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巢 第1章 花（壹）

秀言在山上捡到了一个姑娘。

那日是昭平五年二月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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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言年方十七，虽然个子不算高，皮肤不算白，脸颊上还有细小雀斑，但是长得讨喜，有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笑起来明媚如春日暖阳，至少秀言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她是个卖花女，家住万宁县通瑶村。像这样山风和煦、百花盛开的春日，除了料理屋后的花田，她还会到村子东边的灵稽山上去采摘野花。

灵稽山南北走向，连绵千里，西边是万宁县，东边是奉中县，山南的半山腰有座慧泉寺，通瑶村则位于山脉中段的山脚。山中很少有老虎、豹子这般的猛兽，所以就算秀言独自一人进山采花，家人也并不会十分担心。

上巳日就要到了，城里的公子小姐们都会去慧泉寺踏青游玩，她背着花篓去卖花，往往半天就能收获一百文，抵得上一家四口半个月的口粮了。她要赚更多的钱，就得寻得更美、更引人侧目的花，所以这天，她进了平日里不会踏足的深山里，就是在那棵开得热烈灿烂的山桃花树下面发现了那个姑娘。

那姑娘身穿一件单薄的鹅黄色衫裙，面容惨白，两眼紧闭，无声无息地躺在山桃花树下，秀言初见时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还以为遇到了死人，壮着胆子上前试了试她的鼻息，才发现她只是睡着了，虽然手和脸都冷冰冰的。

秀言转念一想，这人都不知道在这里睡了多久了，身上穿得也单薄，可不得浑身冰凉嘛。

她瞧着年纪不大，或许比自己还要小两岁，观其穿着打扮，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可是闺阁小姐又怎么会睡在这无人踏足的深山里呢？

秀言握着姑娘的肩膀晃了好几下她都没醒，也不好将人孤零零留在这深山老林里，万一有豺狼虎豹出来觅食怎么办？虽然秀言并没有多少力气，可她自觉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干了这么多年的活，灵稽山上下都被她跑遍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她还能带着这个姑娘抄近路逃跑不是？

好在秀言本就打算去深一点的山里，自己带了干粮，中午不用回家吃饭，所以她将自己身上的袄子脱下来盖在了姑娘身上，一边在附近寻找有没有可用的花草，一边留意着那姑娘的动静。

终于在午时过半，明媚的阳光射进树林的时候，秀言看到那姑娘自己坐了起来。

秀言走到她身前，拿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望着她，缓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怎么会睡在这林子里？”

姑娘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似要说话，却先剧烈地咳嗽起来。

秀言连忙举着装了泉水的竹筒凑到她嘴边，扶着她的肩膀给她拍背顺气，还把干粮分给她吃。

喝完了一竹筒水和吃了干粮以后，姑娘的脸色才逐渐红润起来，她的声音还带着沙哑：“谢谢你。”

秀言笑了笑道：“不客气。我叫秀言，住在山下的通瑶村里，你叫什么名字呀？”

姑娘呆愣了一会，方道：“我不记得了。”

秀言面露惊色，继续问道：“家住何方，父母亲朋这些也不记得吗？”

姑娘歪头思考了很久，终究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于是秀言就将她和山桃花一起带回了家中。

傍晚，斜阳将落未落之时，秀言十三岁的弟弟唐志从县学回到家中，看到院子里披头散发似女鬼的陌生姑娘时吓了一大跳。

唐志扶着门框吱哇乱叫：“姐，咱家怎么有个鬼！”

秀言气得从伙房里跑了出来，一瓢冷水径直朝唐志泼去，她叉着腰怒骂道：“说什么胡话呢！哪有鬼大白天出来的！给老娘仔细你的皮！”

唐志闪身躲在门后，带着凉意的水擦着他的袖口泼洒在了门边的二月兰上，紫色小花顶着水珠在空中微微颤动。

趁着天还未黑，秀言烧了热水，在院子里给山桃洗头发。

因为是在山桃树下捡到她的，所以秀言给这个失忆的可怜姑娘取名叫山桃。

山桃呆呆的，像是意识还没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一般，秀言让她干啥就干啥，让她在院子里等着，她就坐在瘸了半条腿的小板凳上，呆呆地看着墙角处啄泥吃的小鸡，半天也不挪地，等秀言端着热水出来时，才发现自己忘记给她拿袄子了，山桃的胳膊已经比井水还要冰凉。

秀言好气又好笑，连忙进屋拿了袄子给她穿上。

山桃还是坐在板凳上，半弯着腰，秀言站在她前面，先拿梳子梳顺了她略微干枯的长发，用温水打湿了，才将木槿叶熬出的汁水淋到她的头顶，拿起头发仔细揉搓。

山桃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草木香，苦涩中又带着一丝甜味。

秀言道：“那是因为我煮木槿叶的时候加了今天刚摘的山桃花，怎么样，香吧？”

山桃点了点头，“香。”

是早春的味道。

秀言咯咯直笑。

洗好了头，秀言便拿给山桃一条帕子让她自己擦干。爹娘出门犁田，现在也该回来了，唐志只会烧火不会烧菜，姐弟俩在伙房忙活半天，蒸了馍馍煮好杂菜汤以后，两个大人才扛着锄头回家了。

秀言爹和秀言娘都是温和善良的性子，知晓山桃的情况以后立即让她把这当家安心住着。

袅袅炊烟盘旋着升上青天，两只燕子飞到秀言家中，挑了个避风避雨的屋檐筑起了巢。

时隔一年终于写好了！只用了五天时间，还是写别的连载也能这般文思泉涌就好了[捂脸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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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花（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