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中秋,一个是建国前兴起的节日,一个是建国后兴起的节日,一古一今,难舍难分。
双节合在一起并作一个假期几乎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今年饶是罕见地分了家,之间的相隔也不超过十天。
三天的短假刚过,又迎来了七天的长假,对于虞泠她们这类不爱上学的学渣来说快乐到飞起。
更让虞泠高兴的是,由于假期较长,连公务繁忙的傅峥承也得了几天喘息的空当,只不过到底是几天成谜,中途会不会被召回也没有定数。
可人嘛,知足常乐。
这次放假和上次不同,中秋没有回家团圆的室友国庆都返乡探亲了,留下虞泠一个人看寝室的门。
按理说桂素娟国庆是会喊她过去蹭饭的,但没有事先通知她去,虞泠守在手机边上等呀等,等到天黑也没等到桂素娟的消息,着实是按捺不住,主动拨了通电话过去。
桂素娟这会儿不在家,在那端压低了音量说:“怎么了虞泠,有什么事吗?我现在在我一个朋友家里,不太方便,你长话短说。”
虞泠弱弱“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桂阿姨,打扰你了,我是买了点猕猴桃想给您送去,所以先问问您在不在家。”
她没买猕猴桃,准确的说是没钱买猕猴桃,自从给傅峥承家囤了水以后她就变成了穷光蛋,这个月的生活费谢广明还没代她父母给她打过来,今天白天她没吃东西,晚上就喝了小半桶凉水,眼下还饿着肚子。
猕猴桃的来历还得从月底说起。
她去图书馆自习的途中,一个女生恰好昏倒在她面前,她连忙打120叫救护车送去抢救。女生脱离危险后,女生的父母为了感激她非要以礼答谢,实在是盛情难却。
谁知道猕猴桃这么难熟,放了一周还是硬的。要不是这已经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她也不会想到借花献佛,伺机打探。
桂素娟笑了一下:“那你明天来送吧,正好明天跟我们一起去登山,具体的晚点我在微信上告诉你。”
虞泠疑惑:“不是重阳才登山吗?”
桂素娟给她透了个信:“重阳峥承不放假,国庆他难得有几天假期,带他去外面散散心。”
虞泠一听,喜出望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桂素娟约她爬的不是什么巍峨耸立的名山大川,只是一座佛寺的后山,高度也就一千来米,但在地处平原的泽城算个知名景区。
这山离虞泠的学校近,乘地铁不过三站路,地铁出口正对着佛寺大门,先去傅峥承家报到还费事一些,因此他们选择了在售票处会合。
国庆出游就别想求清净,大到名胜古迹,小到不收门票的野点,哪儿都是人山人海。
不过虞泠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长身鹤立的傅峥承。
他站得一向比旁人直,也就岗亭里维护治安的武警能和他媲美。
他今天穿了一身运动系列的休闲装,国牌里相对老土的款式穿在他这副黄金比例的衣服架子上,竟然比橱窗里的模特穿得更有感觉。
放在别人那里是人靠衣装,放在他这里叫做绿叶衬红花,让人忍不住把焦点聚集在他颠倒众生的脸和无懈可击的身材上。
那些结伴而行的年轻女孩们经过他时,齐刷刷将目光黏在他身上,好几队人马差点因为走路不看路撞到其他游客。
哪个单身女孩能忍住不盯着养眼的帅哥看呢?
虞泠对此深有感触。
当桂素娟看清虞泠手中提着的那袋猕猴桃时,哭笑不得地说:“哎呦你这个傻孩子,出来玩哪有拎这么重的东西的,快放你峥承哥哥包里,让他背着。”
可这不是昨天说好带来的节礼吗?
她还怕有破损的,出门特意找了个塑料袋一一挑拣了出来。
虞泠无措且尴尬地问:“不能放在车里吗?”
傅和山闻言解释:“过节路上太堵了,停车也是个问题,我们一家三口坐公交来的,没开车。”
傅峥承见状把肩上的双肩包卸下来,拉开拉链,气定神闲地说:“放进去吧,装得下。”
虞泠看见他包里已经塞了四瓶矿泉水和两个盛满餐点的保鲜盒了,舍不得再给他增添负重量,摇了摇头说:“没事,我就这样提着吧。”
傅峥承看着她说:“别逞强,不解放双手到时候爬不上去。”
虞泠心想爬不上去我就不爬了,却瞥见他的眼神,心知拗不过他,只好照做,心不在焉地维持着基本的礼貌:“谢谢哥哥。”
傅峥承帮她把摞在下面物品上的猕猴桃往里塞了塞,拉上了背包拉链。
比起锻炼身体,更多人来这里爬山只是为了烧香拜佛,图个吉利。
因此后山上的人比较少,登山的目的也不在于登顶。
傅峥承一家是个例外,他们就是为了登顶而爬的。
虞泠本身对征服一座山没什么兴趣,她跟着他们一家爬山的目的很纯粹。
首先是为了争取到更多和傅峥承接触的机会,其次是想发条朋友圈,用成就感满足虚荣心。
她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身体素质其实比常人略高一点,小时候参加运动会,大大小小的奖拿了不少。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大越懒,读了大学以后,除了每周必上的体育课,她几乎不运动,后来体育课上因为例假请假的人多了,她也开始装娇弱,能逃过一劫是一劫,还能有如今的体魄全靠啃老底。
上山的入口是一段平缓的步道,和公园里的石板路大同小异,虞泠看了心理负担至少减轻了一半。
不是因为怕自己爬不动,是怕傅峥承背着那么重的背包爬陡坡。
傅峥承替她负重前行,已经让她足够心疼且内疚了。
大概走了一公里,上山的途中竟然还有下坡路,虞泠垂头丧气地说:“感觉我刚才爬的坡都白爬了。”
傅峥承把她的话听了进去:“怎么会白爬呢?你又不是凭空走到这里的。”
桂素娟本来没把虞泠的丧气话当一回事,结果听儿子这么一说,觉得甚是有理,也对虞泠说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只接受得了上,接受不了下,这怎么行?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曲折起伏有什么关系,心态要放平。”
傅和山也在一旁附和,总结陈词:“事物的发展总是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进的,这是必然规律。”
简直是随口一句话引发的血案。
虞泠听着他们一家三口如出一辙的口吻,超想在旁边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今后在各位家长面前,一定谨言慎行!
