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馋 第6章 做饭

“你又来干什么？”周复两三步登完台阶，站定在平台上对着林浩宇问道。

林浩宇哂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当然是来还车，昨天我不是把你的车弄坏了么。”

周复没有说话，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席卷他们，这让林浩宇更加尴尬。像是游戏里的等级压制，林浩宇发觉自己一旦碰上周复，无形中便会小心翼翼，平日里那些放肆又大胆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不是说不用还了？”等了半天，头顶只传来这么一句话。

林浩宇闷声道：“那怎么行，昨晚饭钱还没给你，又撞坏你的车，一直让你吃亏，我良心不安。”

他这话换来周复的一声叹息，林浩宇听见了，感觉对方又要拒绝，立即说道：“车还给你，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周复已经把右手里的购物袋递到准备开溜的林浩宇面前，用他那醇厚有磁性的声音对人吩咐：“拿着。”

声音像蛊一般，林浩宇听了，就乖乖地用双手接住。

周复用空出的右手从裤子口袋中取出一串钥匙打开防盗门，捡起掉到地上的东西，仔细看了才道：“车不便宜吧。”

“还好……”林浩宇想了想说道。

“我的车没几个钱，你买的太贵，才是吃亏了。”

周复反复摸了几下车钥匙，又递到林浩宇面前，“退了吧——”

“不吃亏不吃亏！”林浩宇立即反驳，本想举起的手被购物袋坠着，透过半透明的袋子他瞄见里面全是蔬菜和生肉，鬼使神差地说：“能不能给我做顿饭，我占了你便宜，就不算吃亏了。”

“一顿饭没几个钱，你还是……”周复说着，看到林浩宇望过来的眼神。

那双清澈的眼中充满着期待，要溢出来一般，叫他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

周复生出点疑惑，做饭而已，至于这么期待吗？

眼前的大学生穿衣打扮都讲究，手中的钥匙昭显着电动车的价值不低，林浩宇却说还好，想来是真不差钱。

而且这个月突然降温，很多人不适应寒冷的温度，晚上出来的人较之前少得多，他的生意难做了些，现在生出这么一件事，周复摩挲掌心里的钥匙，生出点私心。

“就一顿饭？”

“嗯！”林浩宇答应得很快，生怕周复反悔。

周复深深地看了林浩宇一眼，转身边开门边道：“进来吧。”

再次来到狭小的出租屋，林浩宇少了新奇，对这才来过一次的地方生出些自在。

他学着周复把购物袋放在餐具柜旁，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挑出，一遍放还一边问：“这是什么？放哪？”

周复忙活着手里的东西，瞥上一眼说道：“菠菜，给我。”

“哦。”林浩宇把手中的绿油油的菠菜递过去。

“那这个呢？”林浩宇又翻出样东西。

“西葫芦。”周复说着接过林浩宇手中的菜放起来。

林浩宇小声嘀咕：“原来长这样……”

“这个我知道！”林浩宇举起手中的两根，兴奋地道：“是胡萝卜！”

“啧……”看着对方手中有别于其他蔬菜独一无二的橙黄色，周复感到有些头疼：这么傻的人，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周复突然有了一种自信，他要是坚持把高中读完，会不会也能上大学？毕竟身边这位电动车不会骑，菜也不认识几种的年轻人都考上了。

他这么想着，旁边林浩宇又幽幽地道：“但我最不喜欢吃胡萝卜了……”

很好，唯一认识的一样，还不喜欢吃，周复无语夺过胡萝卜，转身塞进冰箱。

“那我们晚上吃什么？”林浩宇兴致冲冲地问着。

周复卷起袖子反问道：“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林浩宇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白问。

“那我随便做了。”满头黑线的周复拿起准备要用的菜转身准备拐向厨房，步子才起，顿了一下又问道：“确定就一顿饭？”

“两顿也行？”

“一顿。”

林浩宇懊恼，早知道他就说两顿了，不然也不会下一餐遥遥无期。

周复进了厨房，林浩宇又紧跟上前。这间屋子里，厨房沿窗户建成窄窄一道，林浩宇怕进去妨碍周复动作，就站在门口看。

林浩宇没见过人做饭，小时候父母忙，总是他哥带着他，不是直接买饭，就是买半成品热一热，那时林浩宇对这些不太懂，只知道有吃的就行。等哥哥上了大学后，家里请来保姆，林浩宇就更没见过人做饭了，他每次放学就直接开吃，从没在意过饭从哪里来。

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讲都十分新奇，他看着周复熟练提刀，行云流水地动作，在烟火气里，他的目光被周复端起锅的手臂吸引。

卷起袖口的小臂线条流畅，麦色皮肤在灯下好像染发着柔光，腕骨不算纤细，骨骼却异常凸出，只微微用些力气，包裹小臂的肌肉显露无疑，由灯光投下一道影线，延伸至袖口里，引导着林浩宇的目光。

