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清本就缺乏分享欲,在镜头的影响下话便更少,全程都在聆听。
三个女人一台戏,苏晗、秦宛州、蒋文倩聊到天完全黑才肯停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顾晏清赶去木屋里睡觉。
“苏晗,我关摄像头了。”顾晏清望向苏晗,一手搭在运动摄影机的开关按钮上。
苏晗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钻进木屋中。
夜晚的雨林潮气太重,吊床又不防风,顾晏清体感温度降得极快,她只能用大片大片的叶片盖在自己身上,维持着自己剩余的体温。
顾晏清一晚没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秦宛州便率先从木屋里爬出来。
木屋里的状况比吊床好不了太多,地面上虽铺了厚厚的叶片,却仍十分阴冷,所以她睡得并不好。
“顾医生?”秦宛州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恍惚中瞧见那张摇摇晃晃的藤蔓吊床。
她还不是太清醒。
“晏清。”顾晏清刚从吊床上爬下来,昨天晚上太冷,冻得她直哆嗦。
秦宛州这才意识到自己叫错了。
“晏清。”秦宛州喉咙处的肌肤略微滚动,“你醒这么早?”
“我没睡。”顾晏清嗓音有些哑,“后半夜风大,火灭了好几次,我不敢睡。”
火苗一旦熄灭,未知的危险便可能接踵而至,她不敢赌。
顾晏清看不真切秦宛州的表情,她的视线还有些模糊,眼压因时刻保持警惕而过高。
“你冷不冷?”秦宛州摇摇晃晃地朝顾晏清走来,一副随时要摔倒的架势。
顾晏清摇摇头,身形却越发不稳。
某一瞬间,顾晏清忽然感受到一双柔软的臂膀从身前环抱住自己,她身体猛地一僵,大脑全然一片空白。
“……秦宛州。”顾晏清隐约听见秦宛州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身体因心脏剧烈跳动而急速升温。
“没关系。”秦宛州将头埋在顾晏清的颈窝里,情不自禁地用鼻尖蹭了蹭对方,“她们还没醒。”
她好困,如果昨天能抱着顾晏清这个大抱枕睡,她一定能睡得很好。
香香的,真好闻。
顾晏清很庆幸自己还没把摄像头打开。
“你好暖和。”秦宛州缩在顾晏清怀里,喃喃轻语。
“……”顾晏清咬咬牙。
她估摸自己心跳已经上了一百四,要再不暖和就真出事了。
“你回木屋里再睡一会。”顾晏清边说边轻轻扯了扯秦宛州的手臂,奈何对方像只考拉宝宝一样,紧紧抱住自己不放手。
“屋里没你暖和。”秦宛州神志不清地嘟嘟囔囔。
顾晏清拿她没办法,只好将她打横抱起来,步伐不稳地往木屋方向走。
“我不回去,我要和你待在一起。”秦宛州不停往顾晏清怀里钻,无疑是在拱火。
如果不是她们此刻正困在海岛上,顾晏清真会怀疑秦宛州是不是又喝醉了。
“听话,回去睡觉,不然白天没力气。”顾晏清撩开藤蔓与树叶编织成的壁帘,想要把秦宛州轻轻放在叶片做成的叶毯上。
然而秦宛州屁股落了地,双臂却还是紧紧缠着顾晏清的脖子不松手。
这场面意外的熟悉,顾晏清不可避免地红了脸。
“你不要走。”秦宛州半眯着眼,眸却紧紧追逐着顾晏清脸所在的方向。
“我在这不合适。”顾晏清能清晰听见自己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上次她就没把持住,才犯了错。
秦宛州没怎么用力就按下了顾晏清的头颅,好让她的唇紧紧附在后者耳边。
“合适。”
“除了你,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顾晏清的耳根在听见第一句话时已然红透,颜色鲜艳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很清楚秦宛州神志不清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胡说,小白兔化身九尾狐,魅惑技能点满,一举一动都能轻易勾走她的魂魄。
“我最喜欢你。”
秦宛州模模糊糊地吐出五个字。
顾晏清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她颤动的黑瞳,偏头看向秦宛州的脸。
秦宛州的眼睛很明亮,此刻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红唇半开合地张着,脸也涨得通红。
她醒着。
她没有醉。
顾晏清深吸一口气。
秦宛州内心也很恼火,明明有无数个可以表白的时刻,顾晏清偏偏什么话也不说。
她能真切感受到顾晏清对她的喜欢,其中交杂着深刻的保护欲与爱意,她觉得只要她想,顾晏清甚至甘愿把心掏给她。
“别装没听见,我看到你耳根红了。”秦宛州再度埋进顾晏清的颈窝里,声音又倔又闷。
“你看错了。”顾晏清心跳漏了好几拍。
“骗人。”秦宛州有些恼,气鼓鼓地咬上对方的脖。
不怎么疼,反而有些痒,顾晏清无可奈何地眨眨眼,任凭秦宛州轻咬。
“你说不说?”秦宛州挑衅似的高抬起头,那张巴掌大的脸只距离顾晏清分毫,双眸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颇有些威胁的意味。
顾晏清轻轻摇头,抬手拂落秦宛州耳边的一片碎叶。
“你不说我就咬你。”秦宛州边说边狠狠磨了磨牙。
