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的花园 第18章 第 18 章

费铭的父母定了周末过来。

李理向金小姐讨教，又综合了费铭的意见后，提前准备好了见面礼——给费爸爸的是一套紫砂壶茶具，给费妈妈的则是一套护肤保养品。

临出门前，李理换了好几套衣服，最后穿了最简单的白衬衣配卡其色长裤，带着夏天清爽的少年气，又不失正式感。

梳头的时候，他从镜子里跟费铭对视，说我要不把头发剪短吧。费铭把发圈递给他，说不用了，现在这样很好看。

李理一下恼了：“我要的是好看吗！我要的是得体！”

费铭又说：“既好看又得体。”

换鞋的时候，李理又纠结于一黑一棕两双休闲皮鞋，他在鞋柜前原地踱着小碎步，催促费铭替他决定。

费铭把李理拉到沙发坐下，选了棕色的鞋子帮他穿上。系好鞋带后，费铭抬起头，捏了捏李理的耳垂：“只是一顿便饭而已，你别这么紧张。”

李理嘀嘀咕咕地辩解：“我没有紧张 ，我只是……我很清楚，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你爸妈不可能这么快就接受我，或许，永远都不会……”

他推开费铭站了起来，一脸视死如归：“费铭，我丑话说在前头，他们抱怨一下，阴阳怪气两句，无所谓，为了你我可以忍，但也仅此而已了。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是绝不会委曲求全、做小伏低的，他们要是骂我，甚至打我的话，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

“我知道了。”费铭包容地笑着，“你放心，他们要真骂你了，我就请他们闭嘴，如果动手，我就挡在你前面。你是我心尖上的宝贝，我会保护你的。”

“谁要你保护了，傻逼。”

“那你保护我，如果我爸妈打我骂我，你可别袖手旁观。”

李理噗嗤一笑，说那是你们家的家事，我脑抽了才管。费铭弹他一个脑瓜崩儿，骂他没良心。李理不服气，非要回敬一个，奈何费铭身手敏捷，左躲右闪，愣是没让他得逞。

“好了，宝宝，再不走迟了。”

费铭拎起大包小包，伸手揽住李理的肩，半推半抱着把人带出了门。

我跟亚瑟并排坐着目送他们，房门关上那一刻，我嗷呜一声祝李理好运。亚瑟不仅破天荒没有嘲笑我，还扬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亚瑟。”

“干嘛？”

“你笑起来真好看。”

“……恶心。”

亚瑟冲我龇了龇牙，转身走掉了。

*

李理和费铭回来得比我预计的要早，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凑在玄关换鞋。

李理抱怨说自己一整天没练琴，手指都僵硬了。费铭看他一眼，说你刚才剥虾的时候挺灵巧的。李理被逗笑了，踹了他一脚，让他滚蛋。

看来这次见面还算和谐愉快。

李理先去洗了澡，费铭帮他吹干头发，也去洗澡了。等他出来，李理已经打开电视，整个人摊在沙发上，随意摁着遥控器换台。

费铭从他手里拿走遥控器，切到体育频道，里面正在转播一场篮球比赛。

说起来，费铭没什么爱好，不抽烟不喝酒，就爱看看球，据说以前在学校还是校篮队长。

费铭看球的时候很专注，李理平时也不怎么会打扰他。不过此刻，他横躺在沙发上，双脚踩到费铭的大腿上，轻轻一蹬。

“喂。”

费铭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只稍稍偏过头，在他膝盖上亲了一下：“怎么了？”

“刚才你去结账的时候，”李理说，“你爸跟我讲话了。”

费铭总算转过头，问：“跟你说什么了？”

“唔……说什么了呢……”李理面朝天花板，眼睛滴溜溜地转，“我想想啊……要不，你猜猜？”

“快说。”

“快猜！”

费铭扑上去挠李理的腰，李理蜷成一团又笑又躲，两人疯闹了一会儿，李理最终气喘吁吁地举白旗全都交待了。

晚上这顿饭吃得并不尽如人意，费爸爸全程缄默不语，正眼都没怎么给过李理，费妈妈还算亲和，但也只问了费铭生活和工作上一些的事。对于他跟李理的感情，将来的打算，只字未提。

而费铭这边，一开始想说，但几次开口都被费妈妈左右言他岔开了。李理敏感，很快看懂了。为避免饭桌上闹得不愉快，他朝费铭使了眼色，费铭依着他，也就作罢了。

去之前，李理焦虑得左右不是，临了反倒豁然了，无所谓费铭父母的漠视和冷淡，费铭点了满桌他喜欢吃的菜，他索性乖巧闭嘴，老老实实满足口腹之欲就好。

等到费铭去结账时，费爸爸才第一次看向李理。

“你爸跟我说，如果哪天你累了倦了想走了，希望我体面一些，干干脆脆地放手，不要去纠缠你。”

费铭脸色一凝，问：“你怎么回答的？”

“没回答啊，你恰好回来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呢。”

“那你……”

“我不会放手的。”李理捧住费铭的脸，在他鼻尖上轻轻一吻，“费铭，你也是我心尖上的宝贝，比你以为的还要宝贝，就算哪天你厌倦我了，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我也要一直攥着你，缠着你。回去告诉你爸，让他趁早别想了，他儿子我要定了，死也不会放手的。”

