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散尽天将明 第20章 牵绊

齐安出征时，林朝暮没能去送送他，只能托王爷带去给他和秦佳的鸳鸯穗，希望可以让他们心灵相通，互诉思念，也希望保佑齐安平安归来。齐安笑了很久，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林朝暮静下心来亲自制作这剑穗的模样，想来也是笨手笨脚的，其实林朝暮会的事情多得是他们不知道的。

边关传来最新战报，说是如今局势好转，接连打了三场胜仗，全部得益于军营中新来的一位年轻将领，据说是林大将军的儿子，原先是来认亲的，林将军偶然间吐露心中对当前局势的担忧，那位公子便随口说了个解决办法，林将军茅塞顿开，两人商讨了一整夜终于制定了谋略，林清昱也因此赢得军中赞许，都说林家公子继承了林大将军的军事头脑，索性让他领着一支队伍冲锋陷阵，赢得捷报频传。

敌军被逼得连连撤退，就快要落入齐安的圈套里，如今便就等羊入虎口，里外夹击，一举歼灭敌军。

眼看捷报频传，林泽也许能够早点归来，林朝暮每日干活都有了动力和干劲，她整日里忙着准备尝香思的活动，有时她就近住在自己家，没有回王府，王爷也没说什么，他也忙着朝堂上的事情，也很少见到林朝暮。他们就像说好了一般，在各自不同的生活里忙碌，不去过问对方，也少有想起对方。

这天，林朝暮打算去一趟皇城，王爷前几天给尝香思送了些西域进贡的新鲜牛羊肉和不同做法的奶制品。林朝暮最喜甜食，甜食里最爱的是奶香四溢的**糕，一口咬下去浓醇的奶味蔓延开来，入口即化，好吃极了。虽说奶制品在皇城中并不少见，但像这般香醇的糕点宫中糕点师是做不出来最好的味道的，林朝暮这些**糕可谓是糕点中的珍品，想来就是太后娘娘，也不曾尝过。毕竟是经过林朝暮亲自再加工过的，味道自然不一般。当然，林朝暮有了什么好东西总是想要和人分享的，便想着送些给太后，再去看看秦佳，齐安去了边关，她一定十分挂念他。

与王爷说好，林朝暮便出发了，在城门处还是没能见着那守卫大哥，想来也是奇怪了，怎的一连数日都不曾听到他的消息，莫不是跟随爹爹征战去了，林朝暮想。

林朝暮先去了慈心宫，可是太后却不在那里，慈心宫的宫娥只说太后娘娘近来身体不好，被陛下接去清正殿照顾了。

林朝暮本想着把**糕交与宫娥转交给太后，可她们谁都不接，说什么如若是林朝暮自己去送给太后，太后的病也许就能很快好起来了，加上林朝暮此番前来就是想要看望一下太后娘娘，若是没能见到她，岂不可惜。

所以想想还是去一趟清正殿吧。

齐林不在那处，说明裴明奚不在那里，林朝暮便放心进去了，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他真的不在，殿内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太后正在小憩，一旁除了侍奉的宫娥别无他人。林朝暮来的不是时候，也不好打搅太后娘娘，正准备放下东西便离开呢，太后便醒了。

“朝暮啊？今日怎么晓得来看望我啊，来了也不着人通报一声，若不是我醒了，还不是得错过了。”太后的精气神还是那么足，只是语气虚浮想来是生病的缘故。

“我看娘娘在休息，不忍打扰，我今日就是来给娘娘送些糕点的，放下就走的事情，就不多加叨扰啦。”林朝暮的语气有些生分，她也不知道为何。可是她看见太后娘娘眼中的神伤，却提不起精神说些好话抚慰她。

“这么多天不见，都与我有些生分了呢......嗯，既然来了，不如就在这用晚膳吧，也陪我聊聊天，许久不见我可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太后依旧热情，但林朝暮却有些心不在焉。

