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冀舟垂眸看了眼她攥住自己衣袖的手,嗤笑一声,玩味地打量着她脸色的变化,她细眉微蹙,脸色忽明忽暗。
从初见,他一直觉得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表情管理收放自如,是个演戏的好手。而现在,因为霍宪,她都是连控制自己情绪的本领都没了,面如死灰,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赵冀舟手覆她的手上,细细摩挲着她的指尖,脸色晦暗不明,似乎是在思考。
她忐忑不安地盯着他,她是生是死就在他一念之间。
其实于胭真不在乎她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他们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要脸她都不在乎,大不了一个巴掌扇回去。
可独独霍宪不行。
于华良说她是个心冷心硬的人,她承认。她刚开始和霍宪提分手的时候也会难过,但时间久了,她似乎已经从这段感情里抽离出来,也似乎真的不爱霍宪这个人了。
但人对美好的记忆往往格外珍视留恋,霍宪是她肮脏的十八岁的一抹光,她不想亲手扼杀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她可以用狠毒的言语逼他分手,可她不愿让他亲眼看到她真的为了钱做别的男人的情人。
赵冀舟自然不会洞察到她内心的波涛汹涌,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和她白皙的脸一对比,青色的血管格外明显。
他的手明明是温热的,于胭却感到了丝丝入骨的凉,就像他这个人此刻带给她的感觉,是彻夜的冰。
于胭睫毛扑簌着颤抖,尽管不适,她依旧妥协着主动靠上他的掌心,巴掌大的小脸紧紧依附着他。
她心思都落在霍宪身上,视线往窗外飘,祈祷他不要看到这一幕,可视线相交的那一刹,她还是看到他微微攥拳的手。
她连忙收回视线,不想面对。又往赵冀舟的手里扎了扎,掩耳盗铃般闭上双眼,嘴唇微动,叫他赵先生。
赵冀舟拇指覆在她眼睛上,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和绝望,遂收回手,沉声对她说:“断干净。”
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谈不上“爱”这个字,但他骨子里的占有欲不允许她和这个深情脉脉的前男友有任何的瓜葛。
既然她人是他的,那他就要她完完全全属于他,寸寸山河都是他的。
于胭有种从悬崖跌落的感觉,闻言立刻睁开眼睛,她说:“我会和他好好说的,但能不能不要现在?”
赵冀舟抬手挽了挽衣袖,大手箍住她的腰肢,她被迫着身子前倾,他覆上了她的唇。
于胭感觉自己呼吸被剥夺,她被迫着接受这个吻。他的唇是冰的,眼神也是冰冷的,只有他们交织的呼吸是滚烫的。
她这次似乎是要和他抗争到底,倔强地瞪着眼睛,看着他眼中倒映的那个不愿屈服的身影。
她想,她那晚就不应该招惹他。
赵冀舟细细磨着她的唇,不紧不慢,似乎还有享受的成分在。而她却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把他的衬衫攥出褶皱。
待到呼吸不畅,他才松开她,视线随即瞥了一眼窗外。他把她的脸掰向窗外,轻笑一声。
宿舍楼下那抹熟悉的身影不见了,于胭错愕地转身回头看,霍宪已经走远了,背着书包,背影有些落寞。
风过,掀起他的发,于胭心里空落落的。
她收回视线,舔了舔濡湿的唇,整理下衣服,颓废地靠在车门上,哪还有刚刚委曲求全的样子。
她抿了抿唇,问赵冀舟:“您现在满意了?”
