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确定了身份,惵对魇少了很多防备。
他觉得该循序渐进一下,但正如他们第一次亲昵一样,总有些随意和混乱。
高中的魇是个很听话的学生,和他比,人缘也很好。
吃饭时从楼上下去,魇就站在楼梯口那等他。
真奇怪,他们并没有这么熟吧。
惵走过去,“在等谁?”
魇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勾人的小狗。
远处的魇停下,惵挑眉跟上,听到他说,“我不是小狗。”
他一字一顿,“我也没有勾引你。”
“……”惵和他一起走,“不要偷听别人的心声哦。”
“我也没有想听。”
他又控制不了。
食堂的饭惵基本吃不起,买了个饼就走,魇和他的同学说话呢,早就忘掉他了。
他叼着饼晃晃悠悠的乱想,还是小狗好,还能一直陪着他。
外面的太阳好大,晒的人软趴趴的,根本不想要走路,一步一步的,看着小小的影子,踩上去,“啪”他轻轻的给自己配音。
一脚一个自己,死掉,又死掉。
撞到人了,惵抬头。
“你踩死我了。”
魇眼皮跳了下,往一旁侧了下,“你为什么不等我。”
“你不是和你的朋友聊天吗?”惵咬了一口饼,吃几年了,一如既往的噎人,“你们不一起吃吗?”
魇才没有想和他们一起吃,惵整天调戏他,还向他表白,但是其实平常理都不理他。
除了调侃他小狗,说他怪物,几乎没和他说过什么话。
骗子,这样还说喜欢他。
惵嚼着饼,想着今天的课程,啊,作业都没写。
他又走快了,魇跟上他,“你中午就吃个饼?”
惵无辜的抬头,“你不吃饭吗?”
他还想写作业呢。
“你小休做什么,现在倒写起作业了。”
“不许偷听哦。”
魇沉默了,不再说话,跟着他一起走,惵停下,叹了口气,“吃饭去吧。”
魇不说话。
“听话。”
魇闷声来了句,“你和我一起吗?”
“我小休要睡觉,但我作业都没写。”
“哦。”
正午的光在教室亮得刺眼,惵到班后想着循序渐进,乖小狗成绩怎样还不得而知呢,也不像爱学习的样子。
怎么办啊。
曾经成功考上211的惵现在思索了很久,没在小休前写作业,反而精心的定制了辅导方案,他的小狗不能比其他的人差劲。
魇是个乖狗,会在放学的时候等他,即使不在同一层楼,也会安安分分的等他。
惵慢悠悠的忽略他,魇看到他后,本在和他人说话的举动停了,定定的望着他。
他便站定,等着人凑过来。
真听话,他想。
“我是要和你交朋友。”魇默默回怼。
“哦。”惵百无聊赖,“今天学的怎么样。”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魇乖乖说,“还好。”
分别前他们没说一句话,惵并没有太多心思继续调教魇,他们还小,现在还要以学习为重。
惵在每次碰到魇时并不常聊天,有时会递给他几个习题本给他做。
接到习题的魇,“……”
然后他就不会在每次吃饭放学时在楼下陪惵,在做完惵不好好听课写出的刁钻题目后,在某次饭点出现,把错题本交还。
然后惵就会随意的翻几页,抬手揉他的头发。
长的真快,惵感叹。
魇就弯下腰,低下头,给他摸头。
然后一天天过去,惵最后知道魇是个好学生,和他一个大学都没问题的好学生。
“……”
即使如此,他还是会给魇送点题过去,哦,还有他的作业,他不想写。
“不会被发现吗?”魇还从没帮人写过作业,不安的问。
“应该……会发现,但老师不查,学生查。”,惵思考半晌回应。
“被发现了怎么办?”魇抱着惵的作业心虚的乱瞟,恐怕有人发现。
惵面无表情,“但我写不完了,我忘记了。”
魇即刻意识到他其实是在撒娇,没再说任何话,默默抱着书陪人去餐厅吃饭。
惵不习惯有人跟着,也不长坐下来吃饭,他没要求魇等待他,也不急迫魇靠近他。
或许是知道他不在意,魇也没有常来找他,只是偶尔会去偷偷的瞧他。
悄悄的,偷看主人的小狗一样。
湿漉漉的,怯生生的。
惵愉悦时便会主动走过去,然后两人便一起走,没说什么,就是一起走,看着影子里魇的小动作自顾的笑。
什么也不想的任他闹。
一年过的快极了,魇已经成了惵的专属小弟。
他每次什么不想干,什么不愿吃都给他的“小弟”。
其实见面的时间很少,无奈于学习的忙碌,魇还要帮惵做些其他事,更没法去陪神出鬼没的惵。
平平淡淡的高中生活,该是这样的,但到点了,事就会发生。
校园欺凌,这种东西竟然还会存在。
停在卫生间的原因只是因为被欺凌的人,他知道。
匆匆一过,坠落在地上的雪花,那片被光融化掉的,几次让他心惊肉跳,崩溃的拿起刀要和他一样成为人世间最普通的一片雪花。
那滩化掉的血水被清理的苍促,殷红的血水顺着地缝,又黏在脚底板上,被人带回家里,不时便蒸出绝望的气息。
他走出卫生间,找着老师,人脏并获,惵退场前和里头的人对视上。
几日后忧心的报复并未出现,生活照旧。
下午放学去食堂吃饭,魇跟在他身边,问他,“你前几天在找谁?”