费铭抱住李理，头深埋在他的颈窝，说那你说到做到，死都要缠着我。李理乐呵呵地拍他的背，说好啊，咱俩就纠缠至死，谁也别放过谁，死了也必须葬在一起。

我转过头，问身边的亚瑟：“葬在一起就是死了之后埋在同一个地方的意思吗？”

亚瑟说：“是。”

我立马激动地说：“那我也要跟你葬在一起！”

亚瑟啧了一声：“你想得美。”

*

李理抱着费铭，渐渐发现不对劲，他把人推开一小段距离，发现费铭竟然哭了。

李理的表情顿时扭曲，介于想嘲笑又不好意思的状态，忸怩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

老实说，我第一次看到费铭哭。

费铭平时表现出来的，总是一副淡而稳的状态，淡淡的谈吐，淡淡的待人接物，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似乎一切游刃有余。

就我所见的情绪爆发，有且仅有一次，就是跟李理分手前的那次争吵，可即便那时，他也在尽力克制着。

如此稳重自持，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此刻眼眶通红，泪珠子扑簌簌直往下掉，看着像一只可怜无助又弱小的熊仔。

李理帮他揩眼泪，费铭窘迫地躲开他的指尖。

“平时稳得跟条老狗一样，装挺辛苦的吧。不是，好好的，你哭什么啊。”

“我感动……”

“这就感动了？出息。”

费铭抹了把脸，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你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

李理毫不留情地笑出声，一把推开了费铭。费铭问他干嘛，他丢下一句“等着”，就打着赤脚往卧室跑去。

片刻后，李理回到客厅，朝费铭扔过去一个小盒子。费铭接得很准，下一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理跳上沙发，一脸得意地冲费铭打了个响指，费铭回过神看向他，他努努下巴，让费铭打开看看。

“你什么时候……”

“给你爸妈买见面礼那天，我中途有一阵不是去洗手间了嘛，其实就是去买这个了。”

费铭像被按了暂停键，一动不动，握着盒子的双手微微发颤，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我以为你便秘了，去了那么久。”

“滚，你才便秘。”李理踹了费铭一脚，“本来想挑个良辰吉日，搞得正式一点，不过择日不如撞日，咱老夫老夫也不必计较这个了。快打开啊，看看喜不喜欢，反正我觉得还挺好看的，你要不喜欢也给我憋着，挑半天呢……”

费铭捂住自己的眼睛，他好像又哭了。

*

我跟亚瑟都见过那个盒子，就是前几天的事。

盒子外壳是宝蓝色绒面材质，小小的一个，不到巴掌大，李理还打开给我们看过，里面躺着两枚银白色亮闪闪的小铁环。

亚瑟纠正我，说那叫戒指。

盒子被李理藏在衣柜放T恤的那一格，藏的时候还纳闷怎么那么多猫毛，跟着就警告亚瑟不准再在这儿趴窝了。亚瑟不耐烦地回他一句小气。

我们看着李理把盒子塞到最里边，又拿一叠T恤仔细盖好，完了还小声叮嘱我俩不准告诉费铭。

我汪汪叫了两声，保证自己绝对保密，结果被李理抱住狗头捂住嘴，压低声音说大毛你小点声。

亚瑟在旁边骂我俩是一对白痴。

打开盒子的那一刻，费铭的眼眶再度泛红。

李理这次没有嘲笑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跟他一起看着盒子里那两枚简洁而不失精致的白金戒指。

“你之前不是把工资卡给我了吗，我就想着，我也得有所表示才行。”李理轻声说，“买礼物那天，我的确是要去洗手间的，恰巧路过这家店，就在橱窗外面随便瞅了两眼，店里有个小姐姐看我长得帅，偷拍我来着，我一高兴，就进去了。”

“你闭嘴吧。”费铭无奈地说。

李理笑，问他：“你不给我戴上吗？”

费铭看他一眼，说：“手拿来。”

李理乖乖伸出手。

费铭从戒指盒里拿出其中一枚，郑重地戴在李理左手的无名指上，正要拿起另一枚时，被李理抢了过去。

“我来。”

他握住费铭的左手，一抬眼，两人视线相撞，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费铭先生，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成为我的家人吗？让我陪伴你往后余生的每一天，每一年，无论健康或是疾病，无论——”

“我愿意。”

“你能不能矜持点，让我把词儿背完。”

“我愿意。”

费铭的眼神缱绻而坚定，李理又羞又恼地瞪他一眼，最后粗鲁地把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我盘算了一下，你卡里的钱，加上我这几年的存款，我再把老家的房子卖了，统共下来能在这儿按揭一套三居室带露台的小洋房了。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另外一间弄成隔音室，方便我练琴。露台呢，就弄成阳光房，还挂个吊椅，再摆些多肉什么的装饰一下，你觉得如何？”

李理掰着手指侃侃而谈，费铭却面露犹疑。

“你老家的房子是你爸妈留给你的，那儿毕竟是你的家……”

“没人的地方，算什么家。那里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我也不想再回去了。那套房子除了徒增伤感，留着也没什么意义。”李理勾住费铭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栖栖南北皆是客，何处安心何处家。费先生，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家。”

费铭久久不语，抬起李理的左手，亲吻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我也是，不胜荣幸。”

他们的十指紧扣，两枚戒指并在了一起，在灯光下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