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雀 第5章 哑墙

阳光正好，余鹤宁坐在长椅上，面前是颗很高的银杏树。

九月，银杏尚绿。

余鹤宁观察着所有人，她试图寻找这个地方除了他们以外的正常人。

“又见面了，姐姐。”沈梧池从银杏树后头绕过来，恰巧看见余鹤宁，她一愣，太巧，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沈梧池比刚见时有所变化，脸变得更红润，精气神更足了。

她双手背后，笑嘻嘻地发出疑问：“姐姐别每次都这么不开心嘛！猜猜我手里是什么？”

余鹤宁未表露情绪，看着她的眼睛：“什么啊？”

沈梧池撇起嘴来：“喏，给你。”

一束用银杏叶制成的玫瑰出现在眼前，叶子很新是刚摘下或者刚落下的。

“你什么时候做的啊？”余鹤宁问。

她对这束特别的花很喜欢，但没必要过多表述出来。

沈梧池毫不避讳：“哎呀……刚做好就看到你了，其实本来想留给自己的。”

余鹤宁被耿直的话语逗笑，摆摆手：“你自己的做的就自己留着吧。”

沈梧池硬塞到她手里：“我都送出去了，怎么能要回来？”

余鹤宁接过东西，摆弄着，有意无意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沈梧池落座于旁：“具体时间忘记了，不过有两年了。”

她顿住动作，两年这个不痛不痒的词在这一刻变得沉重，以至于她都有些喘不过来。

那不是她的痛苦。

她却会难受。

换位思考，被锁在这个地方两年不能出去，着实可怕。

余鹤宁愈发爱走神了，一个“两年“让她出神许久。

沈梧池弯下腰，用手撑着脸，眼睛盯着余鹤宁的面容：“想什么呢？”

一如既往的甜美。

余鹤宁这才发现自己走神，赶忙道：“这么久啊，你一定很无聊吧。”

沈梧池叹息，看着周围络绎不绝的病人：“这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居然顿了顿，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

余鹤宁灵敏地捕捉到这个细节，或许她也觉得孤单？

这个想法在她心里萌生，她心里又浮出希望，或许，沈梧池真的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其他人啊……会主动找你吗？”余鹤宁问。

沈梧池睫毛很长，以至于额前碎发都能与她的睫毛相撞。

阳光透过发丝，她道：“不会啊。”

……

天地好像安静下来了，余鹤宁张开嘴，话堵在嗓间。

沈梧池耸耸肩，拍拍她的手：“我该回去了。”

两只手触碰的一瞬间，余鹤宁感受到属于人的温度。

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在心田中生根，她觉得沈梧池和自己一样。

沈梧池并未发现对方的不对劲，挥挥手，离开。

不久后，余鹤宁也离去。

“你回来啦！”李无抚蹦跶着走过来，余鹤宁打量二人，觉得很反常。

“怎么了？”余鹤宁试探性问。

李无抚身子一定，看向许池盛，许池盛站在柜子边，左顾右盼，一副心虚模样。

余鹤宁不是傻子，她一眼就看穿二人的心理。

她用余光在柜子上扫视两眼，发现端倪。

“我盆栽呢？”她问。

“啊……啊？这个……”李无抚挠起脸颊，佯装出很忙的样子。

余鹤宁将目光落在柜子边的那人上：“盆栽呢？”

其实，余鹤宁压根不在乎那东西，单纯逗逗他们而已。

许池盛比李无抚要沉稳，轻车熟路道：“昨天那个？没见啊。”

余鹤宁挤出一丝笑，走到垃圾桶旁边。

里面赫然躺着破碎的花盆和稀碎的花。

“这是什么？”她指着垃圾桶里的东西，问。

李无抚凑过来：“呃……你的……盆栽。”

余鹤宁无所谓道：“没事，反正都碎了。”

……

夜晚。

房门被敲响，许池盛打开门，露出小缝。

沈梧池那张脸显现：“先生您好，能让我进去吗？”

许池盛内心不愿，夜晚最是危险，怎么可能随便让除了其他那二人之外的人进来呢？

沈梧池似乎很害怕，不停地看向周围。

她蹙眉，语气很快：“余鹤宁在哪？”

余鹤宁听声走过来，沈梧池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急忙道：“姐姐——快让我进去！”

