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蓝 第15章 第 15 章

付西漫大约半年时间没来过云市，上一回是今年二月份她母亲忌日。还是严寒刺骨的深冬，偌大的墓园里只有她一个人，属于母亲的墓碑前雨雪飞舞，杂草丛生，看起来已是许久没有人光顾过的景象。

她盯着碑身上母亲洁白净秀的黑白照片看了很久，心里想的是付栋明如今有妻有女和谐伴在身旁，再想起母亲这个可怜早逝的糟糠之妻时，内心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和后悔。

殷龙亦刚结束一场会议，收到付西漫来了云市的消息，电话忙不迭打了过去：“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

付西漫站在路边张望准备打车：“来给我妈扫墓，很快就回去了，你忙的话不用管我。”

他已经在办公室里拨了助理的内线电话：“你在哪儿？我让人过来接你，这段时间天气冷，你多待几天再走吧。”

付西漫没有和殷龙亦说拒绝的话，很快把定位地址发给了他。她一直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他既然开口留她，她当然不会拂了他的面子。

周柯然临危受命充当起了司机，车子开回殷氏总公司大楼的路上付西漫还和她不停开玩笑：“殷龙亦就把你这么个小美女当司机使唤？真是不会怜香惜玉。”

许是跟谢清彦一块儿玩的时间久了，她面对女孩子时的那些张口就来的花言巧语精髓也让付西漫学了个七七八八。

她坐后座，其实根本看不到周柯然是什么表情，但也从对方不自然紧绷的肩部线条里看出来那些潜藏的局促不安。

周柯然再三斟酌格外圆滑地说：“没这么娇贵，都是出来工作的嘛，什么工作不都是做。”

“付小姐……”

付西漫叠着两腿：“你喊我西漫就好了。”

谈话进行不下去，周柯然极为谨慎自己的一言一行，觉得直呼她名字是个不礼貌且容易落话柄的行为。

尤其付西漫是她老板亲自点名让她来接的人，虽然陌生，但一定是有特殊身份，摸不清对方脾气如何的情况下，还是小心一些要好。

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戳到了付西漫笑点：“你不用这么紧张，你放心吧，我和你老板没什么关系的，最多算个炮/友。”

周柯然震惊一顿，手指下压拨错了转向灯，她急忙纠正，过了会儿才悻悻然地小声应了一句，没再说话。

付西漫跟在周柯然身后走进殷氏大楼，在四周一众其他人好奇审视的目光里，旁若无人坐上了高层才有权利乘坐的专用电梯直达顶楼殷龙亦的办公室。

周柯然至此任务圆满完成，殷龙亦招手说没事了让她去忙吧。办公室的门在她背后快速合上，她逃洪水猛兽一般步子迈得飞快。

恒温的室内暖意融融，丝毫感受不到冬日的清冷。付西漫摘了围巾，脱下大衣外套一股脑儿往桌子上一扔，人软软地陷进水墨屏风后的沙发里。

“你还有多久？”

殷龙亦工作时鼻梁上架着一副黑金细框眼镜，眼窝显得更加深邃，整张脸透着些斯文败类的意味：“快了。”

那就是还有点时间，付西漫干脆拿大衣当成被子盖在身上，调整了下姿势，舒舒服服闭上眼打算先睡一觉。

“西漫。”他走过来轻而易举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朝旁边休息间走，门推开，里面是一间风格素雅简约的卧室，床铺整洁而柔软。

殷龙亦扯开被子把付西漫小心放上去，大衣顺手帮她挂在衣帽架上。他眼镜稍微下滑，又被他用食指往上推正：“你先在这里睡着等我。”

付西漫用力吸着被子上羽绒纤维的淡雅味道，舒服地哼了一声，整个人裹着被子抖了抖，轻轻说：“嗯。”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暮色掩盖整座城市，窗户外静悄悄落着零星的雪花。

