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小艾 第69章 不要回去

围观群众又窃窃私语起来，有人觉得这个男子长得怪顺眼，说的话也比较在理。也有说他鬼扯，说的好听，除了吃绝户一样都做不到。

方小艾无语望天，不明白自己干嘛在这里听他们胡扯八道。

她冷笑两声道：“我可不敢做这白日梦，不奉陪了，你们请回吧，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她腰杆挺直，面色沉稳平静，毫无惧色，眼睛下意识瞥一眼墙角搁着的几根棍子，有粗有细。

实在没办法，她只能做个泼妇了。

方二婶忽地健步冲了上去，伸手就要抓着方小艾的胳膊，蔡掌柜伸手挡住，把小艾拉倒身后，冲妇人警告道，“干啥呢？”

方二婶也不甘示弱，双手叉腰道：“我们家事关你什么事！”

方小艾走出蔡掌柜身后朝方二婶道：“有说事就说事，甭扯有的没的，也甭说什么家事，我自己家里的事我会不知道吗。”

方二婶脸上为难地扯了一丝干笑，“自然是带你回去啦，你这段日子在外面辛苦了，祖母很想你，你的发小秋儿也想你，还有你贵贵，你小时候和她玩的很好的，最近也回来探亲，也很想你。你回去我们给你好好补补身子，你想吃什么我们都给你做。”

这又是哪一出，围观人群皱着眉嗅到妇人言语中的虚伪和陷阱，又窃窃私语起来。

忽然角落里一个声音大声道：“不要回去！”

是阿清，知道小艾归期将至，她每天都过来找她玩。今天带着阿水过来，看见院里站满了人，似乎是小艾和看着面目不善的妇人在理论，听到她们口中提林府，二少爷，定亲，落水……这些的。

她大吃一惊，拉着妹妹站在角落里悄悄地听，有几次她都想站出来走到小艾身边站着，说不上话，好歹可以给她撑撑腰。但因为带着年幼的妹妹，自己又是林府的人，身份敏感，只好又缩了回去。

方小艾扭头朝她们抿唇笑了笑，一脸让人放心的笃定。她怎么可能那么傻，那就对不起她曾经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了。

其他伙计还有热心吃瓜的群众也纷纷出言让小艾不要回去。

看出大家这么关心自己，方小艾道：“我不会回去的，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一定为自己好好争口气。”说到这她迈出几步，抓起墙角的一根粗细适中的长棍，“今天谁要我回去，我就让他吃我的棍子。”

碍于周边都是人，不然她真想嗖嗖挥几下，让他们眨眨眼。

“不回去也行。”方二婶扯着干笑，讨好地道，“那你总该那些银子然后我们带回去，孝敬孝敬你祖母和你爹吧。”

“然后进到你们口袋里对吧。”方小艾不客气揭穿她的心机。

吃瓜群众中发出一阵奚落声。

方小艾继续道：“我们家的事你们甭管，我再说一遍请回，店里还要做生意，你们打扰了。”

方二婶和她的后援团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满是愤恨与不甘。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这时——

“方兄，你怎么在这里？”是谢老板的声音。

方大郎寻声看去，看见来人，吃了一惊，竟是自己一直想巴结的大商贾谢老板，财大气粗的谢老板哪怕手缝里随便漏点，都够他们一家老小一年到头吃香喝辣的。

“谢老板，久仰久仰。”方大郎朝谢老板恭敬地拱手。

谢老板手中扇子一收，拱手：“失敬失敬。”

方大郎脸色煞白，慌忙道：“谢老板，你要折煞我呀。”说完拱着手，深深鞠了一躬还礼。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你们在干什么呢？”谢老板撑开扇子，一边扇风，一边好奇地瞧着周围，其实他一直都在人群后面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出好戏。

方大郎脸色涨红，语无伦次道：“就是就是……过来看看……我堂妹……她……她是这边的伙计，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着就去扯亲娘和妹妹的衣袖。

方二婶和堂姐不明就里，没把方小艾拽回去，都不愿动。

方大郎只好张开双臂揽住两位肩头，把她们强行推出去，还不忘回头朝谢老板高声道：“谢老板，改天我请您喝酒，您一定要捧场啊。”

