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姐,别让簪子伤了自己。”
叶颂依凝神朝他走过去,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世子殿下深夜来此,是有要事?”
萧云祁漫不经心地笑着,“叶小姐不必如此害怕我,我既然答应了沈将军会帮他看好你,自然不会让你有事。”
“所以世子今夜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萧云祁给倒了杯茶,然后推到叶颂依面前,“叶小姐,这个孩子,不能留。”
叶颂依双眸瞪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萧云祁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她,眸底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叶颂依察觉到手指被簪子刺破,她定了定神说道:“世子殿下在说什么?”
萧云祁突然起身朝她逼近,叶颂依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到木架上。往日这一点动静莺时或者浣纱早就进来了,可今日却安静的过分。
萧云祁走到离叶颂依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叶小姐,我说,这个孩子不能留。”
叶颂依暗中动了动袖箭,在想什么时候射出去最合适。
突然,萧云祁抓住她的手腕,叶颂依拿起手中的簪子就朝他的胳膊刺过去。簪子没入肉里,萧云祁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攥着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道:“叶颂依,你可清楚自己如今是什么处境,这个孩子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叶颂依红着眼怒道:“那也和你没关系,你利用我牵制禾樾和沈听肆为你做事。萧云祁,你不过就是怕我死了他们和你反目。”
萧云祁嗤笑一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道:“是,我是利用你,所以你在他们回来之前必须活着。”
叶颂依挣开他的手腕甩了他一巴掌,萧云祁被打的偏过了头,“那你放心好了,在他们回来之前,我绝对不会让自己死。”
“那他呢,你能瞒多久。”萧云祁舌尖舔了一下出血的嘴角,沉着脸冷声道:“你觉得那位要是发现了,他会怎么做?”
叶颂依看了一眼他流血的手臂,嗓音清冷又坚定,“那就是你的事了,昭阳殿都是你的人,如果不小心传出去了,那一定是你的人里混入了奸细,你这大业也不用谋划了。”
“呵,叶颂依,我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瞒了这么久。竟然连那位派来监视你的萧婉玉也被瞒了这么久。不如这样,我直接杀了萧婉玉,这样你既不用担心被那位知道,也不用见到她就恶心了。”
叶颂依神色一凛,“那可是公主?”
萧云祁讽刺地笑了笑,“可她要害死你的孩子,你还想放过她吗?”
“什么?”
萧云祁抬手看了眼血液凝固的手臂,轻哂一声,“你下手还挺狠。”
叶颂依眸色微动。
萧云祁撤下袖子,语气淡淡地说道:“萧婉玉这几日授了泠妃的意在身上戴了麝香,这二人想在那位面前立功。你没发现吗?”
看叶颂依不说话,萧云祁话音一转,“你知道?”
叶颂依走到圆桌前坐下,“是,我知道。”
萧云祁眸色晦暗不明,“既然这样,你还想留着她。”
“谁说我要留着?”叶颂依把冷掉的茶倒了,又给自己添了一杯热水,低头饮了一口,身上慢慢回了热,叶颂依才继续说道:“她都想害我了,我为什么还要放过她?”
萧云祁站在那儿,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知道浣纱是我的人,是你故意让浣纱把你有孕的事情透露给我的。”
“是,我需要安胎药。”叶颂依指腹摩擦着被壁,缓缓道:“世子殿下,如今我们也勉强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看在你曾仰慕我父亲的份上,相信你会帮我的,对吗?”
萧云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等萧云祁走远了,叶颂依才松了口气,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她抬手放在腹部,这个孩子,来的可真会挑时候。
翌日,叶颂依小口喝着安胎药,浣纱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郡主,四公主疯了,咬伤了泠妃娘娘。”
叶颂依放下药碗,眸色惊讶了一瞬,“疯了?”
浣纱平复了呼吸,继续说道:“好像是昨晚后半夜的时候突然开始胡言乱语,踩在雪地里说什么对不起我错了之类了,然后突然就发不出声了。突然逮着人就咬,泠妃娘娘的脖子被她咬的血肉模糊的,有个宫女差点被她咬死。”
“是吗?怎么就疯了呢?”叶颂依眸色淡淡,继续喝着碗里的药。
“浣纱,以后不管谁来找我,一律不见。”
浣纱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低声应是。
自从萧婉玉疯了之后,昭阳殿彻底清静了,就连梁珺宁也没有再来过。
—
一晃就到了小年夜,这一日叶颂依正倚在榻上小憩,莺时端着甜粥进来,看到书案上的纸掉下来了一张,莺时弯腰去捡,就看到纸上写着一些人的名字。
有一些她认识,有一些她不认识,但都听过。
莺时赶紧把纸放好用砚台压住出了屋子。
等到下午的时候,浣纱突然跑进来,“郡主,出事了?”
叶颂依捏紧了手里的书卷,“说清楚。”
“二老爷进宫找陛下,说要接您回府过年,结果陛下还未说什么,皇后娘娘身边的公公便赶到泰安殿说皇后娘娘晕倒了。”
叶颂依眼睫颤了颤,“娘娘如何了?”
