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第34章 34

第三十四章

挂断电话，温缱干坐了一会儿，隐约觉得谭西平情绪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最终还是开电脑接着改论文。

她只和宋奇请了一天假，今天务必要把开题改完发给周叙言。

睡眠充足之后状态好很多，不到四点就完成了收尾工作，她从头到尾检查了三遍，确保没有一个错别字后，才给周叙言发送邮件。

邮件发送完，她没敢打电话，犹豫好半天发条微信给他。

“老师，开题修改后已发送您邮箱，请查收。”

措辞尊敬且客气，一如刚入学时。

五分钟后，周叙言回复微信：“收到。”

这是生日那天后两人第一次联系。

温缱有些惴惴的，有心想为自己那天的顶撞道歉，但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改改，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最终还是全删掉。

她想，就当没发生过吧！

成年人理应厚脸皮。

回宿舍的路上接到唐钰电话，约她晚上吃饭。

“对不起哦，你生日我忙忘了，今天给你补一个，咱们去吃羊蝎子吧，入秋得好好滋补滋补。”

唐钰声音大大咧咧，总能让温缱想到万果。

她虽然不想补过什么生日，但更不想一个人呆着，于是应下，约在学校外的老诚一锅见。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唐钰一见温缱就皱眉：“你减肥呢？这下巴尖都出来了。”

温缱笑笑：“好看吗？”

唐钰摸摸下巴：“别说，还真有我见犹怜的感觉。”

温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唐钰：“少来，今天给我使劲吃！”

两人点了一个精品大锅，边吃边聊。

唐钰问她生日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

温缱眼前闪过沈世铮那双凝视的眼，恶心感瞬时上涌，口中的羊蝎子食不下咽。

她再次感谢谭西平。

如果没有他，那她以后对生日的记忆将永远只有恶心和恐惧。

“赏花，夜游北京城。”

她笑说，有一种想倾诉的冲动。

唐钰哇了一声，八卦心起：“和谁！”

温缱不能和万果说谭西平，但面对唐钰就没有那么多负担。

“一个帅哥。”

唐钰眼睛放光：“我去！真的假的！和帅哥赏花、夜游北京城？？这么浪漫的嘛！我羡慕了！”

温缱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心情忽然畅快起来。

人果然需要倾诉，秘密藏久了终是负担。

温缱想起来Alex，问唐钰两人进展如何，结果唐钰一脸幽怨地盯着她，盯得她都有些发毛了，问：“你这么看我干嘛？”

唐钰：“我约了人家两次，第三次就约不出来了，至于原因，你肯定猜不到。”

温缱好奇了：“什么原因？”

唐钰哀怨道：“因为人家看上的是你，你不在，人家自然不跟我出来了。”

温缱：“啊……”

难怪之前Alex微信上总找她聊天，开始时唐钰她还会礼貌回应，后来就和她聊一些日常，问她吃没吃饭谁没睡觉，温缱为了避嫌，就把他删掉了。

不等温缱解释，唐钰又把秀发一甩：“不过老娘已经有新的小狼狗了，还是185的体育生，床上贼带感哈哈哈哈……”

温缱：“啊…………”

这也是能说的？

“你呢？你和帅哥夜游完了没干点快乐的事？”唐钰坏笑问道。

温缱脸腾地一红。

唐钰立马一副懂了的表情：“帅哥技术怎么样？”

温缱从脸红到耳根，但秉承实事求是的原则，给出答案：“非常好。”

唐钰兴奋不已：“姐妹，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温缱笑容稍缓，想了想还是坦诚道：“我们不是恋爱关系。”

唐钰惊住：“啊？”

温缱微微有些羞耻：“是不是很惊讶？感觉不像是我会做的事。”

唐钰点点头：“有点，更像是我会做的事。”

温缱笑了。

确实，如果这人不是谭西平，她或许永远不会做这样出格的事。

唐钰感慨一番后给出建议：“女人容易由性生爱，一定保持清醒，不要轻易动情。”

温缱点头说好。

吃饱喝足畅聊结束，唐钰的男友来接她，于是和温缱在饭馆门口分手。

温缱看着她小鸟般雀跃着投入高大男生怀抱，神采飞扬回头冲她挥手再见，心情不由也跟着好了几分。

回学校的路上，遇到几对手挽手散步的情侣，微凉晚风轻拂脸颊，她不由想到谭西平。

如果他们也是正常的恋爱关系，会怎么样？

一起在操场遛弯，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看电影，旅游，介绍他和朋友认识，带他回家见温月华……

她摇摇头，没办法将这些画面与谭西平联系起来。

有的人适合光明正大走在阳光下，而有的人只适合锦衣夜行。

她自己就是后者，见不得光，又凭什么幻想谭西平做前者呢。

-

这一晚温缱睡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很久都没睡着。

身下床板硬如顽石，平时晒得松软的棉被此刻盖起来也略显粗糙厚重，冰凉被窝里还没有天然人体热源……

她不由叹口气，心说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温缱只好爬起来玩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刷到一条宋奇转发的政府领导莅临京盛视察的新闻宣传稿。

