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泠对傅峥承大有研究,已经摸透了他的习惯。
如果电话拨出去的五秒内傅峥承没接,那就说明他的手机不在身边,或者故意不接。
晚点回不回就说不准了,因为没有及时接的电话,他一律默认为接不接无所谓,忙起来抛到脑后也是常有的事。
胡语琦教给她的做法是必须要打通这通电话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所以当没打通他的私人号的时候,虞泠马上打给了他的工作号。
那是她无意中发现的、被神通广大的大数据关联到的灰色信息。
按理说没办法光明正大地使用,她承认自己喜欢傅峥承的方式有点疯。
她明知道不该做,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做了。
果然,打他的工作号,哪怕是陌生号码他也会秒接。
“喂,您好,我是市刑侦支队的傅峥承。”
男人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少了放松状态下的磁性,跟平时对她说话时比起来要严肃一万倍,却让虞泠狠狠地心动了。
她十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嗓音略带沙哑,声线也不平稳:“哥哥,是我。”
“虞泠?”
“嗯……”
傅峥承没问她是怎么弄到他工作号的,开门见山地问:“有事吗?”
虞泠赶紧启动计划,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借口说:“哥哥,我找不到我的小皮筋了,可能是我上次住你家的时候掉到哪个角落了,我能回去找一下吗?”
明明在心里打了不下十遍腹稿,可真正实践起来还是磕磕巴巴。
她本来就不擅长说谎。
傅峥承手头上正好有案子在忙,没空顾及什么小皮筋的事,就任她自己回去找了:“钥匙在门口的暗格里,你可以自己进去,不过八成没有。一根皮筋而已,丢了就再买,你来回车费都比这贵了。”
好像是这样……
她绞尽脑汁想的主意,在他眼里根本就解释不通。
不过没关系,好在战略的第一步顺利达成了。
已经站在傅峥承家门口的虞泠心满意足地拿钥匙开了门,奉旨寻找好好扎在她头上的小皮筋。
她在傅峥承家转了一圈以后,没多久就找好了“作案地点”,掂了掂手里的万圣节化妆专用假血血包。
胡语琦给她支的招是在傅峥承面前装一次死,只要傅峥承对她存有一点感情,就会意识到她活着的时候有多重要。
这样一来,还怕他不能化被动为主动吗?
虞泠一开始怀疑这招的可行性,不过很快就被胡语琦说服了。
胡语琦给她举了很多成效显著的实例,这些例子里的男主角,有的紧张到见女主角没回应直接踹开了门,有的在输液中自己拔了针,有的把女主角收进怀里热吻。
每一种反应都击中了虞泠的少女心。
胡语琦还说在电视剧里,一方陷入险境是让双方感情升温的万金油。
虞泠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傅峥承受伤住院的时候,她不也吓得半死吗?
于是在胡语琦一本正经的劝导下,她决定冒险一试,只不过在胡语琦给出的参考方式上稍微做了调整。
胡语琦是想让她跟傅峥承的工作争输赢,让她在他上班的时候假装遇袭,看傅峥承会不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虞泠寻思着,这不跟报假警是一个性质吗?
而且她疯了才会跟傅峥承的工作争风吃醋吧。
那是傅峥承的工作吗?那是他崇高的人生理想。
她肯定比不过啊。
她灵机一动,把时间改到了傅峥承下班后,形式改成了让他自己发现。
傅峥承家的地面上铺的是长宽近一米的方形瓷砖,虞泠倒假血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地砖线,免得事后清理起来费劲。
等虞泠布置好“事发现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傅峥承要是准点下班的话,这时候应该到家了。
三个小时以后,虞泠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怀疑他估计是要通宵查案了。
可是,就让她无功而返,多少有点不甘心。
她抱着一丝期待躺在了“血泊”里,怕傅峥承突然开门,她来不及就位,被抓现行。
然后她就这么睡着了。
没想到到了后半夜,她的精心策划真的有了收获,她是被傅峥承抱她的动静弄醒的。
醒来的时候被傅峥承抱在怀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然而很快她就听到了救护车“呜哩呜哩”的声音,这下彻底慌了神,挣扎着从傅峥承胳膊上跳下来,怯生生地说:“哥哥我没事……”
一向沉静泰然的傅峥承此刻连呼吸都乱了,气息不稳地问她:“那些血是怎么回事?”
