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小艾 第14章 大山里的小饭馆

仔细一瞧，方小艾才发现这哪是蛮新啊，分明就是全新的，还有那双布鞋，全都是崭新的。不过似乎是为了掩饰这份用心，全都过了水，但都逃不了方小艾的火眼金睛。

无以为报，只好继续整好吃的，再缝制一双布鞋回报他。

方小艾殷切的想。

下午方小艾没有去挖笋，冒出来的笋少，挖的人多，得再等上一阵子下了雨春笋大量冒出来的时候再努力挖。

今儿日头不错，她便坐在屋门前纳鞋，先给自己纳一双布鞋，家里倒是纳了一双没带出来，她寻思着不是堂姐穿去，便是二婶穿去了。

方贵贵也带着针线布头过来陪她。

春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晒得连骨头都酥麻了。

方贵贵忽然转过头盯着方小艾手中的活儿开口道：“小艾，你这模样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肯定得惊讶地瞪大眼睛，干针线活儿的男人便少，干得这般细致的便更少了，反正我是没见过。”

听了这话方小艾弯着唇角笑了，继续做着针线，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见过一个屋子打理的井井有条纤尘不让的男人，他是打渔的，但是屋里几乎一点儿鱼腥味也没有，这样的男人应该也不多吧。反正我爹不是，我那些堂哥堂弟也不是。”

方贵贵轻轻撞了下她，揶揄道：“你说的是石大哥吧。”

方小艾头也不抬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方贵贵忽然问：“小艾，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或许是这几日山上的日子太舒坦了，方小艾对于山下的日子不禁多了几分迷茫。

她立刻对这种放松警惕起来，坐直了腰杆道：“我打算等身上的伤好了，下山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买卖做做。”

“你哪受伤了？”方贵贵连忙关切地看她。

“我逃出来那晚下着大雨，踩着烂泥摔了一跤，身上有些淤青，擦了石大哥给的药，就快好了。”方小艾简单说。

方贵贵松口气：“吓我一跳，无大碍便好。可是你下山被发现了怎么办？哦，还是伪装小子对吧，可是遇到眼尖的人还是不好说哦，我瞧你那二婶眼睛就挺尖的。”

“我可以去远些的镇子嘛。”

方贵贵盯着她忽然道：“要不，你就找个人嫁了吧，反正女人都是要嫁人的。”

“就算不下山，我现在在山上过得也不错，过阵子山笋蹿出来了，我便每日奋力的挖上来，晒干了拿去集市上卖。我还要去摸田螺，捞鱼，挖野菜，再纳鞋子也拿到集市去卖。至于嫁人，好像有些远呢。”说着说着方小艾发现一点也不迷茫了。

这番话倒提醒了方贵贵，她忙道：“你想到的别人也想到了，这山上的野菜都快被挖光，我劝你赶紧趁着现在有空闲在屋子旁整出一块菜地来，自己种菜自己吃才是要紧事，我家就是种菜的，有不会的尽管提出。要是有条件再养几只鸡鸭下蛋，年底还可以宰了吃。溪里的鱼又小刺又多又难捞，还有那个田螺有什么好吃的，不过你喜欢便好。”

这样一来可不是要在这儿长住了吗，不知屋子主人会不会回来，而且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何处，一旦住下岂不就走不动了。

这般一寻思，方小艾便道：“再说吧。”

方贵贵又道：“其实我想说的是，那个石大哥倒是不错。”

方小艾附和道：“石大哥是个好人。”

“那你不如考虑他。”方贵贵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

方小艾怔住，随即低头笑道：“他连你们都没考虑，又怎会考虑我。”

方贵贵道：“那能一样吗？他都帮你这么多了，定是对你有好感才会这般掏心。”

方小艾停下手里的活儿道：“那是因为他人好呀，如果是你们遇到这样的事，他也会伸出援手。”

方贵贵还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最好只道：“反正就是不一样。”

太阳落山前，方小艾留下方贵贵说要留她先吃了烤鱼。

两人分工合作。

方贵贵在炉里烧柴生炭。

方小艾拿着砍刀去竹林里砍了一根小竹子，削出两根竹签，串鱼，鱼不去内脏。

炭烧好，鱼签架在炉子上，洒上盐巴，时不时翻个身，烤到表皮焦黄的时候飘出清香的味道，满院子鱼香四溢。

“好香呐？”方贵贵深吸口气，又咽了咽口水，“这是你在山上自己捞的吗？”

“不是，中午石大哥来了一趟，我留他吃饭，我在屋里做饭，他去溪里抓了两条回来。”

