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爬墙被发现起,哥几个就成重点关注对象了。
余鹤宁卧在床上,看着对面的八字胡:“医生?”
八字胡凝视着她叹气:“一定要按时吃药!”
余鹤宁俨然一副积极分子模样,飞快点头,内心十分不屑一顾:“啥玩意,怕不是要给我吃傻了吧?”
另外两人挤在角落,八字胡扭过头,那个幅度是常人无法做到的。
“还有你俩,怪厉害昂,爬出去了!”他斥责二人,李无抚撇嘴,低着眼瞪他。
八字胡似乎没看到,接着做思想工作:“何必呢?乖乖治疗,总会出去的。”
李无抚差点没憋住,想骂他。
许池盛耸肩,揉着头发,无所谓般敷衍:“嗯,我们知道错了。”
站在另外一端的沈梧池抠着指甲,八字胡看她时的眼神微变,里面多出几分让人遐想的温柔。
“新交的朋友?”他问。
沈梧池抬头循着声音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略微诧异:“啊?嗯……”
八字胡犹豫片刻:“要不我给你们调个房间吧。”
他指着余鹤宁,说着自己的想法。沈梧池眸子一亮,殷勤地问:“可以吗?”
这话同时问了两个人——余鹤宁和八字胡。
余鹤宁思索片刻,自己毕竟是个女孩,老是和两个大男人在一块,挺不方便的,而且男女有别。
“我没什么问题。”她回答,随后又道:“你们呢?”
李无抚愣了一下,眼中带上征求,看向许池盛。
许池盛同时看向李无抚,屋里突然就静了。
末了,那两人同意下来。
余鹤宁搬到隔壁病房后,观察良久,没什么异常。
阳光顺着窗子切下来,半边成了金色,半边成了白色。
另张病床上放着一本书——《我与地坛》,余鹤宁刚要拿突然缩回手。
这个世界也有史铁生,也有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吗?
她心生试探。
一只小雀落在窗台,只往里探头,却不叫。
“嗯……你也喜欢史铁生先生吗?”
沈梧池站在窗边,斜望着小雀:“嗯。”
很好,有些眉目了。
“你对历史感兴趣吗?”余鹤宁尽可能地表现出自然。
沈梧池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没必要试探我了,这个世界只是荒诞的剧本罢了。有与没有,都一样的。”
余鹤宁一时间无话,有被揭穿的羞耻也有身处异世界的无奈。
“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来到这的吗?”余鹤宁歪头,发丝落下。
沈梧池摇头:“记不得了。”
……
夜间。
走廊被拉长,李无抚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左看看右看看。里边的许池盛见外头没动静,直接走出房间。
李无抚倒是谨慎,背过身,悠悠而出。
突然!他脚步一停,与一人背靠背了!
他脖子有些僵硬,好像很不情愿转头去探寻。
“谁?!”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恐惧。“沈梧池?”许池盛惊叹。旁边的余鹤宁看着二人,也很意外。
“你俩?”沈梧池拍拍后背。
李无抚摸着胸口,面色回暖。
“你俩干什么这是?偷偷摸摸的。”余鹤宁问。
许池盛道:“想去探索一下。”李无抚在旁,点头。
“一起吧。”沈梧池掏出一个背包。
余鹤宁解释:“这晚上就变天似的,肯定得准备点东西啊,谁愿意背着?”
李无抚是个积极分子,接过包。里面没什么东西,挺轻的。
许池盛看着走廊两头:“去哪边?”
话音刚落,右边传来水滴声。
断断续续的,让人觉得诡异。
余鹤宁指向右边:“走。”
四人并排走进右边的黑暗里。
清脆的开关声响起,“咋不开灯?”李无抚站在开关边上,一脸疑惑。
余鹤宁有些尴尬,因为她没看见……
李无抚过度理解,一本正经道:“嗷!是怕打草惊蛇吧!”
手比嘴快,灯被他关上了。
“……”其余三人语塞,对他的惊人理解程度有些许佩服之意了。
“开灯吧还是……”许池盛柔声道。
李无抚又打开灯。
几人继续走着,李无抚像个从来没出过门的人,来回看。
看两边的病房号,看四周的布局。
很怪,每隔一个房间,都会在墙上挂个镜子。
而且少数镜面是碎开来的,仿佛先前有人用东西砸过似的。
“咔哒——”鞋底踩在一滩液体上。发出声音。
那东西多少有点粘稠,发出的响声里夹杂着微微的闷感。
许池盛低头看向地面,大滩深红色液体被自己踩在脚底。
他抬脚,还带着那玩意拉丝了!
“什么东西?”许池盛万分嫌弃,拔着自己的鞋。
终于,将鞋与东西分离开来。
余鹤宁本在前头,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退步,不偏不倚,也踩在液体上。
这次没声,倒是一股恶臭飘出。
四人里最先闻到味的是李无抚,他捂住自己的鼻子,蹙眉:“怎么这么臭?”