休息间里开了一盏昏暗柔和的小夜灯，殷龙亦闭着眼睛躺在付西漫身边，呼吸均匀胸口平稳地上下起伏，也不知何时睡着的。

但也只是她稍微一挪腿的动静，下一秒他就睁开了眼，深黑的眼珠凝视她：“醒了？”

胃里空空荡荡，付西漫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嘟囔：“好饿啊。”

殷龙亦摸过手机按开屏幕：“十点了，是该饿了。”

不过接下来付西漫也没有得到饭吃，被殷龙亦按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冷冰冰的窗台上，用另一种方式被喂得满满当当。

城市夜间繁华光亮的景象呈现在他们身下。

殷龙亦额头上有汗珠滴落，一点点划过紧致结实的肌肤纹理，最后沿着小腹线条没入洁白的床单。

付西漫思绪混乱，勾着他的脖子起/起/伏/伏，溢出口的声音越来越小，只能倚在他肩头细细啜泣，眼睛被情/欲浸得通红。

一场做完，付西漫气喘吁吁又浑身脱力，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殷龙亦吻她纤细汗湿的颈间皮肤，声音透着尽兴事后沙哑的迷人：“西漫，今年留在这儿陪我一起过年吧。”

他那时刚从父母手中接任殷氏集团不久，尚未凭实力立稳脚跟，过年当天的时间需要留给家人，其余全部继续拿来处理繁琐公司事宜，为做到让所有高层股东心服口服而不敢有丝毫松懈，已经是抽不出空再去庆州看她。

付西漫很乖地让殷龙亦亲了一会儿，才伸手慢慢推开他。此时她已从漫天的爱/欲中脱离，眼神是一贯冷漠的清明，直白道：“你想得真美，让我留在这儿，然后你一边能和家人团聚一边还能随时找我上/个/床爽一通，做梦去吧你。”

她哆嗦着两条腿滑下窗台去够自己的衣服穿上，并没有看到他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阴鸷。

雪无声地下大了很多，整座大楼的人基本已经走光。付西漫从卫生间清理好走出来时，殷龙亦也整理好了自己的着装，衬衫马甲西服大衣层层往身上一穿，他仍旧是那个人模人样清凛俊郎的小殷总。

她围好自己的围巾，缠在脖子上收缩一圈然后拢紧，看着殷龙亦皮笑肉不笑道：“谢谢殷总好心留我在这儿睡一觉，但我现在要回去了。”

天色很晚了，这个时间点什么票都不好买。殷龙亦皱着眉问：“那你今晚打算住哪儿？”

“反正我不会流落大街，也不用你管。”

殷龙亦挑着眉头笑了笑，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他点点头说：“行，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别让人骗跑了就成。”

“谁骗术有你厉害？”付西漫不留情地反怼回去，“都骗自己兄弟的女朋友和你上/床了，还有谁比得过你啊。”

其实他们的一开始可以算是你情我愿，并不存在有谁欺骗，只是看殷龙亦沉着脸付西漫觉得格外有意思，不由自主想说话去堵他。

她兜头迎着肆虐的风雪走了出去，身影在漆黑/道路上渐渐变小，最后成为一个模糊的黑点。

后来殷龙亦又给付西漫打过几个电话，她那时正坐在春运颠簸的火车上恶心犯困，没半点心情接电话索性关了机。

回庆州后她突然毫无征兆发起了高烧，后来再细想大概是那晚被压在窗台上时迎风吹了一个多小时导致的。云市的风威力不小，付西漫的体温一度接近可怕的四十度，家里没有退烧药，她烧得几乎神智不清，拿着手机想打120，然而还没来得及点开屏幕人就已经晕了过去。

这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付西漫睡得天昏地暗，像是要一次性补齐过去二十多年不足的睡眠。很艰难地睁开眼睛，她目光茫然，视线先是触及一片纯白的天花板，紧接着又撞进殷龙亦泛白憔悴的脸。

见人总算醒了，他忍不住要开口嘲讽她：“不用我管的付西漫，看起来过得不是很好呢。”