“不啦，我还打算去御膳房看看，况且我没有与王爷说好要在宫里用膳，他等不到我会着急的。”林朝暮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朝暮，你真的喜欢璟珹那孩子吗？真的像宫中流言说的那样，你们真的已经定下亲了吗？”太后一脸担忧，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林朝暮的思绪瞬间被拉回来，连忙否认：“没有的事啊！您从哪听来的胡言乱语啊！我住在王府是我爹爹的想法，我只是照做而已，过几日我便搬走了，王爷待我不薄，但我也只是将他当作于我有恩的王爷而已，至于定亲一事更是无稽之谈！”她慌乱极了，头脑却清晰得很，将误会一件件解开。

“那便好，朝暮啊，我知道你一定明白奚儿对你的心意，现如今宫中将你和九王爷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他也一定知晓了，他真的很难过，旁人看不出，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熟视无睹呢，我不知道王爷对你是何想法，我只想知晓你对王爷和对奚儿都是些什么看法。”太后握住林朝暮的手，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好像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嗯......其实在我心里，王爷和陛下都是处于相同的位置，也没有说谁比谁更重要。我只是觉得吧，王爷呢待我一直很好，王爷的父亲呢，于我爹爹也是有大恩的，我爹爹自然是看好他的，我也觉得王爷人挺好的，但是也就只是很好的朋友罢了，陛下就更是不用说了，他也曾表露过他的心意......我......也明确拒绝了，所以无所谓他做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林朝暮回答着，眼神逐渐黯淡。

“你真的不喜欢他吗？我们奚儿是第一次喜欢上别人呢。”太后也有些失望。她觉得啊，这都还是孩子，哪里能明了自己真实的心意呢，总归是需要人来点拨的，只是不知林朝暮口中的不喜欢是违心之言还是真心话。

“太后就不要这样说了，他......不过是图新鲜罢了，我看不透他，他总是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我不愿意和与我性格不合的人在一块，但......也算不上讨厌吧，只是有些事情......唉，不说了，娘娘就不要乱点鸳鸯谱啦，朝暮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办的。”林朝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含糊了事。

太后终归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说，王爷和陛下，王爷在前，虽说只是无意间脱口而出，但正是代表了内心所想，原来答案，早就在她的心底了，只是她还未曾发现。太后此番猜想，不知是否正确。

她的心不知落于何处，但终是追逐着山川河流，转眼间却坠于繁星沧海，未见踪影。

原来，越是想要追逐，越是无人寻迹。

她总思考着，如今这似梦的境遇究竟是将自己指引到何种境地，是好是坏，只得留给未来去经历罢。

林朝暮还是按照原计划去找秦佳，为她送去**糕，不出所料，秦佳果真比往日高兴多了，但她的神色中还是有着那种无法掩饰的忧伤。

“朝暮可听闻你的兄长现在军营之中？”秦佳从不吐露自身忧愁，总爱关心他人心境，这一点与林朝暮如出一辙，其实想想，他们这些人，无论是秦佳林朝暮，还是齐安凌璟珹，，抑或是裴明奚都有这样的心性，也不知是好是坏。

“未曾，我在王府中，王爷都不与我提起朝堂之事，况且我整日都忙于尝香思的活动，鲜有与王爷交流这些事的机会。不过我这几次回家都未曾见到哥哥，我还奇怪他这是去哪了，一连数日都不见踪影，原来是去军营给爹爹请罪去了。”林朝暮捂嘴偷笑。

“你啊，一天天里没个正形，你可知军营有多危险，你竟还笑得出来。”秦佳饱受传统思想熏陶，说起话来总是透着一股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成气息，不过语气倒是极其温柔，像.......娘亲！

“是正形，儿。”林朝暮特意加重了最后那字的读音，“这样说出来才比较可爱俏皮。”她还是以轻松的口吻来回答，秦佳知道，她是在尽力逗自己开心，希望自己不要总沉浸在忧愁之中。林朝暮对她的好，她只能以心安一笑回报于她。

“好了，我知道军营处处都是危险，不过你放心，我哥哥厉害着呢，当然你家齐安也不差，况且那还有我爹爹在呢，我爹爹可是大将军，定不会让我哥和齐安身陷险境的啦，你放心好了，若是齐安有难，我第一个冲去救他！”林朝暮尽力安慰着秦佳，见她频展舒颜，也总算是达成目的，放下心来了。