方贵贵抬眼默默地瞧了她一眼，轻轻地抿唇笑了。

鱼烤好了，香味愈发的浓郁诱人，方贵贵抓起竹签在鱼背部轻轻咬了一口，只觉鱼肉入口即化，刺少还软，鱼香弥漫唇齿间，整个人都感觉幸福极了。

“这鱼实在是太好吃了，这鱼要是卖给镇上的小酒馆，能赚不少钱吧。”

“或许吧，不过现在还不是吃这鱼的最佳季节。”

“可是已经这么好吃了。”

方贵贵吃了一半，便放下不吃了。

方小艾疑惑地看着她，正要开口问，便听她道：“我要留一半给东子也尝尝，我们很少吃到肉，更别说是这么美味的肉了。”

这鱼本来就小，半只也没几口，不过方小艾可以理解，忙道：“那你快回去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嗯，借你两个碗。”

踩着夕阳，方贵贵怀里抱着两个扣在一起的粗瓷碗脚步匆匆的下了山。

方小艾没想到第二天石大哥便来了。

她以为至少也要过个三四天才有可能见到他，心里不禁寻思着，难道是馋上了那酸笋炒田螺？

见到石孟川手里拎着的一条鲜鱼，她又猜想或许他是想吃酸笋煮鱼。

只瞧了一眼她脑海里便勾勒出了这些剧情。

“石大哥，你来了，还没吃饭吧，我正要做饭呢，多做你的了。”

方小艾站在屋门前高兴地望着石孟川从篱笆外走进院里，方贵贵刚走，她正要生火做晚膳。

走到她跟前，石孟川将手上的鱼举了举，笑道：“带了条鱼过来，昨天你说的酸笋煮鱼，我便带了鱼过来。”

还真被自己猜到了，方小艾伸手要接，石孟川便把那鱼拿开说道：“我来处理，你还有什么要洗的都交给我吧。”

方小艾进屋把一个菜篮子交给他，篮子里有菜刀，一把野生苋菜和下午方贵贵带来的一块老豆腐，这些便是她今晚要吃的菜，香煎老豆腐和凉拌苋菜。

石孟川接过篮子去了溪边。

方小艾留在屋里生火烧饭，又准备了晚上煮鱼用的酸笋，多泡了几天，那酸笋的味道越发的浓郁了，她用清水冲了冲酸笋，搁案板上待菜刀回来后，切成丝。

鲤鱼切成块，鱼头对半切，豆腐一分为二，一份切成稍薄的片香煎，一份切成块状用来炖鱼头汤，苋菜还是凉拌。沙姜切丝，野辣椒和葱切小段做调料。

最后桌面上一共摆上了三菜一汤，鱼块炒酸笋丝，鱼头豆腐汤，凉拌苋菜和香煎豆腐，以及两碗干饭，两碗温米酒。

此时天色也开始黑了下来，屋里掌了灯，两人围坐桌前，方小艾抓起筷子道：“开动。”

石孟川抓起筷子先尝了鱼肉。

方小艾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反应。

“好吃。”石孟川显得很满意地说。

方小艾相信石大哥的“好吃”便是“超级好吃。”

石孟川分别又尝了别的菜，吃得最多的便是酸笋煮鱼和香煎豆腐，那香煎豆腐，看似简单，调料只有简单的油和盐，但或许是火候掌握合适的缘故，下酒格外有滋味。

不得不说这又是美好的一餐。

石孟川感到非常满足。

方小艾收了碗筷，石孟川便找了抹布沾了水把桌面擦干净，而后又坐了下来，把手伸进衣襟里掏出一封信，想搁桌面上，发现上面水渍未干，便继续拿在手里，对着方小艾的背影说道：“小艾，你的信，你二小姐寄来的。”

方小艾正把碗筷都搁进洗碗盆里，正要舀了热水洗，听到这话，立马放下水瓢，转过身盯着那信，大步上前一把拿过，坐下，读信前又想起了什么，望着对面的石孟川道：“信是谁给你的，你见到我二小姐了吗？”

瞅着她那迫切和傻乎乎的模样，石孟川笑道：“是你祖母带着信找到我，她不识字，叫我念给她听。”

方小艾放心地点下头，没作多想，展信阅读起来。

第一眼，她就蹙起了眉头，那字迹瞅着不大像二小姐的字。

再仔细打量一番，依然是不像。

但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语气又确实像是二小姐的语气。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石孟川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她脸上的所有细微变化都看在他的眼里，不由悄悄抿唇笑了。

他原本想在起先便给她讲清楚具体情况，却忽然生出要逗弄一下她的小心思，现在恶作剧得逞，他也没有继续瞒下去的必要，便道：“信是我写的，原件在你祖母手里。”

方小艾虽好奇信上的内容，但听了他这话，却更好奇他话里的意思，好像还有什么没透露，她依然困惑。

石孟川含笑道：“这封是我在你祖母离开后凭借记忆抄写下来的，可能会有一些错漏，但我敢保证对个□□成是没问题的。”