沈梧池屏住呼吸,生怕多闻几口过去了。
她借着灯光,看向地板。
只见地上一团乱麻。
红色粘稠液体顺着地面流动,无数死掉的虫子躺在上头。
余鹤宁艰难抬脚,鞋底是一只被踩扁了的虫子。
那虫子虽然已经不成形,但还是让人看了害怕。
细长的身子却长着一对硕大的翅,通体血红色,还带着小白色斑点。
臭味源头应该就是这个不知明东西了。
液体滴在平面的声音依旧从尽头传过来,这次是连贯的,轻轻滴在某个地方,声音很脆。
“往前走走吧。”沈梧池说,几人同意后,继续向前。
走过一段路后,走廊里的装潢骤变,本带有灯光的,如今一片黝黑。
四周没了房间,徒留墙壁。而之前被粉刷的雪白的墙,现在满是污垢。
几人站在交界处,有些犹豫。
可来路不明的声音吸引着他们。
虽然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但是呢,不去靠看看,又怎么知道是危险还是提示。
“谁愿意和我一起?”余鹤宁看向他们。
他们望着那边长廊,只是犹豫一会,齐声回答:“走吧。”
他们掏出手电筒,并排走着。
手电筒的光照在老旧的墙上,仅仅一片的光显得环境更阴森了。
墙上带着斑驳红褐色的手印,大抵是血。墙根里长出杂草,而脚下的地板也沾满了碎泥。
头顶的灯已经落灰。
液体滴落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众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一个羸弱的声音悠悠而来:“你……你们是谁?!”
几人一怔,余鹤宁双手不禁有些发颤,哆哆嗦嗦的照过去。
只见不远处,卧着个老人。那老人满头白发,手指龟裂,嘴唇发白,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好,加上被光以为照,直接闭上了眼睛。
“您……好?”沈梧池谨慎地挥手,老人轻轻回应。
余鹤宁稍稍移动手电筒,让光线照在一边空地处。
老人这才勉强睁眼:“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李无抚打量着面前之人,总觉得哪里奇怪。许池盛神经紧绷,不安地看着四周。
老人见无人应答,重复着:“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余鹤宁张开唇方要回答,老人面上的沧桑在这一刻突然消失,转而是一种期待,期待她说话,期待她的回应,满脸写着“阴谋”二字。
沈梧池警惕地发现这一细节,立马拽住余鹤宁,她觉得莫名其妙,扭头看向沈梧池。
沈梧池充满敌意地凝视着老人,冲余鹤宁招招手,示意她贴耳来听。
“她刚才表情不对,别回答她,有问题。”声音不大不小,余鹤宁猛的反应过来,才发现是自己刚才大意了。
另外两人凑过来,许池盛说:“这人凭空出现,一定有问题。”
平时吊儿郎当的李无抚此刻也赞同地点头:“小心为妙。”
声音刚散,老人又重复着那句话:“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四人面面相觑。
老人百无聊赖地循环着话语。
“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询问逐渐变成质问,孱弱的声音变得浑厚,也慢慢暴躁起来。
他们步步后退。
许池盛一脚踩在个硬物上,他只偏过头就查看,手上还做着防御动作。看到东西的一刻,他松懈下来。
地上是一根铁棍,虽然已经锈迹斑斑,用来防御,绰绰有余。
他悄然地捡起棍子,三人发现他的动作,对他的行为点点头,以表认可。
昏暗里,老人四肢着地,无法像常人那样直立行走,她只能如蜘蛛一般,用四肢移动。
用手撑着地,胳膊肘部分突出一大截,是普通人两倍之多。
她如机械般转着头颅,张开嘴,里面整整齐齐排着尖锐的牙齿。
“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同样的问题,回旋在阴暗的走廊里。
四人想要逃离,发现后面早就没了退路。
“不会吧……”李无抚有些发颤。
余鹤宁胸口剧烈起伏,上次手刃那护士的画面历历在目。
她不能死。
她不想死。
反抗!!
这是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的方针。
“弄死她。”余鹤宁对三人道,语气近乎是命令。
从未杀过生的三人看着面前怪物,心里惧怕不已。
余鹤宁内心虽然也略微害怕,为了活命,她不得不反杀。
那怪物呼出的气,无比熏人。
让许池盛无法忍受。
几人颤颤巍巍说:“怎么……弄死她?”