稿件里所配的照片镜头重心虽然是领导，但陪同人员中谭西平的卓越风姿已然压过镜头感，将人的注意力汇集到他身上。

年轻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相貌英俊，身穿手工缝制的西装三件套，带一丝浅笑站在一众大腹便便之中，气质格外突出，整个人尽显矜贵。

完全以一人之力将一张普普通通的新闻照片档次提升数个lever。

温缱将短短几百字的新闻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把配图保存到相册，之后觉得意犹未尽，又把宋奇的朋友圈翻一个遍，存下好几张谭西平的工作照片。

谭西平虽然私下里会流露出几分纨绔子弟的浪荡做派，但在工作时一向认真，这几张照片全都不苟言笑，气场冷肃。

要是有他生活照就好了，温缱如是想着，忽然想起自己也有他的微信。

他们加上好友后只说过一次话，对话框已经被其他消息顶到很下面，温缱翻了会儿才找到。

最后一条对话还停留在他那条“我去接你”。

她看了几秒，将两人的聊天置顶后才点进他的朋友圈。

谭西平的朋友圈虽没设限制时间，但内容不多，一年发不了两条。温缱微微向下一滑就到了头，她从后往前翻，有转发的新闻，分享的音乐，和一些自己拍的风景照。

温缱看到一年前的峨眉山金顶照片，那张金光破云、普贤菩萨露金身的照片也被她在同一天发在朋友圈里。

有什么东西在心尖莫名共振，悄然滋生甜意。

一年前那个暑假，她有过难以言喻的遗憾，在这一刻被莫名填补。

温缱忽然就很想见到谭西平，想念他低沉动听的嗓音，想被他结实的手臂搂进怀里。

她捂了捂微烫的脸颊，继续往上翻，翻到最后一张小茶花的照片时眼睛再度睁大。

他的拍照技术比她好很多，月光下的小茶花被他拍得极有意境。

只是那金铃红绳密封玻璃瓶，每一个元素都与她的头像百分百重叠。

只要是两人共同好友，不难看出同一盆茶花。

温缱愣了几秒，所有旖旎情思转瞬消失。

她不确定两人有多少共同好友，像宋奇陈秘书一定是的，总裁办应该也有，除此之外还有几位高管，她因工作需要加过微信。

不知这些人中有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头像。

希望没有。

她只是一个小小实习生，应该没有人会主动点开她的头像。

温缱尽力自我劝慰，第一时间换掉自己的头像，同时警告自己以后更要谨言慎行。

-

这天之后，谭西平和温缱陷入了莫名的冷战。

也不能算冷战，只是彼此都没联系过对方。

白天在公司里遇见时都一切正常，温缱会礼貌打招呼，叫一声谭总，有时也会敲门进他办公室送会议材料，或者替陈秘书送咖啡，兢兢业业做她好的助理工作，下班后坐地铁回学校。

谭西平对她和对普通员工没区别，遇见时微一颔首回应她的问好，除此之外没给她多余的眼神，下班后更没再找过她。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周五。

这天开会定好谭西平下周去公司在西安的研究中心考察，行程五天。

拟随行名单时，宋奇有问他人选，谭西平当时没做决定，等宋奇走后，他点开微信。

这几天他没联系温缱，本意是想晾晾她，没想到这姑娘确实能沉得住气，他不找她，她也不找他，钓鱼台做得稳稳的，反晾他好几天。

也真是可以。

谭西平第一次觉得这姑娘大概是没有心。

和“没有心”的人计较，只会气死自己。

没必要。

西安这次考察也算一项隐形福利，可以带薪旅游，很多人想去，按理说是轮不到实习生的。

谭西平觉得是时候给她一个台阶了。

对彼此都好。

点开温缱微信，对话还停留在他那句“我去接你”，谭西平简直没眼看，绷着脸打字。

“准备一下，下周和我一起去西安。”

敲完准备发送时，忽觉哪里不对，多看几眼才发现是她的头像变了。

不是那朵雨中小茶花了。

谭西平缓缓移开悬在发送键的手指。

他之前是想过温缱发现他朋友圈照片时的反应。

猜想她瞳孔地震，慌张问他“怎么办怎么办”的神情，他打算先逗逗她，说没办法，要不就大方承认了吧，她肯定会急得要哭，这时才告诉她，他朋友圈没有对公司同事开放，只有她能看见，然后她一定又会气得红着脸骂他。