余鹤宁听到她这个要求后也犹豫不决起来，虽然和她在一块内心很有触动，可还不至于到什么都相信的地步。

这个点，医院的一切都让人无法琢磨，一个本就凭空出现，来路不明的女孩，他们无论如何是不放心的。

沈梧池盯着她，眼里居然升起泪。

女孩没动手硬掰门，只是看着屋里的人，很无助。

余鹤宁透过门缝伸出手擦掉她脸上的泪，内心询问：“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不好？”

沈梧池靠近门缝，拼命摇头，又紧张地看着周围：“姐姐我求你，让我进去……”

李无抚头一回见女孩子哭成这样，不忍直视，转过头。

余鹤宁心中动摇，还是不愿松口：“不是我不愿意让你进来……只是……”

她止住话头，似乎不再忍心说下去。

沈梧池抹干泪：“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恳请你们让我进去，我知道如何逃出去。”

最后一句话直接惊醒了三人。

余鹤宁脑子里一片空白，兴许在之前的谈话中，她什么都没暴露。

许池盛手握着门的一边，扭头看向余鹤宁和李无抚。

李无抚看向余鹤宁。

他们把选择权给了她。

余鹤宁回忆着种种，沈梧池确实不像，不像被污浊的人；不像神志不清的人；不像末伏已久的饿狼。

“让她进来。”

余鹤宁望向沈梧池，沈梧池一溜烟进了屋。

她胸腔起伏，抵紧了门。

余鹤宁打量着她，问：“怎么回事？”

沈梧池一改往常的稚嫩，认真道：“这个医院里的所有医护人员其实早就不在了，但是仍然每晚都会有所谓的护士查房，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仅提前来查房了还换人了……”

余鹤宁眼神闪躲，那个人是她害得……

沈梧池喘息着，接着道：“每到夜晚这的结构就会改变，左右两边都会多出几个房间和一条走廊。”

三人点头，示意她继续。“刚才我正好出来隐约听见走廊有脚步声，心里太害怕就想进屋发现门打不开了，所以我才来找你们。”

沈梧池惊魂未定，月光照在她脸上，很温柔。

余鹤宁实在看不得岁数小的人这样，上前轻拍她的背，刚碰到，便皱起眉，太瘦。

沈梧池眼中又涌出泪，被别人这么一关怀，防备彻底被卸下。

她扑倒大姐姐的怀里，啜泣起来。

“好了不哭，一切都会好的，都是假的，别怕。”余鹤宁低声安慰着她，就像是安慰初来乍到时的自己。

虽说不过几天前，经历波折，她也早就不是娇生惯养的丫头了。

余鹤宁替她整好头发：“女孩子哭就不漂亮喽。”

沈梧池笑笑，身后的两个大男人凑过来，安慰：“别哭嘛。”

沈梧池笨拙地擦干眼泪，不好意道：“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李无抚积极地介绍起来：“我叫李无抚，这个叫许池盛。”

许池盛难得微笑，冲她招招手。

沈梧池默记在心。

她沉默片刻，说：“其实……我总觉得自己脑子里少了很多东西。”

李无抚觉得莫名其妙，于是乎进一步询问：“啊？怎么个少法？”

沈梧池先是看了余鹤宁一眼，才吞吞吐吐说解释：“嗯……就是总觉得自己少了些记忆，以前的记忆，具体的话不好说。”

许池盛思索片刻，说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之前受到什么外界创伤抑或者是大脑产生的错觉？”

沈梧池听到这个猜测第一时间否认，眼神很坚定：“不是，因为我每次都会零星想到些事，不过很朦胧。而且，在我现在的记忆里，我没有受到过什么大型创伤。”

余鹤宁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现在的一切都是关键词。

沈梧池看向几人，有些羞涩：“今天能先住在这儿吗？”

余鹤宁很乐意地点头：“可以啊。”

她心里已经接受这个“原住居民”了。

目前，沈梧池很友善。

许池盛和李无抚悠犯起难：“这……没多余的床啊……”

余鹤宁挺胸摆手：“哎呀……和我挤一晚。”

沈梧池不等剩余二人反应利索地爬进被窝。

余鹤宁笑笑也上了床。

二人看着如此亲昵的两个人，有些迟疑。

“池盛……要不咱俩也凑合凑合吧，其实我也挺怕的。”李无抚一胳膊撑在许池盛肩膀上。

许池盛无奈扶额：“你睡觉好动……床本来就不大，再说了人家是没地了，你有床，瞎跑什么？”