他不言。
于胭摊开手,“给我支烟。”
宋疆看了眼赵冀舟,从兜里掏出烟,他还没打开烟盒,烟盒和打火机都被于胭拿走了。她眉眼间挂了一层霜,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塞进嘴里。
于胭熟练了把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呼出的烟圈飘在两人之间,让眼前的他有些模糊。
赵冀舟一动不动,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于胭舔了舔唇,手捏着烟,又深吸了一大口。
下一秒,她一手指尖夹着烟,一手撑在赵冀舟的腿上。她吻上他的唇,撬开他的牙关,把裹挟着烟的氧气一口一口渡给他。
赵冀舟完全没料到她会这样报复自己,毫无招架之力,箍住她的腰的手微微用力。他被呛得够呛,想咳嗽却咳嗽不出。她知道他难受,偏偏不松口,硬是把这一口烟全部渡给他后才松开他。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没想到是这样的形式,像是厮杀。
赵冀舟被呛得连连咳嗽,她倒是幸灾乐祸的模样,抹了抹嘴唇,又吸了一口烟,挑衅着对他吐着烟圈。
于胭弹了弹烟灰,笑着问:“赵先生,难受吗?”他刚刚这样对她,现在她就变本加厉地还给他。
她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只是轻笑。
她不知道她越这样,他对她的兴趣越浓重,他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就越强。
“挺有本事的。”他随意地评价。
于胭轻嗔一声,缓缓垂下头,忽然鼻子一酸,胸口堵得厉害。她吸吸鼻子,把烟和打火机扔给宋疆,伸手去推车门想要脱离这个空间。
赵冀舟却拉住她的胳膊,又恢复了昨晚的温柔,他说:“送你去学院楼吧,你要迟到了。”
于胭盯着他,他真的没生气,脸色温柔得像早上霍宪这个插曲压根没发生,像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在提醒闹小脾气的女朋友她一会儿要迟到了。
于胭有些恍然,下一秒扯着嘴角想笑。
她松开手,靠在椅背上,“赵先生您调查得不够仔细啊,只知道霍宪在楼下等了我一宿,却不知道我第一节课和他一起上公共课。”
赵冀舟轻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于胭的笑僵在原地,抱着胳膊不愿理他。
他揽住她的腰,贴着她的耳畔说:“一起上课不是正好吗?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和他断干净,省得再另约时间。我可不想我的女人被别人觊觎。”
“您到底想要干什么?”非得这么逼她。
于胭觉得她和他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她也渐渐没有耐心和他周旋。
他轻捏了下她的腰,“于胭,你的一切我都要,包括这颗心。”
她无法形容自己听到这话的错愕感,甚至还觉得有些荒谬。
要这颗心?
是要她爱他吗?
跟一个被包养的情人要爱,说出去不会让人笑话吗?
下一秒,于胭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谈爱?
“你这里可以没有我,但也不能有别人。”他语气轻佻着说,“这是规矩,懂吗,于胭?”
于胭扭过头,“开车,我要迟到了。”
车停在教学楼前,还刚停稳,她立刻就要推开车门,可车门紧紧锁着。
“开门。”她对宋疆说。
“着什么急啊?”赵冀舟伸手帮她好好整理了下衣服,才放她离开。
当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刹,她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于胭没回头观察赵冀舟的眼神,加快步伐迈上石阶,到了楼道的拐角处她才停下。现在已经上课了,走廊里空无一人,倒显得寂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定是整洁的,才推开后门进了教室。
教室的门比较老旧,每次开门都发出较大的兹拉声音,这声音显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老师站在讲台上用捏着粉笔的手扶了扶眼镜,“同学你迟到了,哪个班的?叫什么?”
于胭暗骂自己倒霉,心想还不如不来了呢。
霍宪默默站起来,“老师,我刚刚帮她跟您请假了。”
“是你啊,肚子还难受吗?”
于胭看了眼霍宪,对着老师摇了摇头。
霍宪对她招了招手,他帮她占了后排的座位。她挪了挪脚,坐到他身边,不自在地说:“谢谢啊。”
霍宪也有些别扭,手指微蜷,低声问她:“肚子还疼吗?”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了。”他对刚刚在宿舍楼下的事绝口不提,从书包里掏出暖宝宝放到她怀里。
于胭捏了捏暖宝宝,鼻子一酸,“不是说了分手了,还对我这么好干嘛?”
“你不是说分手了做朋友?”
