迎你。”林朝暮看都不看裴明奚一眼，兀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一旁翠儿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小心翼翼地跟着林朝暮，帮着她拿东西。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你不让我来我偏要来！”裴明奚才不吃她那一套，太后教导裴明奚，有时候脸皮要厚些，姑娘越是嫌弃你，你越是要凑上去，长此以往那姑娘便是你想要离开都舍不得你了。

“也不知道你这皇帝是怎么当的，每日都如此清闲，我看齐安都没你这么闲。”林朝暮小声道，裴明奚并没有听清楚。

“你在说什么？”裴明奚大抵猜到了她的话，但依旧这样问，即使他知道，就算是她回答了，也定然不是真心话。

“没什么，我说陛下太辛苦了，就不用整日花心思在我身上了。”林朝暮淡淡地说，对他的关心不屑一顾，裴明奚苦笑。

等到了，亦真亦假的话。

裴明奚也没想着离开，就坐在正厅等着，看林朝暮能做出什么来。说真的，裴明奚许久不曾吃过林朝暮做的饭菜还很是想念呢，又不好让她进宫来特意做饭。

林朝暮将饭菜做好便端去了翠儿的房间，裴明奚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去找她，出门时便碰到吃饱喝足的林朝暮。

“啊，陛下还没走啊？”林朝暮无心地问道，倒是惹恼了裴明奚。

“你以为我来找你干什么的，你居然一个人吃饭，我让等你这么久！”裴明奚真是拿她没办法，有时候想想，自己到底喜欢她什么，或者她有什么值得自己喜欢的，但思量许久好似找不出任何一条，但又似乎喜欢她的全部，纠结再三，还是想着，好好爱她，便不会错。

“你也没跟我说啊，我都吃完了。”林朝暮倒是豁然，没心没肺，而后又见裴明奚脸都黑了，便悻悻地说道：“你要不吩咐御膳房？”

“我最不喜欢差遣别人了。”裴明奚模仿林朝暮道。

“我......你爱吃不吃！”林朝暮刚想要走，裴明奚一把拉住她的手，她整个人跟触电一般，迅速将手抽开，耳朵却不争气地红了。

“我要你给我做。”裴明奚浅笑道。

他这是在跟我撒娇吗......林朝暮想，她居然点头答应了。做饭时她就一直懊恼，当时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同意了呢？

裴明奚怕她又跑了，便在一旁看着她。

林朝暮心里暗暗骂着裴明奚，她盘算了这天都黑了，裴明奚若再不走今天就出不去宫了。

林朝暮随便弄了点饭菜，而后跟裴明奚说要去慈心宫找太后玩，裴明奚让她等自己吃完了一起去，林朝暮磕磕巴巴地拦着裴明奚不让他去，说什么太后与她在干一件大事，约好了要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她警告裴明奚今晚不许去慈心宫打扰她们，并且还说今后的两天自己都住在那，朝华殿是找不到林朝暮的。

裴明奚奇怪得很，近来宫中也没什么大事，太后和林朝暮能做些什么，还如此神神秘秘的，转念一想，对啊，再过段时间就是自己的生辰了，莫不是她俩商量着要给自己一个惊喜？裴明奚暗自想到，此时的他尽管知道这只是自己的猜想却还是想要去相信，全心全意地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