谢老板摇着扇子目送他们，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地冷笑。

方小艾看着他们灰溜溜离开的背影，心中纳闷，原来他也知道心虚，也知道自己无理呀。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蔡掌柜挥着手中的扇子朝围观人群道：“大家都散了散了。”

看热闹的食客和隔壁商户议论纷纷地走开。

一起共事的几位伙计却还不愿离开，盯着还在原地的方小艾，带着新奇友好地目光打量她，欲言又止。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方小艾故作清咳两声道：“我……上楼换件衣裳。”

话音一落，就要转身跑开，想起什么的，又顿住，朝四周鞠了几个躬，说道：“今天谢谢大家了。”

说完便转身小跑地离开。

阿清拉着妹妹的小手一块跟上。

“……”

伙计们先是一愣，随即眼里满怀笑意和期待，这次不用蔡掌柜催促，都自觉地干活去了。

自然是一边干活一边时刻观察着新的动静。

蔡掌柜和谢老板还留在原地。

谢老板扇着手里的折扇道：“哎呀，这位小厨娘这么能干，掌柜为何要让她乔装打扮，多不方便啊，女子也不干的好好的。”

“这哪是我的用意！”蔡掌柜语气有些激动道，又心虚地瞟了眼上方的二楼窗子，凑近谢老板，手中的蒲扇挡住下半张脸，小声道：“我也才知道不久。”

谢老板吃了一惊，立刻善解人意道：“原来是她自己的意思，一定是为了隐瞒方才那些人，太不容易了。”

因为心虚，蔡掌柜没有吭声，她一开始也没想要女子的。

看着谢老板要走，蔡掌柜又叫住他，“谢老板，你和方才那个家伙认识啊。”

谢老板道：“不认识，一起混过饭局，经人介绍知道了这个人，要不是方才的事，我都想不起这号人物。”

“我还寻思着和谢老板这样的大老板做生意，应该不会在乎我们小艾辛苦赚的那点小钱吧。”

说完，蔡掌柜摇晃着蒲扇转身走进屋。

谢老板则扇着扇子朝反方向的小门走去，走到门洞里，又顿步，想起什么，转过身重回客栈大堂。

方小艾回到自己屋里，抽出棍子，合上窗户，又对后面进屋的阿清和阿水道：“把门合上，我要更衣了。”

合上门，阿清背靠着门板，一脸严肃地注视着方小艾，忽然道：“小艾，我替我家人向道一声对不起。”

说完先前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水：“……”

方小艾：“……”

“你，你，你快起来。”方小艾吓得慌忙过去扶她直起身，“这个，这个又不是你的错，你有什么错，你又不知情，再说……他们也不是强迫的，主要是我们家太贪婪太无情了。都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想起小艾差点就因此失去生命，阿清就无法坦然接受她的安慰，脸上依然挂着凝重而愧疚的表情。

年初事情发生后，她就听府里的女眷聚在一起议论过这事，一说那位逃婚小娘子落水死了，一说小娘子不一定死掉，也有可能在下游被人救起。

她当时便默默地祈祷这位素未相识的小娘子还活着，被好心人救起，然后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甚至去庙里烧香的时候，她也不忘许愿这个祝福。谁想到这位被自己默默祝福的小娘子，竟是她的做鱼师父，是小石，是方小艾。她不但活下来，还活得好好的。

想到这，她突然绷不住绽露出一个愉快地笑容，越笑越灿烂。

本来就是高兴的事，干嘛搞得那么严肃。

最郁闷地当数阿水，姐姐一会儿难过的绷着脸，一会儿咧着嘴大笑，搞得人家怪担心的。

这时坐在床上的方小艾朝她招招手道：“阿水，你过来帮姐姐挑选一下哪条裙子更好看。”

姐姐？！

阿水看着眼前的小石哥哥风中凌乱，比反常的姐姐给她的冲击还要大。

阿清赶忙在她身边半蹲下身子，在她耳边小声解释说：“阿水，这家店的掌柜不要女子干活，小艾姐姐为了赚银子过上好日子，买好吃的，买好穿的，只好乔装成男子的模样。”