想象有多快乐，此刻就有多讽刺。

人姑娘非常能沉得住气。

哪里需要求助他？甚至都不用告诉他，直接换掉头像，一声不吭。

他连人家什么时候换的都不知道。

多少有点可笑了。

谭西平微扯唇角，把刚打出的一行字逐字删掉。

这个台阶不给也罢。

没必要！

-

一到周五下午办公区气氛必然松散，大家无心工作，摸鱼的摸鱼，聊天的聊天。

温缱把开题报告的第五版修改后发送给周叙言，等待回复的间隙，收到小钟的微信。

“下周谭总去西安出差，你也去吗？”

温缱没有接到通知，应该是不需要她去。

她回复：“我不去。”

小钟：“哎，我还以为你要和谭总一起去，还想让你帮我带东西呢。”

温缱：“你想带什么？我问问宋助放不方便帮忙带。”

小钟：“呃……算了，宋助肯定很忙，而且我要买的都是些吃的，可别让他觉得我是个吃货，溜了溜了……”

温缱忍不住笑起来。

经小钟这么一提醒，温缱才意识到下周谭西平要出差一周。

他们好多天不能见面。

所以，在他走之前是不是应该约一次？

她看向谭西平办公室，琢磨是发微信还是打电话，没留神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谭西平恰巧出现在她视线里。

温缱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和他结结实实撞了个正着。

谭西平眼神冷锐，隔空遥遥望过来，像一柄银光箭矢直钉她胸口，温缱心头一悸，一时忘了挪开视线。

对视足有三秒钟，谭西平的电话响起，他瞥了一眼接起。

“张叔。”

他说着迈步向外走，路过温缱工位时，脚步微顿，偏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对着电话说，“5点到地库等我。”

温缱低着头，直到身形和声音逐渐远去才松口气，看看时间，还不到四点。

拿起化妆包去卫生间补妆。

补完妆出来后，她工位过道旁站了几个女同事在聊天。

见温缱回来，有人问她：“小温下周去不去西安啊？”

温缱摇头说不去。

她叹息道：“可惜了，我们刚说西安夜店的帅哥可多了，要不你去找宋助说说，多加一个名额也不算难事，咱们一块去找找刺激。”

温缱笑了笑，避重就轻道：“笑笑姐多拍点帅哥照片给我看就行了。”

有人插话：“陈笑你可别把小温带坏了，人小温有男朋友的。”

陈笑好奇问：“小温你男朋友是上次爬山的那位帅哥吗？”

温缱郑重摇头：“不是，那是我导师。”

陈笑不好意思道：“哦哦，是导师啊，害，我们还以为是你男朋友，那你是不是没男朋友？”

温缱迟疑了一瞬。

心理学上说让人们遗忘一个八卦的最好方式是提供另一个八卦。

为了澄清和周叙言的关系，她最好编造一个男朋友出来。

“我有男朋友。”温缱说。

大家果然好奇：“哪儿人呀？做什么的呀？是同学吗？”

温缱继续编造：“本地人，不是同学，已经上班了。”

话音刚落，忽听身后有人叫——

“谭总。”

温缱瞬间僵住，转头一看，谭西平不知何时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宋奇。

她忙侧身让路，打招呼：“谭总，宋助。”

宋奇对她点头笑了笑，谭西平依旧是面无表情，清冷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看向众人，淡声道：“没事可以早点下班了。”

“谢谢谭总！”

众人即刻做鸟兽散。

温缱低头坐回工位，心中惴惴，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会不会误以为她说的男朋友是他而不高兴。

她想发微信解释一下，又怕多此一举，万一没听见呢，她上杆子去解释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想想作罢，决定还是等他问起了再解释。

老板发话了，大家很快就收拾东西下班走人，不到5点，办公区只剩温缱一个人了。

宋奇拎着公文包往外走，看到温缱惊讶道：“怎么还没走啊？”

温缱：“刚忙点事，这就要走了，宋助再见。”

宋奇：“周一见。”

温缱以为他说顺口了，笑着纠正他：“要下下周一见啦。”

宋奇只是笑笑，挥手走了。

温缱又坐了会儿，起身关掉电源，看了眼还亮灯的副总办公室，去往电梯间。

-

谭西平回完邮件准备走时又接了个电话，徐淑云叮嘱他今晚早点回老宅。

今晚有家宴，早就定好的。

谭西平说知道了，徐淑云又说：“你下班早的话去接一下明月，省的你大哥再跑一趟了，他下班晚，回来指不定几点了。最近集团事儿多，审计组入驻，你大哥忙得脚不沾地……”

谭西平不耐烦听：“知道了。”

一通电话耽误点时间，谭西平坐电梯下到车库时已经过5点了。

黑色奥迪停在专属车位上，亮着车灯。

他走过去，张叔可能没看见他，没下车来替他开车门。

谭西平走到后排自行拉开车门，正要矮身坐进去时，忽然一顿，撑住门框缓缓俯身往里看。

后排座椅里。

温缱歪着脑袋举起右手对他轻摇了摇：“嗨。”

快卡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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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