于胭垂眸,她想,他昨晚来找她的目的也许不是为了质问她,而只是想给她送一个暖宝宝。
她忽然想起了从前——
宿舍楼年头久,线路老化,学校对用电问题格外重视,严禁在宿舍用大功率的电器。
她每次生理期痛经都要死要活的,灌热水的暖宝宝蓄热性太弱,很快水就凉了,所以他经常去咖啡厅蹭电,把暖宝宝充好电给她送来。
霍宪知道她不舒服不方便下楼,便见了石敏的联系方式,每次都委托石敏。
等于胭好了,他让于胭叫着石敏一起出去,特意请石敏吃顿大餐,说是要感谢她帮他照顾他女朋友。
那时候石敏这个感情上不开窍的姑娘都对她说:“你可要抓住了霍宪,这么好的男朋友可不好找。”
回忆漫卷她的大脑,丝丝痛。
于胭没拿书,垂眸盯着桌子,桌子上的任何一个纹路都可以成为她的救命稻草,分散她的注意力。
老师讲课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到后面,烘托着沉寂的气氛多了分躁动,跃动着,徘徊着,一点一点消磨着她的回忆。
缓了很久,一张纸条被推到于胭的面前。霍宪字迹清秀有力,问她这就是她的选择吗。
于胭盯着那几个字,不敢抬头,她咬着唇,轻轻点头。
霍宪喉咙像吞了碎玻璃渣,一句话也说不出。其实从他昨天听说她被包养的传闻,他就知道她会是这个答案。
只是他不甘心罢了。
她的长发遮住了脸,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她这个点头有几分真心。
“他对你好吗?”霍宪有些哽咽着问。
于胭的心像被架在火上,慢慢烤,百般煎熬。她不想霍宪这么好,体量着问她赵冀舟这个人对她好不好。她宁愿他骂她一通,多么难听都没关系,至少她不会这么难过。
“好。”于胭从嗓子眼里飘出这么一个字,晦涩又牵强。
赵冀舟这个人在多数情况下还是好相处的。
霍宪不言,于胭也不语。
难熬的一节课终于在一声铃响中被打破,同学们熙熙攘攘收拾东西走出教室。
于胭从椅子上坐起来,把暖宝宝推到他面前,他伸手要去拉她,却被她躲开,她说:“我走了。”
“胭胭,他要是……”他摇了摇头,他不想做假设,他希望赵冀舟能对她的姑娘好。
于胭忽略掉他的话,走到后门,突然顿住脚步,她想起了赵冀舟的话,他要她断干净。
她缓缓回头,霍宪依旧坐在那,晨光打在他的脸上。
“霍宪,以后没什么事,我们就不要联系了。”
霍宪点头,“好。”
他其实不愿意妥协,从他妈妈反对他和于胭在一起的那刻,他一直没想过放手。可现在,她选择了别人,那人的高度是他无法比拟的。
她选择了更好的生活,他只能希望她过得好一些。
于胭点头,一步一步退出教室,走廊里熙熙攘攘,她觉得很压抑很压抑。
上午第二节没课,于胭直接回了宿舍,她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被抽干,扎在床上缩着身子躺在那。
崔青青端了杯奶茶回来,见她这个样子,更看不起她,讽刺着说:“有人勾引男人的本领就是厉害,前脚刚从金主车上下来,后脚就能扎进前男友的怀里。”
于胭觉得自己脑子真的抽了,居然觉得崔青青的话有道理。
崔青青见于胭不反驳,变本加厉地说:“听说金主是个老头子,也不知道多大岁数了,在床上还能不能行?”
于胭从床上坐起来,笑着问:“好奇啊?”
崔青青别扭着说:“你管呢。”
于胭从兜里掏出手机,摆弄两下把手机扔在崔青青前面的桌子上。
崔青青低眸,看见电话拨通了,备注写的“赵先生”。
于胭见电话接通了,指尖轻点免提键。她看着崔青青,“你不是好奇吗,给你机会,亲自问问他是不是糟老头子,多大岁数了,在床上还能不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