“没谁。”惵走的慢悠悠,影子跟着他晃晃荡荡,“不许随便读心,小怪物。”
他总是要给魇取一些称呼,幼稚的,调侃的,坏心的,然后听魇一本正经的说他不是,总是有趣又好玩。
“我才不是怪物……”魇轻声反驳,“我只能听着你的心声才奇怪呢。”
复尔他又止回话题,“你这些天一直在等人,肯定不是我,平常你连我都不会等,这个人肯定和你关系匪浅。”
惵耸肩,“跟你什么关系,怎的现在还有占有欲了不成。”
魇不说话,突然站立死死盯着他。
惵以为他又霸王硬上功呢,静静地看着那个黑暗的眸子。
那里闪烁间可见自己的影子,心里又想到那个乖乖的,喜欢和他亲近的小狗了。
半晌,魇突然泄了气般,问他,“你就那么喜欢小狗吗?”
惵看他丧气的样子,说,“小怪物也成。”
深黑的眸子闪烁着不知哪来的光,自动控电装置在这一刻启动所有路灯亮起。
心脏以不正常且快速的频率跳动着,失言半刻盯着他的眼,“最喜欢你,是你就行。”
心跳声的响动有些大了,两人鲜活的心跳以同样快速跃动着,惵猝的推开他,浅笑说他挡着吃饭的道了。
半明不暗的夜,影子在灯下摇曳,交叠。
这只是高中生一个平和的晚间。
赶上小星期各回各家,意料之外的没见着魇。
惵以为对方会来打个招呼,至少提前说一声,他想了想,决定不管。
他还要回去睡觉。
掂着包出校门,身边有人拍了他一下,他顿了下,继续往前走,他这种没多少存在感的人一般没人理,直到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惵停下,面无表情地问什么事。
“你的,那个朋友,被他们……被他们带走了。”
惵看着面前人,想到当初整个教学楼闹哄哄的场景,他那时只是坐在座位上,觉得很没劲,在结束后从楼上看来不及清理的血迹。
他对面前人说,“我救了你。”
那人点头,补来一句谢谢。
惵缓了下,眨眼,“魇救了我。”
陡然造访的恶梦,激起人十二万分的警惕,他恐惧,惊喜,固执的要让对方永远存在。
日思夜想,用计谋靠近,用哭泣求怜。
留下来,
让两人一起。
他跟魇说,他只爱他。
可他知道什么是爱么,比怪物动情都晚的人,知道什么是爱吗?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现在不一样,
被遗忘,
委屈,难过,低落,烦躁,急迫。
他爱,
他该清楚的,逢场作戏没必要献身。
只不过他的爱于他讲太过贪得无厌,让他不想承认罢了。
“你知道在哪吗,我要找他。”他垂着眸子问,“不敢的话,告诉我在哪也行。”
惵走的很快,应该是跑,他从没跑的这样匆忙,这样快速。
心脏失衡的跳动着,他停在巷口。
这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没有监控,没有人群,几个醉汉在白日里晃荡。
呼吸声大的他要耳鸣,架已经打完了,魇坐在地上倚着墙,仰起脸眯着眸子看他,呼吸好像也很快速,他说,“1v2,我赢了。”
惵蹲下来,没有说话,架他起来。
魇没受伤,坐在那只是歇一歇,打架的那两人早跑了,他却倒下了。
他倚着墙,想自己为什么要来,为什么动手。
他不过是看人可怜搭把手,
不过是看在两人同行一起吃了饭。
不过是同学,不过是饭友。
现在他半靠着人身子,也不说自己没伤,反而故作疼的半瘸着走。
沉默散开,他沉吟半晌再次重复,声音低低的,“我赢了。”
“嗯。”
“我赢了!”他还说。
“嗯,知道了,怎么?要奖励吗?”
魇没再说话,却也没有反驳,倒像是期待。
惵侧头看他,心底喊他小狗,对方抬眸,黑亮的眸子望着他。
他轻轻的笑,说可以给他个吻。
魇的眸子闪烁了下,靠近他轻啄了下他的唇瓣,而后自个觉得羞了,扭开头留给他红透的耳根让他瞧。
巷外的日光晃人眼,讨到赏的小狗没再装瘸,挨着他走。
摩擦的手背碰着了,魇突然扭头,问:“你还早恋么?”
惵主动牵上他的手,“早恋不好,不能早恋。”
魇抿唇,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你不是说做我初恋么?”
惵低声“嗯”了下,说,“少了点什么。”
那快要融化人的日光,在正午不留情地照着它能照到的每一个地方,灼烧着人的心、肝、肺,燥热,炽热的另人生厌。
魇说,“我喜欢你。”
惵同他错开视线,“嗯”了声,又说,“那我做你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