浣纱道:“太医说是心情郁结,需静养。”
“静养?”
换句话说,她要继续待在凤仪宫,且不知道要待多久。
浣纱小声道:“郡主,我们要去看看吗?”
叶颂依慢悠悠地翻了一页书,“不用,娘娘要静养,我们不必去打扰她。”
因为皇后病倒,小年夜这晚的宫宴,皇后和叶颂依都未出席。
叶颂依吃着莺时煮的鸡汤,心里突然有些慌。看她心不在焉的,莺时只好讲笑话给她听,叶颂依兴致缺缺的应了两声。
—
萧云祁看着密信,眸色顿住,“这消息景帝知道了吗?”
属下道:“没有,沈将军并未上报。”
萧云祁眼眸闪了闪,“柳疏,咱们的计划恐怕要提前了。”
“世子不可,我们谋划了这么久,万万不可在此时乱了阵脚。”
萧云祁将迷信烧掉,仰头闭着双眸叹了口气,“可我不能让她有事。”
柳疏反应了一会儿,“您是说昭宁郡主?四公主已经疯了,泠妃也哑了,昭阳殿如今很安全。世子是担心那位要对郡主出手吗?”
萧云祁紧紧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回头看向他,“那些人准备的如何了?”
柳疏道:“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动手。”
萧云祁看着暗沉的月色,突然说道:“柳疏,你跟着我多久了?”
“世子,您不记得了,属下是您来盛都的路上捡到的,在您身边整整十一年了。”
“十一年,一……”
—
晚上,叶颂依突然做起了噩梦,梦里的皇宫被血水淹没,皇后把她推了出去,让她跑,可是她跑了很久很久,终于看到了一个人站在宫门口等她,她快速往过去跑,等近了之后就看到禾樾满身是箭,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禾樾—”
莺时忙跑到床前,“小姐,怎么了,您做噩梦了?”
叶颂依抓住莺时的胳膊,“浣纱呢,叫她过来。”
莺时手臂都被她抓红了,连忙点头道:“好,奴婢这就去叫她,奴婢马上去。”莺时说完就往外跑,正好和刚进来的浣纱撞上。
浣纱连忙扶住她,“怎么了,是不是郡主出事了?”
莺时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出声,叶颂依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莺时你先出去把门关上,浣纱进来。”
“是。”莺时走出去关上门。
浣纱走到床前,看到叶颂依泛红的双眸身躯一怔,“郡主,您怎么了?”
“我要见萧云祁。”
“郡……”
“我要见萧云祁,我不想说第三遍。”
“是。”浣纱转身往外走。
叶颂依身上都是被惊吓出来的冷汗,她用被子裹紧自己,牙齿还发着颤,下巴搁在膝盖上,整个人靠在床脚缩成一团。
萧云祁进来的时候就看她这副样子。他停在几步外的地方站定,声音难得的软了几分,“浣纱说你找我,是需要新的药吗?”
叶颂依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他,“禾樾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萧云祁捻了捻身侧的手指,“没有,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孕妇爱多想,你不用担心他,他们身边都有人保护。”
叶颂依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过了半晌才说道:“你刚才紧张了。”
萧云祁屏住了呼吸。
叶颂依想要动一下,才发现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腿有些麻,她缓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萧云祁,我这段时间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在你来盛都之前。”
萧云祁语气平淡道:“我在来盛都之前一直生活在陵城,你来过陵城?”
“没有,我没去过。”叶颂依语气肯定。她继续盯着萧云祁看,不怪她多想,萧云祁对她的态度,实在有点奇怪。
“萧云祁,你们准备在什么时候动手?”
“除夕。”
这是之前定好的时间。
叶颂依敛眸,“还有六天。他们是不是要回来了?”
萧云祁嗯了一声,又道:“你不用多想,很快就结束了。”
萧云祁离开后,叶颂依脑子里快速闪过什么,可她觉得这种可能性为零,可是她的直觉又告诉她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真相。
叶颂依一只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双眸紧紧闭着。
虽然叶颂依挑明了浣纱的身份,但这姑娘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对她的态度没有一点变化。
除夕前一晚,叶颂依捧着手炉取暖,朝云和遮月一身夜行衣站在房中。
低头饮了口茶,叶颂依才问道:“陛下最近的昏睡时间如何?”
朝云道:“每日都要多两刻左右的时间。”
“把剩下的药都用了吧。”叶颂依说罢,放下茶盏站到窗前看向外面。
遮月拿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小姐,四公主和泠妃的嗓子都彻底坏了。”
叶颂依眸色微动,“遮月,我是不是做的太狠了。”
遮月:“若我是小姐,会直接杀了她们。”
“噗嗤”叶颂依叹了口气,手掌轻轻抚摸着肚子,“不杀她,就当是为了孩子积福了。”
遮月看了眼叶颂依微微隆起的肚子,其实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可萧婉玉偏偏就发现了,还联合泠妃用麝香来验证真假。
“朝云遮月,去准备吧,明天有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