虞泠终究还是低估了这座山的高度。
走完了平缓的路段,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爬上去再拐个弯,又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老两口的体力都有些不济,派傅峥承去前面探路:“峥承,去看看还有多远到山顶。”
于是傅峥承奉命走了。
虞泠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伸手想叫住他,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昨天她一整天都没吃饭,眼下高强度地消耗体力,犯了低血糖。
白着脸在原地歇了几秒,她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扶着岩壁开始干呕。
老两口有说有笑,边聊边走,不经意地一回头才发现她脱节了,连忙折回来关切地问:“哪不舒服啊?”
虞泠恶心想吐,可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难受得要命,半晌小声说道:“阿姨我头晕。”
“怎么搞的,是不是没照顾好自己生病了?”桂素娟脸上写满了担心。
虞泠在高中生物课上学过,给自己下诊断:“可能是昨天没吃饭,今天又一大早就出来爬山,低血糖犯了。”
傅和山叉着腰说:“水和早点都在峥承身上,我把他叫下来。”
虞泠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爬吧,我休息休息自己下山就好。”
虽然首都山多,傅峥承上大学的时候经常组织野外拉练,上班以后时不时回炉,但他也是人啊,在山上爬上爬下有多累可以想象。
还是不要给他找事了。
傅和山还是给傅峥承打了电话,并按傅峥承说的把手机递给了她:“你哥哥让你听电话。”
虞泠不情不愿地接过手机,对着话筒叫:“喂,哥哥。”
傅峥承清冷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我回来接你,站在原地别动。”
虞泠嗲里嗲气地撒娇:“不要嘛哥哥,我哪里都好难受,不想爬了。”
傅峥承不容置喙地说:“虞泠,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今天必须到达山顶。”
虞泠被他强硬的态度搞得有点叛逆:“可是我的身子骨受不了了,继续爬会死掉的。”
傅峥承没听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十分钟后,虞泠遥遥望见了傅峥承的影子。
几十级台阶诶,他两条长腿随便弯了几下,连跑带跳,轻而易举就落在了她面前。
傅峥承从包里拿了三瓶水出来,分发给了老两口和虞泠。
老两口接过来补充了点水分。
虞泠也接了过来,但她分明拧得开瓶盖,却赌气装作拧不开。
傅峥承看了她一眼,无声拿回来帮她拧开,也不看她气呼呼的表情,偏头对老两口说:“您不用管了,我来招呼她。”
傅和山没说话,让桂素娟说:“那你照顾好妹妹。”
老两口走后,傅峥承挑了个熟透的猕猴桃给虞泠剥好,沉静地说:“等你吃完我们再出发。”
换句话说不就是“给你吃一个猕猴桃的时间,吃完我们好上路”吗?
虞泠藏在心底的委屈冒了头,吐起苦水:“我才不吃呢……你就是怕哪天我爸妈回来了怪你没有把我教好,一点也不在乎我的身体受不受得了。我昨天一口饭都没吃,爬到这里已经很厉害了。”
猕猴桃汁溢出来,流了傅峥承一手,他把猕猴桃递到虞泠嘴边,冷不丁说:“没吃饭是因为没钱吃饭?”
虞泠浑身一僵。
她本无意告诉他自己为了他做了什么,没想到压根没事能瞒过他,顿时地心虚咬了一口猕猴桃,哑了声。
傅峥承沉默地喂她吃完一颗猕猴桃,漫不经心地擦干净手,喜怒难明地说:“虞泠,一码归一码。带你爬山是为了磨练你的心性。委屈不是万金油,也不是你撒泼耍赖就能蒙混过关。身体到底有没有问题、还能不能继续前进,你自己心里清楚。要上山还是下山你自己决定,我不拦你,但是不要让我发现你撒谎,知道吗?”
虞泠的脚趾紧张地蜷起。
她的确是撒谎了……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严肃,连撒个娇都不可以。
他真的很不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