“最好不要咬出血。”顾晏清垂下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急救箱里没有狂犬疫苗。”
秦宛州轻哼一声,微微松开紧绕在顾晏清脖间的手:“一点也不好笑。”
“那我下次查查别的笑话。”顾晏清抓准空隙,身形往下一钻,成功脱离秦宛州的怀抱。
秦宛州的手臂仍呈环抱状伸在半空中,像在拥抱一团空气。她愣神许久,脑海中的思绪化作一团乱麻。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秦宛州垂下眼,语气有些哽咽。
她忽然没了自信。
或许顾晏清撞车抢相机,只是因为怕舆论波及到自己,而非为她。
或许顾晏清参加节目,只是怕苏晗受伤,而她只是顾晏清的顺手人情。
更何况,人心会变。
剧如人生,人生如剧,独属于两人的剧情已经悄然落幕。
一切只是她自作多情。
顾晏清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没动。
两人各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看着对方,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顾晏清微微皱着眉,眼睛始终凝视着秦宛州冲锋衣上被拉到最顶端的三角形拉链,她的心被迷雾笼罩,连她自己也分辨不了后续的航向。
她看见了秦宛州眼里的失望,和多种负面情绪混合在一起,空洞的瞳孔中只剩下死寂。
顾晏清仿佛在秦宛州脸上看见了自己的眼睛。
“我不是不喜欢你。”
“我只是不喜欢我自己。”
“我可能……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爱人。”
顾晏清惧怕所有事物的开端,她害怕走向错误的结局。
世人对爱人期望往往最高,所以她极度抗拒这个位置。只要秦宛州愿意,她可以一辈子做她最好的支持者,她有自信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友人。
她怕自己配不上秦宛州的爱。
一切都还来得及,秦宛州还年轻,足以寻觅一个更好的爱人。
秦宛州默了会,站起身一步步朝顾晏清走去,随即蹲下,将她的额头与顾晏清的靠在一起。
“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
她声音低低的,蒙着层水汽,还是透着那股不服输的倔劲。
顾晏清抿唇,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于她而言,这话比任何情话都动听,却也格外沉重。
“秦宛州,你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木梳借我一下。”
蒋文倩不停打哈欠,迷迷糊糊地撩开秦宛州木屋的帘,她刚刚听见屋里的声响,只当秦宛州正在梳妆。
看到屋内的景象后,她先是瞪大眼,立马又把眼睛闭上,又睁开,画面还是一样。秦宛州和顾晏清正贴着额头说话,两人的手还紧紧交握在一起。
“你俩就不能去旅馆……”蒋文倩话说到一半便把后半句吞回了喉咙里。
也是,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旅馆。
不过这好像不是重点。
“你,她,你们。”蒋文倩指指秦宛州,又指指顾晏清,震惊得舌头直打结。
秦宛州干脆破罐子破摔摔碎了算完,面不改色地朝蒋文倩挑了挑眉:“怎么?”
她还要忙着谈恋爱呢,没工夫陪别人玩。
“文倩,你起这么早啊。”苏晗温吞的声音从蒋文倩背后传来,吓得蒋文倩更是一个哆嗦。
“来来来,陪我去做个早操。”苏晗说着便拎起蒋文倩的衣领,硬生生将她从秦宛州屋门口直直拖走。
“苏总,她们俩,她们!”蒋文倩仍在口齿不清地指指点点。
苏晗用一只手臂看似轻松地锁住蒋文倩的脖子,脸上洋溢起灿烂的笑容:“文倩啊,你要明白,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蒋文倩只觉苏晗用的力道越来越重,立马闭上嘴不说话。
此刻的苏晗真是像极了一个恶魔。
苏晗其实很早就醒了,她有早起有氧运动的习惯,本想出去跑两圈,结果刚要掀开门帘就瞧见秦宛州跌跌撞撞地摔到顾晏清怀里。
后续的发展真不是她故意偷看偷听,怪只怪藤蔓编成的壁帘缝隙太大,不防蚊也不隔音。
“A上去啊,这不争气的孩子。”苏晗见顾晏清在秦宛州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急得牙直痒痒。
张佳誉和她的赌约还未能兑现,怎么情况看起来倒像是要反转了?
这可不行。
也正因如此,苏晗才能在第一时间把亲眼目睹两人恋情的蒋文倩抓走。
蒋文倩的理解能力不错,苏晗单单解释了一遍便听懂了。
“不对啊,秦宛州不是有金主吗?怎么还能谈恋爱。”蒋文倩百思不得其解。
“哪来的什么金主?”苏晗拧眉。
这姑娘心也太大,竟然敢在她面前如此直言不讳。
“张导那部剧……”
“她自己选上的。”
蒋文倩讪讪收声,提心吊胆地提出最后一个疑问:“苏总,那位顾医生和你是不是很熟啊?”
“熟到家了。”苏晗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是我妹。”
她公司里怎么尽是这种八卦的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