在小石的真实身份暴露后，阿清就为将来如何向妹妹解释“小石哥哥其实是个姐姐”这事组织好了答案，以备不时之需。

聪明的阿水立刻明白了姐姐的话，腼腆地看眼坐在床畔耐心等着自己的，她用力点下头，走到床前，认真盯着床上铺着的几件衣裳，有粉色，湖绿色，鹅黄色。

略一思考后，阿水伸手指着那条湖绿色裙子道：“这条更好看。”

“谢谢阿水，那我就穿这条吧。”方小艾高兴地拿起那条湖绿色的裙子，又朝姐妹俩说：“你们转过身去，我要换衣裳了。”

阿清拉着阿水走出几步，然后一块转过身背对着床，面对着门板。

换好裙子，方小艾对她们道：“我换好了，你们可以转过身来了。”

姐妹俩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着身着一袭清新的袄裙的方小艾，眼里充满新奇。

“发髻还没有换，你们不用看得这般迷糊啦。”方小艾坐回床上，一边说，一边从包袱里找出铜镜，梳子，装着首饰和一些小工具的小木匣子。

姐妹俩立马围上去，把那些工具一块搬到方桌上。

阿清又把窗板撑起来，让屋子亮堂起来。随后绕到方小艾身后，双手轻轻按在她的肩头，瞧着铜镜里那张清秀中又带着略略粗糙的脸庞，笃定满满道：“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阿水坐在她们对面，好奇又骄傲地瞧着小艾姐姐，在自己姐姐的手中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模样。

阿清先从小匣子里捏起一片锋利的刀片，给小艾那双浓密的野生眉进行一番修剪。

这双让方小艾显得粗糙的原生眉，是她最好的伪装工具，现在在阿清巧手下，一点一点地变成两条清秀纤细的弯弯柳叶眉。

阿水看呆，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惊叹：“小艾姐姐，长得好漂亮！”

这声毫无顾虑地惊叹，传到正竖着耳朵时刻打听对面楼上情况的小蔡的耳朵里，他恰好撸着衣袖走到院子，听到一声稚声稚气地“好漂亮”，心中不禁一阵心花怒放，好像被夸的是自己。

“小蔡，麻烦端盆水上来。”

他一抬头便迎上二楼窗户阿清看来的目光，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即，他体贴地问：“热的，温的，还是凉的？”

阿清：“凉的。”

小蔡：“好咧，我马上端上去。”

阿清收回目光瞧着铜镜里那张清秀的脸庞道：“你肤色匀称，气色健康红润，眉毛颜色深，五官也端正清秀，待会儿我们直接把脸再洗一遍就行，主要是你没有眉笔胭脂这些的，我身上也没有带，没法给你打扮，诶，要不要向掌柜借点，她一定有的。”

方小艾满意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道：“不用打扮，又不是嫁人，清清爽爽的便好。”

小蔡带着所有伙计的希望端着一盆冷水上楼，来到方小艾的屋外，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阿清，她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水盆。

小蔡还想进屋仔细看一眼正端坐屋里的旧同事，结果，阿清抬脚一勾把门合上了。

好在还是给他瞧上了一眼，清秀的眉眼，飘逸的长发，亮丽的裙摆，他心旌荡漾啊。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三个月来一起共事的伙计居然是一个俏丽的女儿身，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可惜可惜，她就要离开了。

带着几分伤感地下了楼，几个伙计纷纷围上他问：“怎么样？怎么样？我们小艾是不是长得可美了。”

小蔡换上笑脸，不住地点头道：“好看，好看，可好看了，本来我们的小石就样貌清秀，现在精心打扮一下，简直美若天仙。”

听到这样的答案，伙计们都很兴奋，就在方才，他们得知小石的真实身份，惊愕之余，心里看她的目光也悄然发生了转变，自然而然地把她当成一位妹妹看待，既然妹妹样貌出众，他们也跟着高兴。

坐在角落座位的谢老板本来用过早膳就该离开了，不过他意识到这处好戏还没结束，还有一个大**，便又点了一盘炒花生，一壶小酒，继续坐着。几个伙计兴奋地交谈传进他耳朵里，他用力扇动手中的扇子，心里快活道：有意思有意思。

站在柜台后拨弄算盘给方小艾结算工钱的蔡掌柜含笑地看着伙计们，正好忙完手中的活儿，她走出柜台，迈上去二楼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