林朝暮正准备出皇城去，只是时辰已晚，宫门已关，她出不去了，像是老天刻意安排，让她留在这里，让她遇见他。

林朝暮本打算留宿在原先的住所，那处也未曾有旁人入住，只是太后特意吩咐，让林朝暮去慈心宫住着，虽然自己没有在那处，但正因为如此，那处空着，正适合给林朝暮住，毕竟，如若让林朝暮与自己同住在清正殿，才是着实不妥。

太后娘娘的旨意，岂能不遵。

林朝暮在去慈心宫的路上，看见满城烟火，她忽地想起那日，花池畔，沉暮桥上，那番光景，怕是一辈子也只能经历一次吧。

“今日又是谁家办喜事呢？”她独自喃喃，夜幕中，那人的目光不曾被夜空中绚烂无比的烟火吸引，他只沉浸在她的灼灼目光，只是那目光是烟火的，不是自己的。

“我也可以送你满城烟火，整夜绽放，直到天明之时，你可愿意接受我......的道歉。”他终于还是说出心中所想。

林朝暮很是惊讶，虽是知晓在这皇城中难免会遇到裴明奚，只是无法想象，刚才那番话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很抱歉，我不应该派人跟踪你，我以后不会了，你能不能，不要不来见我。”他低下头，她却笑了。

“我舒舒服服地住在王府里，为何要来找你啊，你脾气差，还总喜欢凶我使唤我，我为何要来自讨苦吃？”林朝暮故作姿态，眼神里不禁流露出喜悦。

“我何时凶你使唤你，还有，什么叫我脾气差啊，他凌璟珹脾气很好吗！有我好吗！你菜做那么难吃我何曾降罪于你啊，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噢！”裴明奚自是知道她的玩笑话，于是自当她是原谅了自己，也开起玩笑来。

“你少来，王爷脾气可比你好多了。还有，什么叫我做菜难吃啊，难吃你还不舍得我走呢！”林朝暮一脸嫌弃。

“几日不见，胆子大了不少嘛，你这可是侮辱君王，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裴明奚又摆起架子来。

林朝暮才懒得理他，她继续走着自己的路，也没回头，只向后招招手：“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满城烟火。”

次日清晨，林朝暮准备回去了，凌璟珹在慈心宫门口等她，昨夜虽有人前去通报，说太后娘娘邀请林朝暮在慈心宫留宿一晚，但他还是不放心，怕林朝暮出了个什么事情，今日便来了这皇城早早等着，连早朝都没去上。他从来不担心裴明奚会因此降罪于己，如今时局动荡，裴明奚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他一个闲散王爷，只要他不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由着他去也无碍。

“王爷今日不上早朝？”林朝暮知晓他从不按规矩行事，像是做给裴明奚看一样，显示自己并不臣服于他。

“来接你，没时间。”他好似心情不太好，连跟林朝暮说话都是没好气的。

“其实不用麻烦的，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王爷还是去参加朝议吧，免得落人话柄。”林朝暮有些莫名其妙，语气也冷淡起来。

“我落人话柄的事还少吗？不多这一件。”他看似轻描淡写，但林朝暮却不能看透他的内心真实的想法，这是在怪罪自己给他添麻烦了，还是说着心中不满。

“好吧，随你。”林朝暮才懒得去猜测他的心思，也猜不透。

凌璟珹好像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态度有些伤人心了，立马转变过来，神色柔和了许多：“朝暮抱歉，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语气不太好。”这番道歉倒是有些多此一举了，林朝暮从不敢置喙凌璟珹想说的话或者想干的事，她总是莫名信任他，觉得他做什么都是有缘由的，所以无关他语气好坏，都是朋友有什么好在意的，更别提说抱歉了，说了反而觉得生分。不过林朝暮心中还是舒坦多了，刚才莫名受的气烟消云散。