余鹤宁迅速扫视四周,狭小的空间、众多的人数以及墙壁杂草里不知何时出现的趁手兵器。
可谓地利人和皆有。
“咱人多,即便她在厉害,也会身负重伤。“余鹤宁说着,脚下未停,蹿到墙根,摸起一根木棍。
她并不满意这个武器,可情况紧急,只能将就用用了。
沈梧池忽得想起什么,对李无抚道:“包里我放了钢珠。”
李无抚利索地取下背包,掏出一颗有他手心那么大锃亮的钢珠。
他一愣。
那四肢怪物二话不说,横冲直闯,就和牛遇见红布似的。
往前面撞。
除了在一边的余鹤宁,其他几人都站在正前方。
李无抚一个心颤,手比脑子快,将那枚钢珠砸向四肢怪物。
结结实实打在了怪物脸上。
或许是因为力度原因,那钢珠在它脸上打了一会转,几乎嵌进树皮似的皮肤里。
“啊——啊——”
四肢怪物发出吃痛的声音。
余鹤宁一看己方占尽上风,挥着木棒大步流星,冲着它的四肢其中一条,就是一棒。
“砰——”
是打在骨头上的声音。
怪物一激灵,脸上的痛还未消散,四肢上的痛又来,纵使能可登天,也吃不消。
“许池盛快——”
沈梧池不知从来捡来把匕首,对许池盛道。
许池盛身形矫捷,闪到一边,抡起铁棍,冲着这边的四肢一打。
怪物一个不济,趴在地上,四肢发颤。
果然,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余鹤宁接过沈梧池的匕首,走到怪物眼前。
剩下三人麻利地按住她的四肢,沈梧池抽出一只手,探进背包中。
一根麻神被拉出来。
“?”另外两人一惊。
这么轻的个包,又是钢珠又是麻绳的,咋回事?
沈梧池咳咳嗓子,显出孩子气来。
对着怪物一通教训:“哎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今你摊上我们,死得其所。”
她对自己的发言颇感满意,将麻绳穿过怪物其中一根胳膊,狠狠打了个结。
怪物渐渐恢复过来,身子剧烈起伏。
三人相视一笑。
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后背上。
李无抚用嘴吹动着自己的刘海:“乖乖就犯,余姐饶你不死!”
说着,还乖张地看向余鹤宁。
余鹤宁仰起下巴,将匕首贴在怪物脸上。
刀刃被擦的发亮。
“脸挺厚,擦得挺干净。”余鹤宁故意道。
怪物低吼着,眼神顽强。
“我问你一点事,说了就放了你,让你在这儿继续当大王,要是不说,让你去地府当喽啰。”余鹤宁放低声音,俯下身,看着怪物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声音轻柔,满满的威胁。
是个做反派的料!
怪物不以为然,偏过头,似乎在说,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余鹤宁嗤笑,征求其他人意见:“死,还是活?”
其余三人愣了愣,他们从未碰过鲜血,内心都有些后怕。
“别怕。”余鹤宁安慰他们,“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这儿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
沈梧池深深看着她,似乎做了个通天的决定:“她要是不肯说,就杀了吧。”
很好,余鹤宁本就不打算放过这个怪物,不论说与不说,怪物都会成为刀子魂。
如今有人支持,余鹤宁心中就倍感轻松。
不过,余鹤宁依旧觉得她有利用价值,决定试探一下。
余鹤宁握着匕首,找了个不致命的部位,狠狠刺下去。
苦瓜汁般的液体顺着刀口流出,怪物张着嘴,四肢都在蠕动。
可惜,被绑住了。
怪物眼里出了泪,迷糊不清地说:“别……我说!”
余鹤宁莞尔一笑:“知道什么呀?”
“这家医院早……嘶唔,早就荒废了,白天那些人都是亖人!他们的尸体都堆在二号楼!还有,一号楼三楼夜晚左边走廊会出现309房间,里面都是防身的东西和线索!”
怪物一口气说出很多有用情报。
李无抚这时问:“你怎么知道的?”
怪物费力地说:“我本是这家医院的主任,搞一些实验,不慎将药水打碎了,最后整座医院都荒废了。”
余鹤宁满意点头,拔出匕首,怪物刚舒一口气,她猛的把匕首插进怪物的脖颈里,怪物连喊叫都来不及,绿色液体飞溅余鹤宁一身。
三人哑声。
他们着实没想到,余鹤宁会死了怪物。
余鹤宁一脸平静,抬手用手背抹去液体:“不杀了她,她会反杀的。”
三人不知何时出了冷汗,虽然李无抚和许池盛已经见识过她杀生的场面,但如今再次上演,多少是有些吓人的。
沈梧池吞下口水,活脱脱是只受惊的猫。
余鹤宁深知自己吓到了她,伸出手,挤出笑,绿色液体还在顺着脸颊滑落:“别怕。”
场面,极其怪异。
良久,几人才回过神。
李无抚完全脱离恐惧,伸了个懒腰:“嘶……主任啊,还是个小boss,战斗力喜人。”
几人转身离开。
身后的尸体渐渐消散。
走廊一点点缩短,直至四人回到病房门口。
声控灯因为响声而亮起,几人脸上的黑眼圈加重。
“睡吧。”余鹤宁对三人道。
各自回房。
余鹤宁看着窗外,月亮圆得很完美。
她掏出一个本子,在上面用行楷写下几行字来:今天是一个很奇妙的夜晚……
窗台没关严,丝丝风吹进来。
本子纸被吹动,翻到了下一页。
余鹤宁一笑,呢喃:“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