付西漫喉咙干哑，说不出话。

殷龙亦又倒水给她喝，替她轻轻拍着后背，叫来护士换输液瓶。

她好不容易喉咙里滋润一些了，开口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为什么？”殷龙亦面无表情望着她，“大概是因为如果我不来，有个人在家里晕死过去都没人知道。”

付西漫人醒了以后脑子就转得飞快，不知想到什么第一反应是想和他撇清关系：“这可是你自己要来的不关我的事，你家里人要是问起来可别扯到我身上。”

殷龙亦的脸色堪比锅底一般黑：“付西漫，我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没有，只是你不忙吗？”

“你明知道我忙还故意关机不接我电话让我瞎担心你？”殷龙亦质问。

付西漫说：“不是故意的。”

她胡乱瞎扯：“火车上人太多了，不知道谁把我手机给挤关机了。”

殷龙亦冷笑起来：“付西漫，你觉得我像三岁小孩吗？”

“不像，你比三岁小孩帅很多。”付西漫嬉皮笑脸，面色却还是苍白如纸。

殷龙亦的脾气终于被磨得差不多了，语气缓和对她说：“躺着再睡会儿吧，医生说你要多休息。”

付西漫原本只是发个烧没多大事，打了退烧针也挂了水，人是中午睁眼的，下午就吵着要出院。却被殷龙亦不为所动地强制性押回病床说要多观察两天。

她气呼呼：“你又不能在这里一直陪着我还想让我好好待在这里？我可不想大年三十还待在医院里。”

再过两天就是新年，她本笃定殷龙亦肯定是要回去的，没想到他气定神闲，替她盯针水测体温跑腿买清粥，寸步不离守着她，没有一点要离开的迹象。

付西漫也就不再提这件事老实地装起了糊涂，想着有人陪总比一个人冷冷清清好。不过她闹得厉害，年三十的晚上还是回家里过的，没有对联没有鞭炮，她甚至什么年货都没有准备，还是殷龙亦临时打电话叫人送上门的。

年夜饭吃得还算不错，付西漫心情也挺好，从冰箱里取出面膜过了一遍热水敷在脸上，躺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竖着耳朵听殷龙亦和他家里人通电话。

他装得正经，有鼻子有眼地跟电话那头说自己到外面来考察个项目，预计年后将会正式投入市场，提前过来摸摸点。

付西漫止不住憋着笑，面膜都差点笑歪了。

结果等她一洗完脸就让殷龙亦守株待兔抓了个正着，按在门板上好一顿肆意妄为地亲才松开。鼻尖抵着她的，他沉声说：“你个没心没肺的，我为了你扯谎连我爸妈都诓，你还笑得这样开心。”

付西漫笑盈盈贴过去吻殷龙亦唇角：“呀，那可真是委屈哥哥了，为了我牺牲好多呢。”

她的刻意挑拨于是换来更加狂风暴雨地掠夺。

他们不是没有过温馨暖情的时刻，感情好时也和其他所有正常情侣一般无二的。只是付西漫打小养成的凉薄性格，也算冷心冷肺，她从来不信有人会真情实意对她好，无论是谁不过都是怀抱目的而来，若是当成一局逢场作戏的游戏来看还差不多，大家都玩得开心就好无需投入感情。

所以殷龙亦待她好也罢，不好也罢，游戏本就是过程跌宕输赢不定，她也不会傻到去奢求太多，在自己不受伤害的情况下，她觉得其实不管任何自己都是可以接受的。

付西漫这场病好后整个人就狠狠瘦了一圈，本就小小的一张脸，后来更是没有巴掌大，下巴尖尖细细，捏着还能清晰感受到骨骼。

殷龙亦在她这里耽搁了有不少时间，走时匆匆忙忙，微信上又不放心地反复叮嘱她记得多穿衣服不要再次生病。

她没放在心上，随意回：你放心吧，只要下次不在窗台上我是一定不会发烧的。

更何况，庆州的冬天几乎不下雪，哪里会有云市那样冷得让人生寒。

甜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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