“没关系啦，我们走吧，尝香思还一大堆事情呢。”林朝暮对他笑笑，还是一样的灿烂，好像隔世多年都不会变。

林朝暮和凌璟珹一前一后地走着，齐林急忙匆匆赶来，说是陛下找九王爷有要事商议，午膳便在宫中用，让林朝暮去准备准备。

裴明奚这次并不是无故的吃醋叫走凌璟珹，而是边关传来最新军情，我军后方援军遭到突袭，领帅齐安陷入困境，腹背受敌，而前军被敌军阻隔在陷阱外，无法突围救出齐安。如今情境，若不尽早拿出解决方案，这一战，怕是要输了，不仅要输，我朝派出去的几十万大军都将全军覆没，齐安怕也是凶多吉少。

“九弟，我知你是不可多得的军事谋士，此次行军打仗，你从未说过自己的看法意见，你不来参加朝议我从不追究，可到此危机时刻你还不肯献出自己的谋略吗？”裴明奚语重心长，他虽平日里不可一世，但当关键时刻，还是有胸襟放下身段，虚心请教，即使那个人是大臣们心中最看好的君王。

“陛下应当想到了这个计策，只是怕行路凶险不敢提出罢了。现在军营中有战无不胜的护远大将军在敌军圈套外举步不前，金骑将军齐安虽身陷险境，但取胜之处便在此情形中。”凌璟珹虽不常参政，但好似掌握着全局情报，信手拈来。

“你的意思是，按照原计划，前后夹击，里应外合？”裴明奚好似明白了其中深意。

“不错。我们之前所担心的，不正是怕敌军不会落入我们所设圈套吗？可如今敌军将我方援军团团围住，表面上是断了我们的后路，可实际上不就是将背面露在我们面前，此时不乘他们沾沾自喜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一举将他们歼灭，更待何时呢？”

“好，那便按你所言。”裴明奚连连点头，向一旁齐林说着：“传书给护远大将军，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全力取得金骑将军那边消息，一旦联系上齐安，将我所言悉数告知，务必小心。”

“陛下，你现在终于像个君王了。”凌璟珹看着他的模样，不经有些感慨。凌璟珹有时真的像极了裴明奚的兄长，他稳重寡言，裴明奚却冲动易怒，他总默默看着，不说话也不露心中所感，正是这样才有让人有些许心安。或许这一切都与自身经历有关吧。

凌璟珹很小就被送入宫中，作为一位养子，他从小就需得学着隐忍，学着用冷漠和坚强去回应那些嘲笑和欺侮。他要承受的，远远比旁人想象的要多得多。从他被送入皇城的那天起，他就知晓自己不属于这里，在这里他就是异类，就要受到冷眼和排挤，虽是无可奈何，但始终没有一个人肯帮帮他，他也从不期待什么。裴明奚不一样，他虽然骄傲，但他本心良善，像一道光照亮了凌璟珹灰暗的世界，就像现在林朝暮于他一般。

他盼望着长大，长大后寻个封地，在自己的领土上，再也不用受人冷眼。只是他简直是生来就有的军事天赋，他的才智让先皇不舍得放弃他，更让群臣百姓对他另眼相看，就算是封了侯爵，府邸还是设在京都。

他们终于站在了同一战线，虽是暂时的，但还是很难得，值得欣喜。

他们好像回到了当初，一起化名闯荡江湖，一起行侠仗义，一起酣畅淋漓，一起笑，一起哭，他们肩并肩，站在萧萧秋风中，看着黎民安康，百姓安居，一派繁荣昌盛，令人欣慰。

那时，裴明奚不曾想象日后自己会是这天下的主人，凌璟珹也不知往后事态会如何发展，他们只想着此刻欢愉。而此时，他们仿佛回到过去，可以无忧无虑，可以无所忌惮，回味着往昔，也觉得美好。

他们都长大了，他们都变了。无关谁，无关环境，只是他们所必经的经历。

他们都朝着各自的方向奔去，不停歇，也不曾忘记。

这段时间存了很多章，但是怕发出来没人看就很尴尬了哈哈哈哈，那还是一步一步来吧，谢谢支持，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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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