说完他便见她瞅着自己眼里闪闪有光，这光芒曾是他所熟悉的，在那遥远的他成长的地方，人们提起石孟川时眼里会流露出的光芒。他心里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有自信一字不落的全抄了下来，只是他平日不太习惯把话说太满，想了想，只好再给她一颗定心丸，便道：“信中有苏小姐提到想来看你的内容，这点我保证绝对不会记错，也许不久你就可以见到她，到时你可以仔细的问她信里的其他内容。”

说完石孟川便起身去洗碗筷。

听到这话，还未看到这些内容的方小艾顿时惊喜交加，低头匆匆忙忙往下看，果然在第四页尾见到了有打算过阵子来找自己玩的文字。

这封信一共写了四页，前三页洋洋洒洒的写她旅途上的种种见闻，第四页才写到她的近况，去了一位远亲家里做客，也是各种新鲜好玩，末尾才交待几句要来找自己的意向。

每一页都用漂亮的小楷写得密密麻麻，也工工整整的，方小艾盯着这漂亮的作品，一时有些恍惚，差点以为这就是二小姐的字迹，下一瞬就意识到这是对面的家伙凭着脑海里的记忆一字一字亲笔记录下来的。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方小艾兴奋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下来，她把信纸对折塞回信封里，低着头道：“我信你。”

洗好碗石孟川又坐下，伸手进衣兜里掏出一枚铜板搁桌子上往她桌前推了下，道：“这个是你祖母给的报酬，推辞不下，为了不引起怀疑我只好把钱收下了，现在就归还给你吧。

方小艾压在铜板上又给他推回去道：“别，这是你应得的，你收下吧。”

石孟川迟疑了一下道：“那就留着下次的买菜钱吧。”

下次。

听到这两字，方小艾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期待。

不过她心中还有一个疑惑，便道：“为什么我祖母会想到去找你呢，之前我写的信她好像没有找你。”

“村里就两个人识字，一个是我，一个族长，大家平时都是找族长帮忙的多，今天碰巧族长不在，你祖母便来找我了，还说以后都来找我。”

这对于方小艾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但她更惦记着另一件事，她眨巴眨巴地瞅他一眼道：“村里识字的不是还有我吗？”

“没错没错，还有你一个。”石孟川连忙补充道。

“那我今天运气不错。”方小艾低头把信收起，又道，“我祖母可还好？”

石孟川回想了下道：“感觉和其他老太太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有些高兴，特别是听到信是你小姐写给你的时候还开心地笑了。”

这次回来方小艾常常在祖母耳边讲起自己在苏府的生活，大多细节自然都和二小姐有关，听多了老人也觉得苏小姐是个可爱的人。

方小艾笑了笑，又问：“那我祖母还有对你说起除了信以外的事情吗？”

石孟川：“问了一句有没有在前几日见着你，我答没有，她也就没再问了。”

方小艾轻轻地点了点头，垂眸若有所思的盯着桌面。

看她思索的样子，石孟川也不吭声，默默地等待着。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方小艾开了口，“万一小姐找上门找不到我怎么办，我是可以给她写信，可是我没有她的地址。”

说完不禁轻叹口气。

这个问题石孟川倒是替她想过了，便开口道：“我有个法子，或许有用。”

“你快说！”方小艾热切道。

石孟川不疾不徐道：“来我们镇上只有一条官道，你小姐如果走官道的话应该会在途中找个茶铺喝口茶歇个脚的。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叫旺家客栈，她要是在镇上落脚，也只能去这家客栈了。正好我与茶铺和客栈的老板都相识，我们提前过去打点，让他们给我们留意一下，或许可以拦住你小姐，你看怎样？”

方小艾补充道：“那我把小姐的样貌特征写出来，你给他们拿去看看，再给他们打点些东西，这些我来出。”

石孟川颔首道：“那你便写吧，我那樟木柜里有笔墨。”

方小艾开心道：“谢谢石大哥，我，我下次再给你做好吃的。”

“好。”

“还有小姐要来，那我就可能要在这儿多住几日，小姐来了也是要住的，不知可否让我继续住着，我给房租。”

“住吧，反正这屋子闲着也是闲着。”

“房租我日后再填上。”不能再动老本了。

“这房子没人住也是要坏掉的，这是房主的原话，所以你便放心住吧，以后去了镇上多买点豆腐便好。”

方小艾频频点头：“我以后让贵贵每次去集市都帮我买一大块回来。”

石孟川看眼窗外彻底黑下来的天色道：“天色不早了，你要没有其他事我便先下山了。”

“我送送你。”方小艾起身依然送到篱笆外，叮嘱了句路上注意安全的话，直至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无所事事的欣赏几眼山间夜色。这才回到屋里，闩好门，就着油灯，再次展开了二小姐的信。