许池盛第一次毒舌。

李无抚放下胳膊，心里默默记下这笔帐。

隔天，鸟叫声吵醒四人。

余鹤宁半睁着眼，一脸懵逼地看着周围。

沈梧池伸出胳膊，挣扎片刻，被余鹤宁拉起来。

李无抚打了个哈欠：“嘶……”

许池盛则精神多了，他穿上鞋，走到窗边，看着那边院墙，突发奇想：“咱真不能翻墙吗？”

余鹤宁正张着嘴，听到这话，脑中灵光一现：“对哈！要不……咱试试？”

沈梧池担心道：“被发现了怎么办？”

余鹤宁挑眉，朝她wink：“哎呀，我是精神病嘛。”

沈梧池立即领悟对方的意思：“我懂～”

经过昨夜的交谈，二人的关系实现了峰顶泰山的飞跃。

就是跨越的有点多。

吃过早饭后，几人偷偷摸摸来到一隅。

四人贴着墙，李无抚左右打量，确定没什么人之后，比了个手势。

他率先行动，抱着那颗矮树，脚下不断往上蹬。

终于，爬到顶上，他试图站起身。

险些倒下去，下意识伸出手扶向树干，他尴尬笑笑。

下头三人跟小猫似的，整齐划一地仰头看着李无抚操作。

李无抚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终于找到下一步的着脚点。

“能行吗？”沈梧池依旧仰头，双手下垂，绕着树转，活脱脱个傻子模样。

李无抚双臂摇摆，一个蓄力，“没问题，相信我昂。”话音都没落完，人就到白墙上头了。

李无抚嘚瑟似的跳起舞，又眺望着医院，突然犯起中二病：“哼……哼，俯瞰众生，渺小的人类。”

“……”

地上的三人有些无奈，余鹤宁十分真诚地问：“他一直这样吗？”

许池盛闭上眼，不愿面对眼前的人：“和他不熟，或许吧。”

“可以下去吗？”沈梧池问。

李无抚这才想起正事，他看了看墙的那边的天地：“没问题，我先下去了嗷。”

说完，他就毫不犹豫跳下去了。

没一会，那边传来声音：“没事哈，放心过来——”

许池盛回答完他后，麻利地爬上树，然后上墙，下去。

沈梧池紧跟其后，成功“出逃”。

现在只剩余鹤宁一人了。

“抓紧啊——”沈梧池不放心地叮咛。

余鹤宁：“昂。”

说着，她爬上树，刚跳到墙头，就听一声咋呼：“干嘛呢！”

这一嗓子直接让她梦回高中。

她一看是八字胡。

这一刻，内心五味杂陈。

她站在那，八字胡急得跺脚：“快下来！别受伤了！”

余鹤宁无助地看着外面三人，三人招着手，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医生啊……你别激动，别激动。”

余鹤宁试图安抚他，八字胡口水四处飞。

“你要干嘛？？”

他指着墙，问。

余鹤宁咽了咽口水，眼一闭，嘴一张：“我……想爬山了！”

八字胡无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体验完了？下来，快点！”

余鹤宁想下来却发现自己不会下去。

“……”

她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

“？”

八字胡不解。

余鹤宁挠挠脸：“那个……医生我下不去了。”

“……赶紧拿梯子去！”八字胡身边的医生对身边的小护士说。

小护士撇了余鹤宁几眼，脸都憋红了。

墙那头的几人踮着脚，刚要溜，结果门卫一嗓子嚎起来：“病人逃跑了——”

八字胡一愣：“什么？！”

而后，他又看向身边医生：“还不赶紧去追！”

事后，那三人像是小鸡一样被拎了进来。

余鹤宁还挂在墙上。

李无抚一下子没蹭住，打趣：“余……挂墙。”

余鹤宁抱着墙头边缘：“啥玩意？你再说一遍，等我下去昂。”

李无抚笑笑：“余挂墙你先下来再说吧。”

医生要领走三人，只听身后一声巨响。

是的，余挂墙下来了。

“李、无、抚——”

“错了姐——别打脸——”

祝各位元旦快乐！

新的一年挂墙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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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鹤宁：“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学业有成。”

李无抚：“和余鹤宁同祝喔。”

许池盛：“祝大家平安顺遂。”

沈梧池：“要快快乐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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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哑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