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蓝 第38章 第 38 章

再然后殷龙亦才知道，那时的付西漫为情所伤，利用酒精和纸醉金迷来麻痹自己。他有一次事后抱着她问西漫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她眯着眼睛笑，看起来像不清醒，含糊地说你是负心汉，大混蛋。

虽然不是在说他，但他的确是混蛋，因为自己不可告人的私心，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占有了她，心知错得一塌糊涂，却又不想松开紧握的手。

高显阳婚礼结束后曾经问过殷龙亦，和付西漫是怎么开始的，是她自愿的吗。殷龙亦明明方寸大乱，却不得不强装镇定：“对不起她的人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殷龙亦兴许还要感谢高显阳。但昔日兄弟走到今天这一步，殷龙亦不觉得遗憾，上天原本眷顾的人是高显阳，可他没有把握住机会珍惜好付西漫，谈何能怨旁人。

还记得高显阳当时说的话：“你真的觉得你能和她有未来？”

殷龙亦十分高傲，不可一世：“就算没有未来又怎么样？总归现在在她身边的人是我，不是你。”

高显阳神色复杂，哑口无言。

殷龙亦对他说：“新婚快乐，兄弟。”

时间拉回到现在，付西漫的声音听不出起伏：“想要忘记的时候才会喝醉，我现在不觉得有什么是需要忘记的。”

殷龙亦脑子里有个声音仿佛在庆幸地炫耀，看吧高显阳，你不过是付西漫选择遗忘掉的过去，我才是她会保留住的而今。

眼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谢清彦洗了个手招呼所有人进屋去玩，兰雪已经调试好了客厅的投屏，连接上K歌设备。

谢清彦自告奋勇要为兰雪献唱第一首歌，点了回春丹乐队的《鲜花》，副歌部分她握着麦克风声情并茂，高音吼得轻而易举：

“我的心我的心

整栋出租

处处都给你

种好的鲜花

治愈你的白发

别害怕别害怕

有我在的地方

永远开满了鲜花

……”

一曲很快唱完，宋老三起哄喊着说跟寿星亲一个亲一个，谢清彦在所有人微笑注视着的目光中，亲吻了兰雪的侧脸。

付西漫坐在不起眼的沙发角落里听歌鼓掌，虽然觉得挺无聊，但心里又是真的为谢清彦感到高兴。

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看起来也是一个平和美好的夜晚。

等到唱歌唱得口干舌燥，众人又聚在一起打牌，桌子上清一色放着酒杯和凌乱的纸牌。谢清彦人菜瘾又大，连输好几局还叫嚷着说再来再来下把我一定要赢。

半杯做底的惩罚，不出一个小时，她都一个人喝光了三打啤酒，脸颊红得要命，说话时舌头都快捋不直了手里还倔强地抓着几张牌不肯放。

付西漫实在看不下去谢清彦这样不自量力，劈头盖脸夺掉她手里的牌扔到桌上，冷着脸说：“我拜托你快别玩了，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啊。”

谢清彦醉醺醺闭着眼睛，红透的整张脸上筋脉都接近突起。她嘴唇缓慢张合了几下，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付西漫最怕她一喝多酒就控制不住要耍酒疯，说要赶紧带她回去休息。

宋老三说：“兰雪家楼上有很多房间，清彦醉成这样也不好走路，干脆直接带她去楼上睡吧。”

他说着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扶谢清彦，却被付西漫挡了一下，她抬头用警惕的眼神盯着他。

宋老三一愣，连忙解释：“大家都是朋友，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你一个女孩子力气小，怕你扶不动。”

付西漫淡淡看了四周一圈，兰雪不知所踪，其他人还沉浸在打牌里没注意到这边，而宋老三面色格外尴尬，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局促地跟付西漫对视。

殷龙亦从一旁过来，手掌抚上宋老三的肩拍了两下，温声缓解气氛：“没事，你继续玩吧，我扶她上去就行。”

付西漫这才肯让出位置。

上楼的时候，殷龙亦两手拖着谢清彦的身体，付西漫在后面帮忙扶。谢清彦歪歪扭扭地晃着脑袋像没骨头，嘴里还时不时蹦出一两句难以明辨的话语，看样子是真醉过头了。

在房间里安顿好谢清彦，付西漫又喂她喝了几口水，确定她睡着后才和殷龙亦转身朝楼下走。

“那个人其实没有恶意的，他们跟清彦都很熟。”殷龙亦是说宋老三。

付西漫冷淡道：“不清楚，反正我和他们不熟就是了。”

她要是不在就算了，既然她在就不可能把醉酒的谢清彦交给除兰雪以外的其他人。

殷龙亦不作声，垂着眼睫思绪不明。

重新回到客厅，打牌的几个人还在奋战，仍是一堂欢声笑语，极尽融洽和谐。付西漫留心看了看，依旧没发现今天主人公兰雪的身影。

知道付西漫没心思再待下去，殷龙亦倒了杯果汁来拿给她，说：“再坐一会儿，等下就送你回去。”