宽松的黑色毛衣被直肩与阔背穿出些滋味，直到腰处收束，显出细腰的线条。黑衣下的那处紧窄有力，时而随弓背弯起，时而又收紧，衣服折叠出的一点弧度更使得那里瘦得醒目。

视线再向下……

看着看着，林浩宇就发觉鼻子有点痒，“阿嚏——”

开着抽风机，耳边很是嘈杂，周复听见喷嚏声后大声道：“炒辣椒有点呛，你别在这里站着，走的时候把门带一带。”

“哦……阿嚏！”林浩宇又打了个喷嚏，只好收了目光，掩住门隔绝呛人的气体。

但他看向掌心，随即又是一惊——怎么有血！

赶紧掏出手机点开前置摄像，林浩宇就看到一道血流顺着他的鼻孔向下流。

是辣椒呛人，还是因为他看周复的腰……

鼻子里又是一道隐隐的热意划过，林浩宇再也不敢想，连忙跑去水管处接水清洗。

于是等周复端着盘子放上桌时，林浩宇已经把自己的脸和脖子洗了一个遍，虽然没让人看到他的鼻血，却也狼狈得不行，眼神放空坐在桌边。

像只湿了头毛的狗。周复看到人这幅样子后无端联想。

这只“大狗”抽动鼻子，两眼放光地看向周复，挂起了个期待的笑。周复觉得自己看到了他背后疯狂摆动的尾巴。

想摸狗头。

这种想法并不好，周复不自觉皱了眉，放下饭菜说着：“吃饭。”

普通的菜色，林浩宇却吃得很愉快。这是林浩宇头回吃到不用钱买来的食物，而且坐在他身边的人又是他喜欢的，虽然过程曲折，但结果是好的。

“老板你今天怎么没出摊啊？”林浩宇边吃边问。

“周一没什么客源，所以休息。”周复答到。

林浩宇点头，心里长舒一口气：还好，并不是嫌他烦有意躲着。这认知让他轻松不少，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身体。

相比筷子不停的林浩宇，周复倒是慢悠悠的，在吃饭期间不时打量身边的年轻人。林浩宇一直在吃，动作却不显得急躁，低头时也不会佝偻肩膀，吃相还有些斯文，这让周复感到意外。

林浩宇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瞥见周复碗里的粥都没什么变化，不禁问道：“老板你怎么不吃啊？”

“我不太饿。”中午周复本是准备了两人的饭菜，结果林浩宇中途忽然离开，他不想剩饭就吃多了，没想到离开的人去而复返，晚上又来找他讨这一顿。兜兜转转还是共进一餐，想到这周复问他：“好吃？”

林浩宇头如捣蒜，“好吃！特别好吃，我很喜欢。”

被人不遗余力的夸赞，周复不好意思地垂下眼，“都是些家常菜，你常去饭店吧，应该吃过更好的……”

“我喜欢在家吃，不喜欢去饭店，不过家里总是没人就是了。”林浩宇画风一转，“小时候被我哥带着，他做饭可难吃了，他买回来的半成品都比他做的好。”

周复疑惑，“半成品，不是生的吗？”

“是生的啊，腌的生肉。我那时候年纪小，又不知道什么生熟，他不在家，我就直接拆开吃了，他都没发现。”林浩宇很是轻松地调侃。

周复很好奇，究竟林浩宇生活在什么样的家庭，一会儿是没见过电动车的脱离生活的人，一会儿又是沦落到吃生肉的地步，缺乏应有的常识，竟然还能平安长大，周复都想给林浩宇竖个拇指，恭喜他一番。

“所以我特别特别喜欢老板你的手艺，”林浩宇又夸了一句，双手捧起碗，恭敬道：“我还能再吃一碗吗？谢谢。”

听过林浩宇的童年经历后周复生出点隐秘的同情，没怎么想就接过对方递来的碗，又帮人添了一碗饭。

他们开始吃饭时就是晚上十点了，林浩宇又吃了许久，望了眼钟表，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周复问道：“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林浩宇顺着周复的目光看到时间，犹豫道：“能不回去吗……好像已经过了宵禁，寝室楼锁住回不去了。”

他没告诉人自己租房的事情，期盼周复能再次好心留下他。

经过一小阵无言，周复皱眉说道：“……你故意的吧。”

“没有！”林浩宇摇头，脱口而出个理由，“是你回来太晚了……”

这话像是埋怨，周复却也无法反驳，他忽得想起昨晚至今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林浩宇手机在扫码时停电关机，随后他的电动车遭了殃，今天对方又亲自跑到他这里，一切都太巧了，倒霉透顶。

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周复眯着眼，凝视着旁边的年轻人，认真说道：“我没读过大学，但我不是傻子。告诉我，昨晚你手机为什么突然没电？”

林浩宇眼神飘忽不定，“就是，就是电量耗尽，没电了——”

周复打断林浩宇的话，重复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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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