虞泠用笑容掩饰心虚:“亏你还是刑警呢,那些血一看就是假的,这都看不出来,好好骗哦。”
傅峥承意识到这是她捅出来的幺蛾子后,眼神陡然变得异常凌厉,喜怒不明地说:“我下楼处理一下楼下的情况,回来再问你。”
直到傅峥承出了门,虞泠都还在原地愣着。
她是万万没想到,睡一觉的工夫,连救护车都惊动了。
虞泠不知所措地想:刚刚嘴快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火上浇油了?怎么办啊,哥哥好像真的生气了。
傅峥承付了救护车的出车费,又跟大晚上出勤的医务人员道了半天歉才把这件事解决,上楼前在楼道里冷静了五分钟才把气理顺。
回到家里,虞泠正乖乖面壁思过,见他回来,扭过头软软地叫了声“哥哥”。
傅峥承一眼就看到了她身上残留的“血迹”,觉得有些好笑。
哪里可笑呢?今天一个有家室的同事接手了一起未成年校园恶性伤人的案子,从审讯室里出来,有感而发,说现在的小孩都太难管了,永远有操不完的心。
他想到虞泠,安慰同事说,孩子大了就好了,到了年纪自然就懂事了。
结果她当晚就给他制造了这么大的“惊喜”。
虞泠说的没错,他也有责任,不该因为直挺挺躺在地上的人是她就关心则乱,今后他一定注意,一刻都不放松警惕,对待一切事物都不参杂私人感情。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给任性妄为的她可靠的保障,让她不至于随便碰到一根导线都是致命的高压线,万事都有他兜底。
傅峥承坐到沙发上,冲在角落里装可怜的虞泠招了招手,淡声说:“你过来。”
他这副样子,虞泠可不敢过去,但更不敢不过去,她把五米远的距离走出了一百步的感觉,磨磨蹭蹭,如履薄冰。
“再过来点。”傅峥承冷声催促。
虞泠配合地靠近了点,都快哭出来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傅峥承这么凶的样子,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哪怕他瞪一下眼睛,也没有现在这样吓人。
半晌,傅峥终于开了口,心平气和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对不起哥哥,我错了。”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傅峥承铁青的脸色说,“下次不敢开这种玩笑了。”
“下次不敢,你还想有下次?”傅峥承没有跟她说废话,“你认为这种事情可以开玩笑,反正也不会真的丢命,没有一点成本,不用付出一点代价,捉弄一下关心自己的人也不要紧,是这样吗?”
说的和她心里想法完全吻合,虞泠险些点头,幸亏看着他深邃慑人的眼睛,悬崖勒马,及时打住了。
傅峥承更生气了:“要是因为你这次的装死,下次真的遇到危险,别人也以为你是装的呢?万一错过了有效抢救时间,救不回来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有人关心你是因为你生在一个人命比天大的国家,不是因为你比别人特殊,能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这样的话,就是说他今天之所以会急成这样,完全是出于道义,并非是因为对她存有感情。
她做了疯狂的事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反而要承担疯狂的后果,这和她想象的情形不一样。
不是室友骗了她,是她不该受室友的蛊惑。
她后悔了。
更可怕的是,傅峥承接着问她:“虞泠,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当什么?
虞泠委屈地说:“我把你当什么你不知道吗?我喜欢你啊。”
傅峥承严肃地跟她探讨:“虞泠,你知道什么是爱吗?我不是在跟你欲拒还迎。你太小了,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也不会结婚,给不了你想要的结果,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虞泠听完感觉坠进了深渊里。
他如此直白地给她炽烈的感情判了死刑。
她最害怕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傅峥承看着一地的狼藉对她说:“你自己搞出来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把地上的血擦干净。”
他沉声警告,“你以后要是再做这种不清醒的事挑战我的底线,我不会再跟你说这么多。”
他气场强大,压迫感十足,虞泠吓得大气不敢出。
傅峥承起身就走,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生气。
虞泠叫住他:“哥哥,你原谅我了吗?可以抱抱我吗?”
傅峥承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你干出这种事配得到安慰吗?”
虞泠委屈地哼唧一声。
傅峥承走前冷冷撂下句话:“想不明白错哪前不要跟我说话。”
虞泠茫然看着他的背影,心都空了。
她想问傅峥承是不是嫌她烦,但还没问出口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的喜欢对他而言是一种负担。
对她而言,是需要克服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