付西漫沉默地接过来喝了几口，也没多说什么。

“殷总，好久不见。刚才就在那边看到你，只是一直没机会跟你喝一杯。”

有人端着酒杯过来敬殷龙亦，殷龙亦也没什么架子随和地举着杯子跟对方碰了杯然后喝下。

接着对方主动提起有关合作的事，殷龙亦深谙处世之道做事留三分余地，滴水不漏地说：“今天是朋友间的私人聚会，就不谈工作这些了，等我回了云市有机会再约吧。”

“是是是，在下唐突了，还是殷总公私分得明白……”

付西漫对这种两个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又全是恭维客套的对话完全不感兴趣，室内烟酒味道混合浓郁，她丢了杯子自顾自走到阳台上去透口气。

兰雪家的露天阳台很大，付西漫抬头看了看漆黑天空中稀疏的几颗星星，十二月的夜风凉意浓重，幸好她还穿了件外套不至于觉得冷。不过就这样吹了几分钟风以后，她还是轻轻打了个喷嚏。

赌注已经从酒换成了别的，客厅里的牌场打得分外火热，付西漫听着一阵欢呼惊叫声，像是有人赢了把大的。她无奈摇摇头，觉得照这个架势下去这帮人今晚很可能要通宵。

她正打算进去叫殷龙亦走了，抬脚的一刻忽而听到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一道细微的摩擦声。

那动静真的很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怪付西漫耳力太好。

付西漫连呼吸都下意识敛着不敢放重，轻手轻脚地靠近，随即抬手，慢慢掀开眼前隔绝视线的那道帘子。

心里隐隐有个念头，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将要浮出水面。

帘子背后是房子另一边的阳台，用透明玻璃分开，没有灯光视线很暗，但付西漫还是第一时间看到了一截淡粉色的鱼尾裙摆，底下是一双闪闪发光的水晶高跟鞋。由于鞋的主人脚步不稳，鞋跟会时不时轻擦过光滑地面，和付西漫之前听到的摩擦声完全符合。

那是兰雪，而她身前，一个高大的男人背着光，一只手握着她纤细的腰，另一只手往下伸进她的裙子里。

两个人的嘴唇紧紧贴在一起，在客厅里此起彼伏的喧闹嘈杂声中安静拥吻。

付西漫的大脑一片空白，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像断电无法启动的机器人一样，很难去理解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她在停止思考的某个间隙里，想起来不久前谢清彦落在兰雪侧脸的那个吻，轻如羽毛般小心翼翼又虔诚十足。

回忆起枝叶末节，付西漫心想当时的兰雪明明笑得那么僵硬勉强，自己怎么就一点都没看出来。

付西漫的思绪格外飘忽混乱，目光却定定地望着还在忘情热吻中的两个人，一刻也没有移开。

也许是察觉到她这道强烈的视线，男人的身形突然一顿，随即慢慢抬起头，暗沉的眼隔着一道玻璃和付西漫直直对上。

看清楚男人脸的那瞬间，付西漫猛地一阵心悸。

居然是温铭成。

怎么会是温铭成……

没有心虚没有慌乱，温铭成继续搂住兰雪，甚至还无声地对付西漫弯起了唇角——俨然明晃晃的挑衅。

兰雪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头往付西漫的方向转了转，但是随即被温铭成拉了回来。他扣住她的手，低下头重新吻住她的唇，两道交叠的人影被清辉月光拉得很长。

很多画面在付西漫的脑子里一一浮现，整天在她面前念叨兰雪有多好的谢清彦，和兰雪吵架而失魂落魄的谢清彦，见到兰雪就会忍不住傻笑的谢清彦，裹着围裙忍住一身油腻味烤烧烤第一串要给兰雪的谢清彦，还有将兰雪视若珍宝亲吻力度都不敢放大的谢清彦。

后知后觉的怒火席卷了付西漫全身，就是曾经被付栋明指着鼻子骂畜/生没人性，赵郁梅站在一旁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好戏蔑视她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气过。

付西漫揪住帘子边缘，想要用力一把拉开。她想问问兰雪，凭什么，到底凭什么要这么对满是真心实意的谢清彦。

但是她的手臂被从后而来的一股大力给牢牢制住，想要进行的下一步动作也就此中断。

由于付西漫没有防备，殷龙亦轻易地拉住她的身体往自己怀里按，同时他另一只手伸出去，把那条被她掀开了一点的帘子拉回原样。

但付西漫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殷龙亦的力气太大，她被他一路带出屋外，车子就停在门口。

她终于挣开他的束缚，胸口起伏着厉声喝道：“你拉着我做什么？”

相较于付西漫的过激情绪，殷龙亦显得无比冷静：“太晚了，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